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断翅
悲伤弥漫在步宴歌的眼中,他掐住南柯颈脖的手愈发用力,颈脖处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 南柯伸出双手握住钳制住自己的臂膀,声音并不通顺的从喉咙中发出:“步宴歌,黄泉海的下沉你无法阻止,十长老都没有办法,何况是你一个资质平平的冥府之人呢。” “不!我不想去那囚笼一样的地底!那里比黄泉海的深处还要可怕,那里是真正的诅咒之地!”步宴歌的声音近乎咆哮,他面目扭曲,此刻只想至南柯于死地。 向来平和的南柯此刻也难掩心中的情绪,他用同样愤怒的语气怒斥着眼前的青年男子:“放弃挣扎吧,就算你此刻杀了我,或者再把我关到黄泉深处也无济于事,自然的力量是无法改变的!” “我不认命!”步宴歌死死掐住南柯的脖子,可眼前这个脖子好似套上了铁壳般,无论施加多大的力量都无法捏碎,索性他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这只并不魁梧的身躯上,此刻他几乎将所有来自冥府的愤怒都发泄在了白衣神君的身上。 “愚者,你耗费这些气力有何用。” 不反抗不代表没有力量,南柯眼眸中泛出金色的光芒,从眼白到瞳孔都被金光笼罩,随着一阵吐纳,握住双臂的两只手同时用力,竟生生将那两条rou臂从步宴歌的身上扯了下来。 “啊!” 眼前的景象让在旁围观的小鱼发出尖叫,她疯也似的扑向自己的主人,纤细的手指触碰的男人的黑袍时,那副躯体筋挛着高举断裂的臂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几乎分辨不出人生,好似恶鬼的哭嚎。 南柯从脖子上扯下那双手臂扔在地上。 “多说无益,本想着今日会一会你,劝你能认清时事。现在看来,你只不过是个疯子罢了。”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出了水榭。 直到那身白衣消失在荷花池外的月亮门里,步宴歌才停止了嚎叫,他倒在小鱼的怀里额角冷汗直冒。 “鱼,帮我把手接在断裂处。” 少女乖巧的将那两只断臂放在伤口处,发出烧锅炉般的“滋滋滋”声,随着团黑烟升起,小臂从新又接上了大臂,而他也因疼痛而浑身冷汗直冒。 “他真坏,伤了我亲爱的主人。”小鱼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汗珠。 “呵,没想到他和沧梦那个蠢货一样都断了仙根,两个人都是蠢货,亏得我之前还忌惮他们,这样的我也是个蠢货,哈哈哈哈。” 步宴歌翻身抱着身后娇柔的少女,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少女小鱼同样抱着他,纤长的手指抚摸着他昏黄的长发,此刻天光渐暗,这片天地笼罩在片漆黑之中。 南柯出了步宴歌的小院后就觉得心里憋屈的难受,这一趟途个什么,只是和那个诡异的冥府人聊了些废话罢了,自己还失了往日的风度,想到此处总觉得自己掉入了某种圈套之中。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眉心,并没有感到异样,长长地舒了口气,沿着狭窄幽静的巷子朝着大路方向走去。 这时身后闪动过一个黑影,南柯猛然转过身,天空此时已经完全黑了,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浓烈的血腥味冲进口鼻,那个身影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栽倒在地。 “神……君……” 黑影仿佛用尽了最后丝力气,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南柯刚受了刺激不太想在接触这些没有把握的事情,犹豫地站在原地。眼前的那个黑影艰难地抬起手,五指努力的张开,向着他的方向爬行着。 “!!” 白衣神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挣扎爬行的人轻轻扶起。 “殳禾!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南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与白日里的意气风发不同,此刻的他气若游丝,满脸血污,最糟糕的是那一双洁白的翅膀没了踪影,背上留下两个若大的血窟窿。 天人此刻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他见南柯认出了自己,心绪上放松下来,也就是这一放松,一口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你这样下去会死的。”南柯将他背在身上,向着风白玉所在的面馆飞奔而去,身后的天人哪怕处在这样的生死边缘,手中依然紧紧抱着那支青铜古剑。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的殳禾艰难的呢喃着:“不要……走大路……要抓我……” 接着又是阵猛烈地咳嗽,南柯白色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他环顾四周后确实这样的两人走在欢乐的人群中过于显眼,不得已又退入小巷之中。 