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乞儿老爹
馒头救了他的命,虽然心泽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可以复活,但这不是没死成吗,还是啃馒头要紧。 吃完了馒头,他踉踉跄跄跑到大路上,远远还能瞧见繁华的永宁城。此时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但想到阿冶还在知府府中生死不明,他的心揪了起来。 他暗暗对自己说:就算要走,也要把阿冶带走,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受苦。 心泽瞧了瞧身上的知府护院服饰,这样贸然进城,不出片刻就会再次被抓住。想到早些时候巡逻的时候在城外见过有一片乞丐的聚集地,他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乞丐的营地很好找,就在东门外一里地左右的官道旁,那里聚集了南来北往要入城的商贾和旅人,好不热闹。 “兄弟,我想问你借件衣服。”心泽站在乞儿的窝棚前说道。 窝棚里抠着脚的乞儿探出头来,他打量着七天没有梳洗,一脸憔悴的心泽,冷笑了声说道:“嚯,怪事哟,竟然有人向乞丐乞讨?” 边上另一个乞丐也凑上前来,他缺了门牙,讲话漏风,但瞧了心泽也笑个不停:“你看,他还穿着知府家的衣服呢。” “嚯,还真是。”抠脚乞丐又瞧了遍心泽,“喂,你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嘛!” “借衣服……要你身上这件。我可以把我这件给你。”心泽把事情尽可能说的简单,但这样的言语在他们听来傻气十足。 两个乞丐大笑起来:“原来是个傻子,哈哈哈哈。” 心泽垂着漂亮的莲花眼看着眼前笑成一团的乞丐,心想既然被当成了傻子,那就装个傻子吧,这样说不定更好沟通,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乞丐见他笑了,先是一愣,后笑得更开心了。 三个人傻气十足的笑声惊动了隔壁窝棚里的乞丐,他一脚踢在抠脚乞丐的屁股上:“笑什么鬼东西,吵得老子都睡不着了。” “哎哟哟哟,疼疼疼!”抠脚乞丐摸着屁股骂着,“这个傻东西要找我们这群乞丐借衣服,你说好不好笑。” 那乞儿插着手望向一脸傻笑的心泽,他伸出一只手,食指和大拇指猥琐的戳动着说道:“喂,傻子,这是老子的地盘,你到了我这,不表示表示也就罢了,还要借衣服?你是来挑衅的吗!?” 心泽一脸迷茫地望着他:“表示表示?是什么意思啊。”手上还学着他的姿势。 “哎呀,你是真傻,还是假蠢啊。”乞儿啧啧嘴,将手插在腰上,“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你要孝敬我,懂不?” 心泽听罢,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我懂了,你是我老子,那我是不是该叫你爹?” 此话一出,引得那两个乞丐又笑成一团,抠脚乞丐说道:“喂,流云,你就认了这个傻儿子吧。” “就你话多!”那叫流云的乞儿一把钩住心泽的肩膀,“你以后就是老子的傻儿子了。和爹说,你饿不饿?” “饿,我好饿啊。”心泽跟着他向前走着,嘴里说着傻气的言语,“爹,我媳妇儿被知府大人拐走了,我要带她回家。” 流云拍着他的肩头,眼里直放光:“你也不是很傻吗,还知道要乔装成乞丐混进城?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府的人。” 心泽眼看露出了破绽,赶忙说道:“是啊,是啊,我媳妇儿在他府里做夫人呢,我之前投靠她便混了个护院干干,可是我忍不住去偷看她了,被他们打了一顿,然后赶了出来。”说着挤出几滴泪来。 这半真半假的话语,加上他可怜兮兮的眼泪,流云看着眼里,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他是个缺心眼的老实人。 他们在流云的窝棚里坐下,流云摔给他一块馕饼:“吃吧。” 心泽抱着饼忘我地啃了起来。 