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噼啪！”肥嫩的野兔渗出的油脂滴落到柴堆上，发出响亮的炸裂声。布满油光的烤野兔散发出阵阵香气，牵动着一旁兢兢业业转动着它的少年的味蕾。这是他今晚的晚餐，认真对待每一餐，是他的生活态度。时间流逝，野兔的焦香味越来越浓，色泽越来越鲜亮，眼看即将到达最美味的时刻，少年目不转睛缓缓转动，生怕错过了那个最美味的瞬间，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的光线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暗淡。 “噼里啪啦~~”一阵凌乱的响声打破了寂静的树林，也将全神贯注的少年惊得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到一旁的弓箭处，张弓搭箭瞄向那阵声响传来的方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仿佛经过无数次的演练一般。漫长的等待，刚刚的方向再没有传来一点动静，倒是那只正被架在火上烤的野兔又一次发出“噼啪”声。呆然片刻，少年突然意识到野兔已经有点烤过了，赶忙将野兔从木架上拿起，插在一旁的地上。刚刚的声响离这里好像还挺近的，要是不去确定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也许今晚会有危险。这么想着，少年背起箭筒，双手虚拉弓弦保持着随时能够张弓射箭的姿势向着那个方向潜行而去。 树林中，一个小洞口骤然出现在茂密的树林中，折断的树枝在枝头上摇摇晃晃，鸟儿惊叫着飞去，树叶漫天飘落，覆盖在地上的人影上。 昏暗的光线中，一道身影悄然移动，点点沙沙声伴随着人影。终于，人影停在一棵粗壮的树后，探头查看前方的情况。昏暗的树林中有一抹亮色射入，如聚光灯般照在空间中心的地带，凌乱的树枝四散在四周，落叶覆盖在地面上，隐约可见其中有一抹白色。无声的寂静充斥着这一片地方，想来是刚刚的响声惊走了周围的生物。观察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少年决定再往前探一探，希望能够看得真切一些。 渐渐接近，被覆盖住的人影也渐渐现形，少年见状，急忙上前查看。探手试了试那人鼻息，还好，气息虽弱，但好歹还有气。那人一身破烂的白色布匹，身上大片大片地染着血红，只剩下少数地方可见想来是从上面摔下来时受了不轻的伤，右肩那处伤口尤其严重，不知是撞在哪里了，真是造孽啊！少年也没有多想，扯下一些布条将那人右肩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又拾来树枝，将断腿进行了固定，至于其他较为零散的细小伤口，则暂时没有处理，毕竟相比较这些大伤口，小伤口反而不需要太计较了…… 尽量处理完那人的伤口后，少年踏上了回去的路，那人受了重伤，还是少搬动为好，少年决定将自己的东西移至此处，至少护他度过今晚，明天将其背回村子，兴许还有救。 回到原先的地点，少年背好行囊，拔起插在地上的野兔，叹了口气。如此美味真是可惜了，只能到那处热热吃了，将就一下吧，想着，不禁有谈了口气…… “噼啪！”木柴爆裂声在唐和混沌的意识里炸响，一阵眩晕感将唐和从昏睡中拉出，意识逐渐清晰，浑身的剧痛也随之袭来，没有给唐和一点点防备的时间。“啊……”唐和在痛苦中不禁闷哼出声，可是全身无法动弹，连用力握拳都不行。 “咦？你醒啦！”少年惊讶地问道。可是唐和没有任何回应，剧烈的耳鸣声充斥着唐和的耳朵，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少年见唐和一脸痛苦，也识趣地闭嘴，静待唐和挺过去，亦或是晕过去。 良久的压抑与良久的沉默，唐和终于从哪阵阵如潮水般不断袭来的痛楚中解脱出来，不是说不痛了，只是逐渐习惯了。直至此时，唐和才注意到身边坐着一位少年，那少年此刻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宛如一座蜡像，正仰头望着那漆黑的夜空，点点星光遥遥闪烁，只是少年眼中闪烁的那抹光芒，让唐和有种种看见湖面倒影出的自己的错觉……唐和望着少年，少年遥望天空，时间仿佛静止，直至少年好像注意到了来自对面的注视，收回了注意力。 四目相对。“醒啦。”少年说道“你说你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呢？也不小心点。不过你运气也是真好，这都没死还碰到了我，等明天我把你带回村里，说不定还能治一治，我村里的李大爷医术可是很厉害的！”说着，少年将水袋递到唐和嘴边，小心倾倒出一点水，润湿了唐和的嘴唇，之后才缓缓将水倒入唐和嘴中。久旱逢甘霖，之前还不觉得，此刻水润湿嘴唇，唐和才感到自己如此需要水，忍不住吞咽起来。只是这么细小的动作，都会牵动神经剧痛，喝了几口水之后，唐和止住了动作，少年见状收回了水袋，合上盖子，再次沉默。 “你刚刚在看什么？”唐和开口询问，不知是为了打破沉默，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没什么。”少年只是在看那片夜空而已，确实也没有在看什么。透过密林的缺口看见的夜空，显得那么的高远，那么的触不可及，可少年刚才眼中明明透出了渴望的光芒。 唐和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那个老头的叮嘱，不由得有意思兴奋…… 又一阵痛感由内而外席卷而来，只是同之前不同，这次的疼痛仿佛全身都在被啃噬一般，由胸口向四肢百骸扩散，一阵一阵似永无止境一般。“二”种下的毒已深入骨髓，唐和知道，自己等不到明天早上了…… 冷汗渗透了唐和全身，甚至冲淡了一些血迹，牙齿都快咬碎了，唐和终于撑过了那一波剧痛。大口喘着粗气，唐和此时感觉自己连睁眼的力气都已经被掏空了，只想就此沉睡而去。可是，不能如此，最后的一线生机也许就在眼前，若就此离去，自己此生最大的遗憾也许莫过于此！ 一旁的少年不知唐和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狰狞，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唐和，不知该做些什么！