来之前南柯特地研究过千连城的地图,对于顺河街一带更是重点关注,如果从小巷另一头走,会经过步荒宅邸的后门,此刻带着殳禾出现在那里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看了眼人潮汹涌的大街,又看了看身后殳禾抗拒的眼神,最终还是奔向了小巷的另一头。步宴歌的宅子和步荒的宅子间有着两处荒废的院落,紧闭的大门上爬满了蛛网,足尖轻点越过院墙,按照南柯心里的路线,可以连跑带跳的越过这片住宅区,再穿过一片为了春祭搭建的临时商贩点就能回到面馆,到时候就能让风白玉替这个被拔了翅膀的可怜天人续命。 计划很顺利,很快就将重伤的殳禾送到了面馆,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老板娘。见到浑身是血的两人,那个做了五百年鬼的女人差点尖叫出声,她将两人带到个隐蔽的包间里。风白玉见状也匆匆赶来,见到浑身是血的南柯,想起他胸口那个可怖的伤口,红衣女子顾不上旁人冲上去就要扯了他的衣襟看看是不是那块无法愈合的胸腔出了什么问题。 “我没事,是殳禾。”南柯指了指被放在长板凳拼出的简易床上的天人。 “啊!殳禾,他的翅膀呢。”失去了翅膀的天人和断翅的鸟儿无异,风白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简单的检查伤口后,她从随身药囊中拿出药粉,配合上法术对其进行施救。 “这个小老哥真是吓死我了,千连城很少有血光,血在这里会引来恐怖的魔鬼,你也快去洗洗澡,我去把你的衣服烧了。”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就将南柯拉出了屋外。
待南柯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服回到包房,风白玉已经坐在那发了好一会呆了,殳禾也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人是没事了,可是这……我是没办法。”风白玉想说的是翅膀,确实天人的翅膀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也是力量的来源,失去了翅膀的对于天人是比死亡还要残酷的惩罚。 “是谁伤得你?” 殳禾一言不发。 “没用的,我问过了,他就是不肯说。”风白玉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意志沉沉的殳禾,无奈的摇了摇头,“南柯,你的身体如何,胸口的伤?” “我没事,那个伤还是老样子。”显然南柯并不想过多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他走上前在殳禾面前蹲了下来,突然一股惆怅涌上心头,半年前在云际城狠狠重伤还叫作心泽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的天人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天人英俊的脸上满是消沉,可就是这番情景了手上依然紧紧握着那柄青铜古剑。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怒火中烧,将手伸向那柄短剑,殳禾的手攥的是格外的紧,南柯的表情近乎愤怒,他奋力抢夺着,可躺在板凳上的天人怎么也不肯松手,这时天人英俊的眼睛流下滴泪水,那颗浑圆的泪珠顺着眼睛流到耳朵,浸染了耳廓。 “你这是何苦呢。” 殳禾的嘴巴别扭的动着,最终挤出句话来:“我回不去了,失去翅膀的天人和死人无疑。” “那就放下这把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和这把剑脱不了干系,所有过分的执著终究害人害己。” 南柯的手依旧紧紧握着那柄青铜古剑,莲花般的眼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可放下它我也长不出翅膀来了……” “活下比什么都重要,你们天人失去了生命会重回天空树,可再次凝聚而成的那个人还是现在的你吗?” 听到这句话,殳禾僵硬的扭过脖子,他与南柯四目相交,短暂的停留后,他忽然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南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天人猛然坐起身来。 “我回到天空树,是不是就不会再记得高崇那个贱人!不行!我要亲手打败他,亲手杀了他!我不能死!” “你说的没错……”南柯无奈地点头,眼前的蓝衣天人暂时放弃了求死的念头,可终究还是陷入了更大的虚妄之中。 风白玉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南柯,她看殳禾的眼神冰冷彻骨。 殳禾捡起挣脱在地上的青铜古剑,眼里满是极端的爱意,他轻抚着剑身,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剑刃,鲜血流淌而出,整柄剑翻起微弱的蓝光。 南柯只觉体内一阵sao动,这个sao动来自附着在身体内的玄鸣剑,黑气自主的凝聚而出,玄鸣剑发出凄厉的嘶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