流云接着说道:“那你帮我做件事,做成了我就借身行头给你,然后陪你去抢媳妇儿。” 心泽眨着漂亮的莲花眼望着乞儿,憨憨的点着头:“行啊,听爹的。” “永宁城里有个王员外,他家有个传家宝——血如意,你把它拿给我。”流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着。 心泽听罢,一把推开乞儿,摇着头:“不行不行,媳妇儿说过偷东西是不对的。” “哎呀,你这人。”流云再次凑上前来,“你媳妇没告诉过你,儿子要听老子的话吗?况且,这个血如意,本就是我的,只不过被那王员外抢了去,这不算偷,叫物归原主,懂不?” 很显然后半句是乞儿瞎说,心泽听的明白,但嘴里还是说道:“这样啊,那不算偷。爹,王员外家在哪,我这就去。” “你个傻子!哪有大白天去的,等半夜!”乞儿对着心泽的脑袋就是个毛栗。 当天夜里,心泽顺利的从王员外家的书房里拿到了所谓的血如意,交到了流云手上。 “这么快?还没半个时辰,你就回来了?”他把玩着手中的血如意,那只是个做工还算精美的珊瑚雕,与普通的工艺品并无区别。 心泽坐在窝棚里,手里啃着半块烧饼:“嗯,我就这样进去了,找了好一会才发现书房,这个东西就放在书桌上。” “然后你就出来了?”流云有点不相信,“他们没发现你么?” 心泽摇了摇头,继续啃他的烧饼。 流云还在把玩那件血如意,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情,他时不时还瞥一眼埋头吃饼的心泽,打量着这个一身邋遢,蓬头垢面的青年男人,这个人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就是那双莲花般的眼睛,在一团乱糟的身体上依然绽放着纯洁的光辉。 不一会心泽吃完了烧饼,抬起头来:“你答应我的,借我衣服?” “儿子乖,明天我们一块去。”乞儿拍了拍他的脑袋,不怀好意地笑着,“先睡觉哈,困了困了。” 说罢流云反身睡去,那血如意就像垃圾般被他甩在一旁,心泽并无睡意,他只是双手抱膝坐在地上,那样子像个无辜的孩子。 次日清晨,乞儿睡得正是香甜,一阵大力的晃动将他摇醒。 流云揉着眼睛,不耐烦地说道:“干啥呢,天还没亮呢,闹不闹啊你。” “亮了。”心泽一本正经地说着,“太阳出来了。” 流云不想理他,整个人向里挪了挪,继续睡。 “爹,你答应我的。”心泽伸手又摇了摇他。 乞儿不为所动,不一会便鼾声又起,心泽只得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旁,紧紧盯着他,像是个护食的动物。 就在此时,风吹开了乞儿的窝棚,他寻着透进来的日光望去,一抹扎眼的红色刺入他的眼睛,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还有花下翩翩而过的人儿。 ‘阿冶!那身影分外像阿冶!’心泽一个恍惚,起身追去。 忽觉脚踝有股拉力,他大头朝下栽倒在地,吃了一嘴灰,等爬起来时那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跑什么?”窝棚里的乞儿躺在所谓的床上,伸出的手正抓着心泽的脚踝。 “我……看到她了……”心泽还在向外张望着,但清晨的街头空空荡荡,只有几声鸟叫声倒是分外清脆。 流云慵懒的坐起身来,手不自觉的扣着脚趾,嘴巴张得老大,哈欠连连:“你媳妇吗?” 心泽回过头迷茫地望着他:“嗯……” “傻子……”乞儿将手从脚趾间抽出,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走吧,我们去抢亲!” “好啊,好啊。”心泽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 进了城,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嬉笑的人群在南疆温暖的风中穿行,菜馆里的菜香和街边脂粉铺里的味道混合着在街头弥漫。 不一会儿,二人就来到一座高墙后面,乞儿双手插在袖筒里,小声说道:“翻过这个墙,就是知府家的后花园了。接下来的事,只能自求多福咯。” “好的,谢谢你。”心泽很有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反身跃入院内。
