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海灼天
片刻过后,心泽感到周围安静得出奇,那震碎脑浆的鸣叫声已然散去,他的大脑也调整好意识,睁开双眼,惊觉自己趴在地上,周围是个装饰古朴的竹屋,他踉跄着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双手,还是纤白到夸张的鬼手模样,看来自己的伪装还未被拆穿,接着本能的环视四周,首先看见的是那颗两米高的女子头颅,她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和先前所见的狂喜不同,她的面容说那样的圣洁宁静,是女菩萨般的祥和感觉。女子头颅边上,站着个高瘦的黑衣男人,带着青灰色面具,面具上的鬼眼死死盯着心泽,盯的他头皮有些发麻。 步荒开口说道:“藏七大人,这小鬼醒了。” 心泽周身散发着鬼吏才有的绿色幽光,他用他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张望着二人,佯装镇定,行礼说道:“二位长老,我是奉我家娘娘命,来寻陛下的。” “小鬼,陛下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步荒冷冷说道,“你就别胡言乱语了,我们都知道你并不是桃贵人的侍从,你就老实交代,究竟有何目的。” 那二人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形成了无形的压力震慑着心泽,他已知无可隐瞒,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们二位是十长老,但你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小鬼,别装腔作势了,你是何人的细作?”步荒倒也没有太大的情感变化,他隔着面具审视着眼前这个小鬼。 心泽表现出很是着急的样子,慌忙说道:“长老,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忠心为冥府服务的。” 步荒转头看向身旁的藏七,示意这事他管不了,双手叉在胸前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藏七的脸上很是温柔,淡淡的女声飘入耳朵:“方才在廊上你与阿喜相遇,她很喜欢你,所以便将你带来此处,没有交给那鬼领班处置你。” “这可多谢长老搭救。”心泽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姿态来。 “但据我看来,你并非是往生者。”藏七凝视着她,眼里带着普度众生的超凡之感。 “长老,您仔细瞧瞧我这样子,我确实是宫中鬼吏。”心泽伸出那双手,那十指纤纤惨白,手上的指骨粒粒凸起,这无疑是一双鬼手。 藏七闭上双眼,就像闭目养神的菩萨般安详,那股震碎脑髓的鸣叫再次插入心泽的脑袋,心泽的脑袋就要瞬间爆开了,他本能的双手抱着头,双腿因承受不住脑内的疼痛,屈膝蹲坐在地上。 “啊!啊!啊!”心泽痛苦的惨叫着,用那白森森的指骨撕扯着头发,“住手,别叫了,快让这恼人的鸣叫停止吧!啊!啊!”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你根本不是往生者。”一颗和他面前一模一样的女子头颅从心泽的身后传来狂喜的声音。 藏七双目微启,望向面前痛苦倒地的心泽说道:“往生者被rou身所抛弃,灵魂归于冥府,是生命最纯粹的所在,这样美好的事物是不会被我的梵音所伤害的。” 心泽艰难地抬起头,他那张无面的脸死死盯着藏七,那字字句句几乎所从牙缝中挤碎而出:“生命最纯粹的美好?我是真正死过的人,生者们看不见我、感知不到我,你们这些死者之国的人又不来接引我,我想保护我所爱的人,却又毫无力量,我就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那种感觉是我人生中最痛苦、最绝望的经历。” “可悲者,天地所不容之人,死后魂重、孽重,为我冥府无法引渡,最终都会化为荒魂,而消弭于世。你若所言非虚,则不该已如此形态出现在我的眼前,你该早已消散,如烟随风而去。”藏七的语气温柔而悲悯,带着些许疑问和莫大的同情。 “而且,我还读取不到任何你所谓前生的信息呢。怪人,有趣。嘻嘻嘻嘻。”身后那颗狂喜的头颅,发出瘆人的笑声。 此时那个有一会未说话的步荒走上前来,他举起手中的强弓对准心泽的脑袋,说道:“藏七大人,别和他废话了,让我一箭了结了他。陛下已经到门口了。” 