第二章 如果人生 可以重来
“喂…喂！你没事吧…” “醒了！醒了” “我靠，黑仔你差点摊上大事了。” “去医院看看吧，别是脑震荡。” “我说掐人中管用吧。” 镇派出所家属院的球场旁，一群穿着杂牌球服的中年油腻大叔，正围着躺在地上的年轻人焦急呼喊着，出主意的、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场面一度乱的不可开交。 田十三强忍着大脑的眩晕感，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堆中年汉子油呼呼的大脑。四周嘈杂的喧哗，争相恐后推搡的人群，让田十三本就迷糊着的脑子，直接进入了宕机状态。 “喂，小兄弟你没事了吧，刚那球对不住了啊，我也没想到你突然就反跑，劲使大了点，不好意思哈。”穿着科比8号黄色湖人队服的汉子，挠着寸头讪讪和田十三解释道。 “那要不…去医院看…看？”见田十三没反应，他不情愿道。 “怎么…你到是说话啊！”8号湖人汉子，见田十三还是没反应，只是盯着他，心里有点犯嘀咕。不会是真脑震荡了吧？还是想讹上老子了… 田十三确实是懵了，刚刚不是还在八老公路上吗，记得天不是黑的吗，现在太阳怎么又上来了。这又是哪呢？这是整哪样？这些人搞什么？ “喂，小兄弟，你没事能先起来吗？打个球而已，你这是想整哪样？”见田十三躺着不起来，体型微胖穿着湖人32号球衣的汉子，开始帮着8号黑仔帮腔了。 “啊…啊啊，我没事，真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躺会。”反应过来的田十三忙回应着。 “真没事？没事…那我们真走了啊！” “没事没事” “那我们可真走了！你能自己起来吗？” “可以可以”说着田十三忍着稍稍缓过来的眩晕感，双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行了，那没事我们就先走了。你们要玩的接着玩吧，我们刚好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完湖人二人组撇下众人，匆匆便溜之大吉了。 “这两个到是溜得快。” “恩，这孩子也忒老实了，要是我…不得叫他留个三百五百的。” “唉，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见田十三也不搭理，议论着，打着事后抱不平的众人，见没热闹可看打球的接着去打球，散步的接着散步去了。 至众人都散开后，田十三才慢慢起身，揉了揉太阳xue，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然的忘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嘶…这…这这，这不是镇派出所家属院的球场吗？不是早就拆了重建了吗。这是又重建回来了吗？ 一脸疑惑的田十三不敢置信的望着球场东侧的办事大厅。难道是重建了，办事大厅又搬回来办公了，不能吧… 可…可这画风不对啊，怎么和记忆里那么像呢。 困惑、不解种种疑虑占满着心头，田十三呆滞的向着办事大厅缓缓踱步而去。 没人？怎么会没人，哦…下班了吧…下班就该回家了吧。下班回家，对…下班回家。 出了镇派出所的家属院，田十三，沿着联合路慢慢蹒跚着向前。心连心超市不见了，新世纪超市也不见了，最大的三鑫集贸市场也不见了。 沿途记忆里早已消失的陈旧店铺、杂乱摊点到是诡异的将整条街面铺满。而本该存在的新型商场，宽阔街道却都已被现在的喧哗嘈杂替代。 田十三彻底被这诡异的画面惊住了。“这是被球咂昏头了，大脑秀逗了。”他嘴里碎碎念着，接着使劲晃了晃迷糊的头脑。 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他完全不知所措，复杂到可以无视周边是有多诡异，多嘈杂，他心里只想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联合路的尽头本该存在的南国二小不见了，对于一心想着回家的人来说，也不太重要了。 十年钱镇里修的直通村里的八老公路不见了，那也没关系了是吧？重要的是回家，不是吗！循着记忆里上学时的田间小路走好了。 没去纠结这条因八老公路修通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为何崭新如故。 若丢魂失魄的田十三，站在村口久久失神，他呆呆的看着，嘴里含糊的喃喃着；平叔的房子还没改，阿敏哥家的四层新房也仍只是低矮单层的砖瓦旧房，没有路灯、没有宽敞的柏油路面、没有高房子，也没有每家每户随处可见的小轿车。 似被施了定身术般，田十三望着眼前这记忆中熟悉的村庄失了心智。蓦然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田十三呆滞的眼神突然生动起来，激动起来。 他死死盯着村西侧，大永久单车上那道熟悉的疲惫的身影。