知府家的后院假山林立,亭台楼阁镶嵌其中,一湾活水流于两山之间,犹如大江破山奔流而出,流至一低洼处汇聚成塘,塘边栽着几株梅花,此时正值初春时节,梅花开得正盛,远眺而去好似云霞灿烂,美不胜收。 他隐在假山丛中的一处高地,向下望去,花园内的景色尽收眼底,见有几个曼妙女子在园中散步,那些女子无论是身姿还是服饰,都比先前所见的路人们要美上许多。 她们娇笑着走到梅花树下,折下含苞待放的花枝放入手臂上跨着的花篮里,心泽远远望着,竟也看得出了神,这般美人美景换谁都不忍移开目光。 “你们在这干吗呢。”一个女声从园子另头传来。 传入心泽耳朵都时,声音已经小到几乎听不见了,但他依旧从这声中听出了那份熟悉的感觉。 他顺着假山向前挪了数米,那女子也从云霞薄雾的梅花树中显出身来,一袭绿衣在初春红梅中更显春意盎然,乌黑的长发高高绾成发髻,鲜红的海棠花在发间绽放。 心泽的心和rou体因激动而颤栗不已,‘是阿冶,她的身体好了,太棒了。’ 激动的身体迅速在假山间穿行,须臾间就已没入梅花树丛中。 女人们并未察觉到有何异常,还树下嬉戏着。 “五夫人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在小月子里呢,快回屋歇息着。”一个小鬟迎了上去。 “你们把我锁在屋里七八日了,可把我闷坏了。”阿冶大口呼吸着屋外清新的空气,“这花开得正美,天气又如此好,不出来可不浪费了吗。” 阿冶伸手就去抢小丫鬟的花篮,那丫鬟也不与她争抢,象征性的躲闪了下,就认输交出:“认输,认输,我可惹不起你。” “臭丫头。”阿冶笑嘻嘻的摆弄着篮中正鲜的花朵,“到时候我用这个给你们做花糕吃。” 心泽躲在一旁暗暗看着,当小丫鬟转头的瞬间,他身形犹如猎豹,“嗖”得下,就将那绿衣少女抱着就跑。 阿冶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抬着头死死盯着他,耳边只有呼呼风声,知府园子内乱作一团的尖叫声和嘈杂声都被抛在身后。 知府府内的佣人和护院们都没有注意到,流云已换了身家丁到衣服混入园中,并向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心泽两步踏上墙垣,轻身一跃便翻了出去,一只温柔的手拂过他的脸庞,温柔带着阳光气息的话语响起:“心泽……” 这声呼唤直击心泽的心灵,怀抱女子的双手剧烈颤抖起来,他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回应道:“阿冶,你没事就好,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你放我下来好吗?跑得太快,我有点怕。”阿冶轻柔柔地说着。 “好,听你的。”心泽如同接到圣旨般将她放下,那是一处窄巷,幽静荒僻没有人声。 阿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裙,她凝望着心泽,说道:“心泽,你为什么萌生了这样的想法?老爷待你不薄啊。”说着说着,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忧愁起来。 见她满面愁容,心泽感到心里更加的难受:“阿冶,老爷待我是不错,可他对你太残忍了。求求你,和我一起走吧。” 阿冶摇了摇头,残忍二字她听到耳朵里,痛在身上,可是心里却想着老爷刚赏赐的金银财宝,她回道:“去哪儿?” 心泽以为女子同意了他的请求,脸上都是快活的神采,激动说道:“我们,我们去东方看天人,然后再去洪流城坐一坐,总之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那女子漂亮的脸庞从悲伤带着点惶恐逐渐变为不情不愿,她正想要说话,心泽一把抱住她,将其推在墙上。 “你干什么!”阿冶惊恐万分,使出十二分力气将其推开。 心泽犹如纸片落在地上,他的背后渗出猩红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