心泽的大脑在一片轰鸣声中接收到了‘陛下’二字,‘他快来了,只要见到陛下,就能问清生死,也结了和黑色长剑的约定。’这股强力的愿望冲上他的脑海,心泽的身形很快,就像扑食的黑猫,一个猛子就将步荒扑倒在地,反手一拳却挥向旁侧的藏七,拳风快准狠,直击她的太阳xue。 “铛~”空灵悠扬的钟声回荡在不大的竹屋内,藏七睁大了双眼,眼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眼球弹珠般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转动着,对面那个面露一直面露狂喜的女子头颅镜像似的露出同样的神情,在钟声回荡的三个尾音后化为一阵青烟消散在屋内。 这钟声回响的三声,说长也长,长到高手过招早已千招万势,说短也短,短到对于屋内的三人来说时间已然停止,一切只在转瞬间。 伴着第三声尾音到余调还在屋内徘徊,心泽转身向着门外冲去,同时追在他身后的还有步荒射出的箭矢。 就在将要踏出门框之际,心泽双手撑地,将身体重心下压,那箭矢几乎擦着头皮飞驰而出,不厚的竹门被箭生生带了出去。 “多谢长老开门!”心泽踏出门槛,嘴里大声喊着。 门外是片青翠的竹林,与这寒冬显得格格不入,但心泽也无心多想,顺着门外唯一的青石小路狂奔,流动的空气显露出逼人的杀气,截杀的飞羽已接踵而至。 心泽奋力躲开两个利箭,可步荒的箭越射越快,那速度和气力早已远超心泽的认知之上,无论是在空中闪躲,还是没入竹林,那箭都精准地射向他的脊柱,只要被中一箭,自己必定又被打成rou块。 心泽已没入竹林,借助竹子的遮挡,和一直绵绵下着的雪,他已连躲步荒十数箭,体力感觉逐渐不支。此时下一箭如约而至,那箭速度极快,好似飞鸟入林,雷电破空。 “啪!”伴随着一声巨响和rou体撕裂的声音,步荒持弓走出小屋,而他身后的屋顶上方藏七的头颅阴森森的漂浮着。
“他没死,在爬。”藏七的声音平静地响着。 步荒走至竹林旁停下脚步,冷冷说道:“小鬼,爬过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步荒的一箭将他的右腿连根射断,心泽强忍着血rou分离的剧痛,向着门的方向爬行着。 “我这一箭,被我上了抑制再生的术法,你短时间内是长不出新的腿来了。”步荒的鬼脸面具在漫天飞舞的雪中显得更加可怖,“别像条蛆虫一样的蠕动了,你这样见到陛下,他只会觉得恶心。” “铛~”又一声钟声响起,藏七发出凄惨的叫声,她的头颅从屋顶跌落在地,一股强大的威压重重压在步荒肩头,他的双膝因受不住压力跪倒在地。 “他来了,他来了。”藏七的头碎碎念道,声音带着激动和喜悦。 步荒周身因恐惧不住颤抖,他艰难的转过脑袋,在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来人伸出右手,缓步向前,一条铁链顺着手臂直插入竹林。 “啊!”伴随着心泽凄厉的惨叫声,大片竹子被横扫而过的铁链轰然截断,铁链捆缚着心泽重重砸在步荒和藏七的面前。 “桑…灼……”步荒的声音带着无助地颤抖和惶恐,那种恐惧与面对沧梦是截然不同的。 那人已行至面前,一身红衣衬着那张冷峻的中年男人的面容显得如地狱吃人的恶鬼,他说道:“你们两个安逸太久都废了,和敌人还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桑灼轻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心泽,那个周身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小鬼模样的人被厚重的铁链捆缚着,他用鼻子喷出来了两个字:“拙劣。” 他一脚踩在心泽的腰腹上,伴随着咔嚓一声,心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身体一阵筋挛之后便不再动弹,桑灼俯身扯掉了挂在心泽腰间的腰牌,小鬼的形体一层层褪去伪装,那张清秀的青年脸孔显现出来,他那双美丽的莲花眼因脊柱折断而紧锁,微张的嘴里不住喷咳出鲜血,先前被步荒射断的右腿虽不再淌血,但皮连着破碎的rou块粘黏在白森森的大腿骨上,显得格外可怖。 桑灼将脚从心泽的rou体上移开,同时也解除了施加在步荒和藏七身上的威压,他紧紧握住手臂上延伸出去的铁链,咬着牙带着偌大的仇恨说道:“你就是那个人吧,十年了,你还是回来了。” 心泽周身被铁链捆绑,不能动弹,忍受着彻骨的疼痛他还是从嘴里挤出了几句话:“你们……认错人了……我与你们无冤无仇。” “这不是一句冤仇能说得清。”藏七轻柔的声音传入心泽的耳朵,漫天雪落在他的脸上,模糊着一片灰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