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漆黑乐章
大理寺的院内,殳禾在小桌上摊出茶具,招呼敬宁生来沏香茗。 青瓷茶盏中茶汤温润,一轮明月不偏不倚正投射在杯中,饮茶如饮月入口,半分暖口、半分凉心。 “宁生看你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殳禾笑道。 “可不是吗,我都困死了。那个拉我过来的公主亲卫可是从早上一直睡到方才,所以有劲的很。”敬宁生嘬了口茶,指了指那边的心泽。 殳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早上那会没在意,现在仔细看看,这个亲卫长的确实不错,甚至有几分像沧梦皇帝陛下。” “这么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敬宁生只顾盯着心泽打量,全然没在意手中的茶盏已然空空。 殳禾举起壶来:“宁生老弟空杯了……” “啊?哦!”敬宁生这才回过神来,将空盏递上让其为自己添满,可眼角的余光依旧瞥着心泽的方向。 不远处心泽将晕倒的张落放在红衣公主的面前,将先前发生的事和仔细说了遍,更是将自己对于冥府的怀疑也表达出来,风白玉听后赞同的点了点头,手却在拨弄着张落紧闭的双眼,翻开眼皮只能瞧见涨满青筋的眼白,夜晚昏暗更多的细节也瞧不明白。 “从外观上看不出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对了,他看到的黑影和你前几日所见的是同样事物吗?”风白玉问道。 “非也。”心泽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襟。 “你干嘛!”眼角的余光瞥见男人做着奇怪的举动,风白玉跳了起来,一手按住他扯着衣领的手。 “我……”心泽将脸凑到风白玉的耳边,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尽力让敬宁生和殳禾听不见,“我想用胸口的桑灼气息把它引出来。” “不可。这样太冒险了,会把监察者引来。”风白玉摇着头,她熟练的替心泽整理好衣服,“这样的话不要再说,我以后不会再拿你做诱饵和试探了。我们罗格也不是空有蛮力的傻大个,在与冥府斗争的千万年里,也是提炼出了自己的窍门。” 说着红衣女子就从腰间的缠带中摸出个药瓶来,轻轻晃动就从中倒出颗白色药丸来,她将药丸置于掌心轻轻一捏,那药丸轻易就化为粉末,女子抽出惯用的匕首,将白色粉末均匀涂抹在上面。 她再次蹲下将张落的手掌划出道口子,伤口不深刚巧可以流出血,风白玉用手指沾了伤口上的血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闭目催咒,一团白色的暖气从她的朱唇中飘出,在那划了伤口的手上萦绕,不多会就从手掌上的伤口处流出黑色的血来。 不远处的敬宁生也颇感神奇,端着茶盏凑过来瞧个热闹,忽然他喊道:“看,那血变成小蛇了。” 伤口处涓涓而出的血液如同伸向四面的黑色触角,这些触角都长着一只蛇头,蛇头吐着信子向着四面散开,风白玉眼疾手快手中的将手中的剩下的白色粉末向上一洒,伴随着“滋滋”声,黑色的小蛇化成了一阵黑烟。 就在此时张落的身体突然坐了起来,眼角猛然睁开,同时一口鲜血吐出,随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似乎恢复了神智,瞪着迷茫的眼睛望着围住他的四人。 “你们?是谁?” “你不记得我吗?”风白玉指了指自己,“昨天我们在子午岭刚认识的。” 张落望着她,迷茫的摇了摇头:“女侠,我怎么会去子午岭呢,那里都是妖怪。” “你是不是叫张落?有个叫小梅的恋人,被天人抢走了。”风白玉不屈不挠地追问。 “这你都知道,好厉害。”张落点头称是,他开始尝试着能否站起来,可手刚撑地就痛得叫出了声,这才发现手上有个好长的切割伤口,他端起手掌伸到风白玉面前,“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疼……” “你之前着了魔障,我帮你祛除了,现在你给我好好回想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风白玉安慰道,但温柔的语气下蕴含着命令的口吻。 张落被吓了个哆嗦:“我……我的小梅被天人拐跑后,我从村子里跑了出来,然后……”他犹豫了会,在脑海中苦苦回忆着。 “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无缝衔接般看到了我们?”风白玉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张落连连点头,接着又尝试着站起来,但腿总是不听使唤,甚至有些发软,最后被心泽一把拉了起来,他靠在心泽身上尴尬的笑着。 围观了两场风白玉问话场景的殳禾忍不住问道:“我说公主大人,今夜你都问了两个人了,有什么发现没?” “他们都是同样的问题,你们遇见过没有?” 两位天人元老纷纷摇头表示未曾遇到过。 风白玉又将头转向心泽,她的眼睛飞速扫了下靠在他身上的张落,长长的睫毛像扇动着的翅膀:“你见过没?” “一定是冥府干的!”心泽笃定非常,“那个被你们认定是凶手的罗格人肯定是在失去意识时被冥府用邪术cao纵了。” “那冥府cao纵这个小子又是要杀谁?”殳禾指了指软绵无力的张落问道。 