渐渐的，看到唐和逐渐放松下来后，少年才敢轻拍唐和，看看唐和是否还有反应。 “我时间可能不多了。”唐和虚弱地说道。“没事，撑住，我知道你没问题的！”其实少年也已经看出唐和此时的状态极其不对，只是面对一个重伤至此的人，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只能聊表安慰罢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到天上去看一看，你是否会去呢？”唐和决定赌一把，这一生，他的赌运一直都是极佳的，他坚信在这人生中的最后一把豪赌中，他会成功的，他相信少年眼中的光是演不出来的，他们是一样的人！即使眼前的少年是敌方的人，只是为了套取情报假意演出了这一场戏，那他也认了！ “去到天上吗？”少年喃喃地重复道。这个提议震惊到了他，也唤起了他记忆深处的记忆。 那时，他的母亲对他说，“爹和娘要去天上啦，以后想我们的话就抬头看看天，我们会在哪里注视着你的。”说着，少年的父母就闭上了眼睛，带着微笑离开了。年幼的少年不断地哭号，却也无法将父母从天上唤回，年幼的少年将父母埋葬，从此在偏僻的乡村中独自生活下去，少年变得坚强了、少年学会做饭了、少年学会射箭了、少年能够独立捕猎了、少年学会搭设陷阱了、少年已经能够独自在这世界上生存了，可是少年还是会是不是抬头看看天空，期待着在那万里无云的天气里，在那浓重的乌云后，在那闪烁的星辰中看到父母的眼睛。 深重的回忆浸透了少年的脑海，无数次的渴望看见，无数次的失望，少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登上天空去寻找父母，哪怕只有一瞬呢。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瞬间击中了少年的内心，让那已渐渐淡漠的渴望，重又焕发了生机。 “我要怎么做？”少年眼中燃起的光芒，如同烈日一般刺眼，唐和笑了，快意啊快意，此刻的少年，同自己当年听到这个提议时简直一模一样！唐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这次豪赌，他赌对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唐和道。少年眼中的光芒一瞬间就黯淡了，一如乞丐手中的馒头被无情抢走，少年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却也无可奈何。“我能给你的只是一个可能，但是我无法保证一定会成功。”唐和顿了顿，看着少年继续道“并且在这过程中，可能还会面临追杀、面临死亡、面临死亡，面临各种各样的风险，所以我要再问一次。” “你，是否决定踏上这条路？” 少年惊呆了，一个可能，只是一个可能，却要自己用命来换，这个人是不是疯了？是一个正常人就不会同意吧？少年不可置信地盯着唐和，看着他一脸的严肃认真，好像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一般。少年无言，沉默，却始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相反，内心深处好像隐隐有声音在呐喊“我要上去看看！”这声呐喊起初不值一提，可渐渐地，呐喊声盖过了他脑海中的其他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少年抬起头，死死盯着唐和的眼睛，好似在责怪他为何提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提议，可口中说的话却是：“我该怎么做！”回答没有改变，只是这次的回答是在思考了自己真正内心深处的答案后给出的，坚定而不容置疑！ “好，拿着我腰上的木牌，去到大秦同源酒家，找到掌柜的，对他说‘西进，无不可去。’他会懂的。在之后你会在一处山洞里看见一个老人，你就告诉他，我已经死了，你就是我的后生。将木牌交给他即可。”唐和看了看少年，继续说道“做到这里就可以了，后面的你大可以自己探索。” 少年见此，不安感涌上心头，想要开口却来不及，唐和继续说道：“在秦国北部的虎啸林中有一处木屋，屋子门槛内有一本我的刀法秘籍，你若有意可自去取出学之，相信会对你有益处的。若你不想学，请你帮我将其转交给之前的那位老人，让其替我交给有缘人。我唐和一生未收徒，如若有幸让此刀法流传于后世，也不枉我在世上走这一遭了！如若你有意，现在可拜我为师，算是我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少年见此，跪于唐和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徒儿陈飞，今日拜唐和为师！”没人教过少年如何拜师，唐和也没有特别要求，简单的拜师礼，江湖上的传说就这样收了此生唯一一个徒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和快意地笑着，尽管这笑牵动着他全身的痛楚，可是没关系，他开心，开心不就是要肆意大笑吗？“记住，一定要往西走，拿上我的刀，走吧！他们也许就快来了！”唐和在生命的最后说道。 剧毒发作，这一次唐和没有挺过去，陷入了昏迷，少年摇晃唐和，却没有回应，唐和的气息越来越弱，最终不再有任何动静，少年停止了摇晃，他知道，他的师父也去了天上，兴许正在同父母一起看着自己。 唐和的身体渐渐冰冷，少年挑了一个好地方，挖好了坑，将他的师父葬在了里面。做完这些之后，少年回到火堆边，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师父从高处坠落，兴许就是被人追杀所致，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已定。那些人何时会找到这里尚未可知，但是如若被他们发现自己见过师父，那么自己的下场一定是确定的。所以，此处不可久留，应当尽快远离才是！ 就在这一个雾蒙蒙的黎明，陈飞踏上了旅途，划过天空的流星，悄然启程，却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