他是如此的用劲用神，以至于好似眨一个眼，晃一下神，便会失去那道略显沧桑的身影；以至于他已泪流满面，身子如筛糠般颤抖，自己都毫无发觉；以至于车上的人到了面前，他也仍只是更用劲的，睁大着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呆呆的望着逐渐靠近的身影。 “老三，你做莫子？哭莫子…好大个人里，还哭，哭起丑不丑。”大永久单车上下来的身影笨拙的询问着，关心着。 见十三没回答，他便也就不再问。他一手抓着单车龙头，一手牵着十三往家走去。 顺着他的牵引，田十三亦步亦趋的跟着。感受着粗砺手掌传来的温暖，十三起伏跌宕的心静瞬时安稳了下来不少。 “爸！……” “恩，怎么？” “没什么，我自己走吧。” “哦！” “单车给我吧！” “恩” 十三接过单车，学着父亲般一只手拄着龙头，另一只手则抓起衣角，胡乱的抹了抹脸，轻呼一口气，心里道了一声真好。 紧紧跟着父亲步伐的十三，嘴角不由自主的轻轻上扬着。还是那身哪怕是灰色，也难掩血渍油渍的呢绒休闲衫，还是那双布满血渍泥渍的皮鞋。 父亲是个屠夫，从部队退伍后，五十岁前一直与镇上的张叔合伙卖牛rou。张叔是镇上人，家里有点关系，托人在农贸市场弄了个好码头，所以他只负责牛市买牛。 而父亲则需要负责杀好，解剖，分割，售卖。常常凌晨两三点就需要去到屠宰点开始一天的工作。生意好时到下午的三四点，生意不好时到晚上的七八点也是常有之事。 一天下来便是十六七个小时，几十年来风雨无阻，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最后终究是落的一身的病根，尚不及花甲之年便撒手人寰。 只可恨的是，自己以前从没在意过这些。眼睛里永远有的只是自己。父亲的默默耕耘付出，自己永远也看不到。 虽然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穿越还是其它状况。但能再次见到父亲，曾经的不堪有了弥补的机会。那就好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安下心来的十三，仔细回思醒来后所看到的一切。嘴里咕哝着，“这应该是02还是03年吧，自己家的老房子恰好是这年翻的新。” 再看二楼墙体上仍未贴上的瓷砖，进一步确定这应该是02年。记得当时房子翻新最后贴瓷砖，预算不够用，第二年也就是03年后又才补上的。 02年啊…太多事发生了。跟着父亲到家，把单车放在堂屋。十三摸着还未急剧后移的发际线，禁不住又开始失神。 “阿三啊，过来准备吃饭，你在发什么愣。”客厅餐桌传来母亲熟悉的温暖的声音。 现在的母亲，鬓角的白发还没有太明显，咖啡色的灯芯绒上衣，配着黑色收腰牛仔，显得十分年轻。一步一步走来，不去主意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很难发现。 “阿三，你不是去打球了吗？怎么和你爸一起回来了。” “妈…” “嗯，怎么了你这孩子？走，去吃饭。”母亲过来给十三后背的灰尘拍拍，嘴里絮絮叨叨的催促 “三啊，你说你不去读书了，天天就这么混可不行啊。一天到晚看不见人影，回来就一身脏兮兮的，你说你多大个人呢。每天吃饭还得请可不是个办法。” 看着父亲一丝不苟的，将铺在八仙桌面暗红色的皮革餐布，微微调整至对称。听着母亲嘴里喃喃的絮叨声，十三静静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曾经在多少个午夜里梦中徘徊。 十三只觉得鼻子又开始泛酸，放下碗筷便朝着楼上跑去。“我吃好了爸，妈，我先上楼了。” “饭都还没吃几口，跑什么，这孩子。”母亲轻斥道。 “饱了。”十三边跑边回道。 顺着水泥楼梯，搭着暗红色漆花松木扶手，十三一路小跑上了二楼。 若说一楼客厅，卧房后来二哥重装修房子时，做了很大改变的话。那二楼则只是将以前起壳的瓷砖，翻新换了木地贴。将自己过长的卧室隔断成了两个以外，基本没另作太大的改变。 上了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是大姐出嫁前的卧室。大姐结婚后二哥便搬了进来。现在二哥也成婚了，一楼靠堂屋的一室一厅划做新房，二哥又搬了下去。 整个卧室大约二十平米左右，地板现在贴的是白色嵌花瓷砖。刷着铁红漆松木的单窗，透过纽纹玻璃，入眼的是自家杂物顶上的晒谷坪。视线再往后延伸，看见的则是，稍远处低矮土山中鳞次栉比的墓碑。 土山顶上有一块百十平方左右的晒谷坪。还记得更小时候，那里便是村里大多数小孩子的游乐园，聚义厅。 过了大姐的卧室，是二楼的客厅，客厅里孤零零的小四方桌上，摆着及将退休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客厅左方是爸妈的卧室，右边则是我现在的卧室。 躺在略不习惯的硬木架床上，双手枕着头顶的十三，仍是不敢置信的想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就这么穿越了…人生真的可以重来？太不可思议了，可又偏偏如此令人欣喜。想到动容处，十三不禁情不自禁，嘴里念叨着，再不要犯错，再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