张落被吓得直摇头:“不是我,我没有要杀人的意思。” “殳禾,这事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早上我探查过这个罗格人的意识,确实只能看到他的情人和一个天人,再往下什么都没有。我也觉得此事很蹊跷,若是那个杀死璠珠的罗格人也是同样的情况,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敬宁生晃着手中空空的茶盏,又想找殳禾讨水喝。 殳禾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却拿茶壶为他添水,嘴里无奈地说道:“这你得和柳长甫商量,他是不会同意的。” 听到此话,敬宁生老牛饮水般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脸上流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他将茶盏一甩,拉着风白玉的手腕就往客居厢房走去,嘴里愤愤道:“别听这家伙鬼扯,什么长甫不同意,明明就是他自己不同意,咱们回屋睡觉去,大半夜的闹腾死了,天亮后哪有力气继续折腾了!” 回到之前关押风白玉的屋子内,敬宁生再三确认了殳禾没有跟上来后,将房门关上,就连心泽也被关在了屋外。 “敬大人,你要说什么直说不好吗?何故这般神秘。” 敬宁生拖着凳子凑到风白玉的跟前,将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是防你的亲卫,我是防着殳禾和那个叫张落的。”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事情你应该清楚了,他们主要是揪着这事情不想你和我们结盟。” “可璠珠的仇你们不想报吗?”风白玉对此深感疑惑。 “能杀死璠珠的,无非就是桑灼和千秋,这笔帐得以后慢慢算。这事你必须得听我的,不然那个罗格人被处死,一切就都迟了。” 风白玉点了点头。 天亮后…… 风白玉简单梳洗番后,带着心泽就冲进了殳禾的房间,在一顿软磨硬泡下,外面冷酷的殳禾像是丢垃圾般将二人扔进了柳长甫的文政院。
文政院内的规矩比起大理寺可是高出许多,以风白玉和心泽在政事堂前闹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柳长甫的影子,最后心泽实在忍不住拔出玄鸣剑就要去砍门前立柱。 一卷书册重重打在心泽的手上,青衫男子从天而降,他扫视了堂下两人,冷哼道:“怎么?殳禾治不了你们,就跑我这撒野来了?” 见柳长甫现了身,风白玉冲上前去,她很不喜欢这个男人,装腔作势拿捏着奇怪的调调,还喜欢绿色的衣服,在她心里既做作又没有品味,但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得放下,她带着哀求的口吻说道:“柳大人,求您宽限我们几日,一定将杀死璠珠的凶手给您奉上。” “就为这事?杀死璠珠的人不就在大理寺关着吗?”柳长甫继续用鼻孔说着话。 “昨晚我们发现有个叫张落的兄弟和小陈一样,那个张落现在被敬宁生控制在大理寺,他们都是从北国出来后就没了记忆,这其中定有蹊跷,我还从他身上祛除了冥府下的邪术。这个事啊……”风白玉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都和柳长甫说了,特别在一些细节上添油加醋,反复强调,简简单单的事情愣是被她说成了长篇大论。 “公主也是这般婆妈的人?说话怎么拖泥带水。”最终柳长甫也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柳大人我要说的详细明白才好啊,你说这事怪不怪!”风白玉再次强调道。 “你怎么知道其中没有人在撒谎呢?” “有没有人撒谎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事关我们两族,不能草草了事。你们难道就甘心臣服于冥府吗?” 青衫男子转过身去,面对这样的问题,他用身体表达着逃避,声音幽幽从嗓子里冒出:“我们臣服的不是冥府,而是沧梦陛下,他的伟大只有经历了千年以上的岁月洗礼才能体会到,你们罗格这种生命如蜉蝣般的种族是难以理解的。” 听到沧梦的名字,心泽本能的握紧了拳头,他脱口而出:“什么伟大!将三族硬生生捆在一起的伟大吗?” “小子!休得胡言!”柳长甫猛然转过身,狠狠盯着心泽,那双眼睛投射出凶狠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心泽撕个粉碎。 而此时的心泽只感到怒火中烧,他举起了玄鸣剑,漆黑的剑锋直指柳长甫的颈脖,他咬着牙:“我没有胡说,他就是个狂妄自大的偏执狂罢了。” “你!你!”柳长甫脸部青筋凸起,他的身后冒出青色的光芒,一个法阵在空中满满凝结,他的杀心起了。 风白玉见势不妙,一把拽住柳长甫的胳膊,撒着娇道:“柳大人,消消气,我这个亲卫没啥文化,小时候住的地方又被冥府摧毁了,心里对帝国的怨气很大,还望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姑娘小嘴一通乱编,脸不红心不跳,“柳大人,看在我罗格风家的面上,饶他一命吧。” 说着便对着心泽一顿挤眉弄眼,这时心泽才恍过神来,连忙装出副下属样子,双手抱拳道:“还望柳大人恕罪,在下刚刚一时激动顶撞了大人。” “哼!要不是看在风家公主的面上,我肯定把你灭了!”柳长甫长袖一挥,身后的法阵也散了去,“但那个杀了璠珠的罗格人没得商量!时辰快到了,去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