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休妻
顾候给他的第一个孙子起名叫顾炜。 郑轻白抱着孩子给他念书,“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 顾炜好奇的伸出小手,往她手里的书上抓来,似乎也想看一看。 郑轻白轻笑出声,“等你再大一点儿,娘亲就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南枝慌里慌张的走进来,说道:“二奶奶,不好了,洛大爷要休妻,现在正在老太君屋里闹呢。” 郑轻白一时愕然,怔怔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南枝道:“是咱们二爷查出了一些洛大奶奶的事。” 顾涧查出傅杪夏几件事:第一件,傅杪夏拿着官中的钱出去放贷取利,重利盘剥,逼死了好几个人。第二件,傅杪夏帮着她表弟强占良民妻子为妾,逼得人家良民夫妻双双自杀。第三件,傅杪夏折磨作践死了顾洛的小妾偕鸾。第四件,顾洛的外室于氏怀了一个男胎,有六七个月大,去庙里上香的路上遇到劫匪,于氏惊吓过度,孩子没了,于氏也因为大出血死了,现在已经查出来那群所谓的劫匪是傅杪夏花钱雇的地痞流氓。 南枝道:“洛大奶奶一贯强势,又善妒,刚成亲那会儿就将洛大爷的通房丫头都撵出去了,又打发了自己的陪嫁丫头,只留下一个老老实实,与世无争的苹儿jiejie,她自己不能生孩子,还不许洛大爷纳妾生子,凡是和洛大爷沾边儿的女人,有死有伤。洛大爷别的事还能忍她,只是伤害子嗣这件事做的实在太过份了,洛大爷这会儿已经到老太君面前求老太君作主,说洛大奶奶犯了七出之条,说她无子、妒忌、口多言、盗窃,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休妻。” 郑轻白神情有些恍惚,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南枝劝她,“奶奶,奴婢知道洛大奶奶素日与您亲近,但这事您还是当作不知道吧,毕竟这事是二爷捅出来的。” 郑轻白蹙眉叹息,“我真是左右为难了。”她对南枝说:“你再去前面探探,什么情况回来说给我听。” 郑轻白哄了孩子睡觉,让乳娘抱走,她倚着窗户,垂眸看向窗户下面摆放的菊花,她一盆又一盆看过去,似自言自语,“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抬眼看到南枝又匆匆进来,南枝一脸惊慌,说道:“老太君劝说,不许洛大爷休妻,洛大爷发了狠,拿剑要杀了大奶奶,还说一齐杀了,偿了命,大家干净,大奶奶见大爷今日是不肯罢休的,大奶奶也是气极了,说出来大爷曾在梦中说过一个秘密,当年大爷妒嫉大公子,想让大公子在众人面前出丑,就给大公子骑的马做了些手脚,害得那马发了疯。老太君听完,一仰身栽到地上昏死过去了,大奶奶吓得涕泪交流,老爷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二爷拉扯大爷要到官府去,正闹得天翻地覆。” 南枝的话,一句句,一字字,仿佛火炭,又如寒冰,令郑轻白的身子一时冰凉,一时火热,她只觉得眼前人影微晃,胸口紧紧揪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直往下拽。她身子陡然发软,膝下一曲,直跪倒在地,南枝惊呼,“奶奶。”抢上来抱住了她。 晚上传了灯,南枝、木樨服侍郑轻白吃了饭,南枝见郑轻白独自坐在桌边,托腮对着灯愣愣地出神,不由问:“奶奶今儿晚上还写字吗?” 郑轻白形容懒懒的:“罢了,早些睡吧。” 于是南枝带人铺了床,又放了帐子,郑轻白原是有心事的人,辗转良久,方才朦胧睡去。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朦朦胧胧仿佛天已经亮了,自己独自在园子里,四面花树婆娑,却连一个人也不见,南枝、木樨亦不在身边,她心中想,这两丫头又往哪里淘气去了。一路这样想,一路沿着碎石小径往前走,走着走着,假山障子那头突然绕出个人来,唬了她一跳,定睛细看,那人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那人一言不发,竟然拔剑就朝她胸口刺来,她又惊又骇,只不明白那人为何如此,长剑已经透胸而过,她痛得惊叫:“不要!”
“奶奶!奶奶!” 南枝唤了好几声,她才渐渐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胸口仍在隐隐作痛,竟一时不知是梦是真。南枝倒了盏茶来,她慢慢的吃了,方觉得定下神来。 南枝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倒像是靡了似的。” 郑轻白叹了口气,“没事。作了一个噩梦而已。”翻身又躺下,却再无一丝睡意。 到了第二日,郑轻白听闻,傅老太君作主,顾洛与傅杪夏和离。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五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五年有怨,则来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五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