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始动
清风峡谷 连绵不绝的阴雨已淅淅沥沥的下了三日。 连日的阴雨使得偌大的清风岭左近雾气弥漫不散,自群山山腰起、自九天碧霄之上,云海阴翳犹若怒涛迭起,时有盖顶之势。 原本满铺碧霄、游曳不绝的红叶早被阴雨打落云端,散落四野。 漫山遍野的赤红火色混杂着无边无际的阴暗,不免让清风峡谷外驻守的人群愈发焦躁不安。 此刻自虚空俯视,幽州众多家族营寨之中以没有了当日那般喧嚣、热闹,略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之中满是凝滞、沉寂、焦虑种种极为复杂的气息。 “这都过去近近一个半月时间了,按理说成与不成当早有分晓,怎会迟迟不见人出来” 靖边侯府主帐之内,云烈袆面色阴沉似水,负手于背在主帐之内来回踱步。 其实到了云烈袆这等地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早已是炉火纯青了。 只是此番侯府之中后辈精锐尽出,又发生了这许多意料之外的变故,不免有些失了分寸。 此时,靖边侯府主帐之内跪座十余人,除了两三人年纪轻轻,有四十余岁,余下之人皆老态龙钟。 这次通天云路之行,单单幽州便有近百世家大族汇集,而有资格在靖边侯府主帐内登堂入室的也只不过这区区十余人而已。 “云殿尊稍安勿躁,此番云路之行虽多生变故。但事涉听云宗,又有司天监少监陆大人坐镇,料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烟炉一侧,一位古稀老者见云烈袆心神不宁,抚须宽慰道。 只是这老者说道“幺蛾子”时,不由自主的望向帐外九天之上,话虽铿锵置地,眸中的焦虑比之云烈袆却也少不了多少。 直到这老者出言,云烈袆这才意识到失态了,整肃心绪回身端坐案前。把盏抿了一口香茗,压低声音肃然呵斥道:“荒唐!如此大事寄于他人一念之间,何其愚蠢!” 云烈袆不过是堪堪过了不惑之年,若以年龄论,乃是实打实的晚辈。 然而一连两句诸如“荒唐”、“愚蠢”的呵斥出自这晚辈之口,帐内众人却无分毫不满。 那老者唯唯诺诺的对着云烈袆拱了拱手。 “殿尊所言极是。。。” 云烈袆大袖一挥,打断老者话语,沉声说道: “我大庆司天监素来清贵,非有大敌外乱轻易不出。老夫执掌律殿二十余载,也只是见过这些司天监少监大人一面,而那位执司天监牛耳的监正大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话音顿了顿,云烈袆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又道:“先不说此番通天云路之事能否入了那位陆少监之眼,诸位且想想竟是何等大事能让司天监遣这位少监大人亲临而有这能耐的整个大庆朝也不过五指之数罢了!” 说到此处,云烈袆心绪愈发沉重了。 又何止是司天监? 那明台司镇抚使黄埔景元,不也在清风岭之中么还有北边大梁、玄阴圣宗皇极真君、化魂真人,这些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若在平时,像自家这等身份,怕是连见面的资格也无,如今这几位却云聚于此,这事情岂能小了 沉思之际,帐帘被从外掀开,山间寒风夹着这阴雨亦随着掀开的帐帘灌了进来。 云烈袆颇为不悦,皱了皱眉剑眉。 只见一个小厮从帐外风风火火的抢了进来,旋即不顾帐内十余人诧异的目光,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 “禀报殿尊,谷口大阵亮了,已有数十人出来了!” 呼—— 心中石头稍稍落地,云烈袆深呼一口浊气。 将杯中香茗一饮而尽,锐利的目光在帐内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面色却愈发阴沉。 “前路堪忧,云播诡谲。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总算是聊胜于无吧。” 靖边侯府律殿殿首云烈袆,眉头换换舒展开来,随手挥退跪于地面的小厮,扫了一圈帐中之人,又望向大帐之外,喃喃得道。“有了这些人,幽州近百世家已有七成归心,余下的么,哼哼!” 。。。。。。。。。。。。。。。。。。。。。。。。。。 晚些时候,清风峡谷靖边侯府营帐大开,灯火通明。 近百府侍披坚执锐,将营门围的水泄不通,族中子弟顶着倾盆大雨,悉数跪在营帐之外。 在更远些的地方,喧嚣之声鼎沸。 三千幽州世家修士纷纷顶风冒雨,远远望着谷口靖边侯府营帐,窃窃私语声大作。 虽不明所以,但能到得此处,便能称得上是精英,自然没有蠢货。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燕王府的人早早便脱身而去,却将我等置于何地” “哼,皇室宗族显贵,我等岂能与之相提并论哎,只怕又是一场天倾大祸啊。” 。。。 “云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九天之上,定阳侯府楚令卿凌空踏虚,不顾漫天罡风席卷,蹙眉急道。 在其身侧,鹤发童颜的大庆北地散修水月真人侧过脸,面色不渝,却是不发一言。只是足下的碧玉葫芦在虚空悬停间,微微晃动,青白色光芒乍亮便熄。 不免暴露了这位水月真人内心的挣扎之意。 “你我相交百载,当知我云浩程非优柔寡断之辈,可兹事体大,做了便再没回头之路了。” 靖边侯府澔月真人云浩程负手而立,足踏青云。 漫天大雨瓢泼而下,却被三人雄宏的真气排开,须臾散尽。 “退路!齐氏之望你我尽知,哪里还有什么退路!事到如今,云兄还心存幻想么?这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你我两府俱在居中,怎可抱着侥幸之心!” 云浩程幽幽得望着远天,眉目泰然,欲言又止。 楚令卿循着其目光望去,只见那明台司北镇抚使黄埔景元,正座于清风岭山腰凉亭之巅,恰巧此时也望向这边。 四目相接,两人俱是一声冷笑。 “云兄顾虑这明台司鹰犬不对!”楚令卿撇过头,不再理会那位北镇抚使,若有所思。 夜半寒风袭过,将其脑后发髻吹的翻飞不已,只见他唇动而无声,暗施金丹金传音秘术。 “不对,以你我三人之力,将那人留下绰绰有余,更何况那人已被玄阴皇极真君断去一臂,十成战力已不足七成。云兄应当是顾虑那位司天监少监陆玄陆大人可对”楚令卿冷笑一声,良久不语。 风雨飘摇之中,其眸中神光散发,似穿透了这时空、这岁月,又回到了数十载之前那热血激昂年代,意气勃发的年代。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的叹息一声,楚令卿回身,肃然道。 “楚某尚有恩怨与那陆玄未了,但云兄勿要多虑,司天监这边无碍。局势危在旦夕,我定阳侯府势与云府共进退!” 直到这时,水月真人方才从葫芦上飞身而起,满目尽是忧虑之色,最后终究是随着山风化作一道绵长的叹息。 “北地苍生何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