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居

    蘑菇推开房门：“现在头还昏吗？”

    我摇摇头。

    月光透过天窗洒落进来，屋内半明半暗，蘑菇抱着我，在头顶轻轻抚摸，我耳朵紧紧贴合着蘑菇的小腹，软软糯糯的，隐约能听见小心脏的跳动。

    “对不起，让你经历我家这些破事！”

    她有些自责，自暴自弃地说：“当时你摊在地上，有一瞬我想就这样结束吧，反正也没意思，是不是很悲观？”

    我不禁笑道：“你这么希望我出事啊。”

    “高鹏......”

    蘑菇眼眸清冷，声音幽幽的，仿佛带着诀别的凄凉，淡然地说：“我没有开玩笑，假如你离开，我肯定会去找你，我也真能做出来。”又轻轻叹口气：“如果能早点下决心，或许你就不会受伤了。”

    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专门从抽屉里掏出一叠呆头漫画，心想抑郁是病得治，就板着脸说：“把这些全部看完！”

    “居然还看漫画，猪头好幼稚呀......”

    我立即将抽屉关上，极力争辩：“那也比你抑郁强！”

    没人能拒绝呆头与阿衰，蘑菇趴在床上，正津津有味的看漫画，见她心情不错，我也终于放心，微微一笑，感到十分幸福。屋外下着小雪，我爬上屋顶，点燃香烟，长长的吐口气，反复揣摩蘑菇话里的意味，难道她真的尝试过离开吗，一念之差，阴阳两隔，我瞬间后脊发凉，不敢再细想下去，庆幸老天能让我们早早相遇。

    “猪头！”

    蘑菇急匆匆跑上来，我来不及收拾烟头，四目相对，蘑菇眉头紧皱，一把夺去，厉声责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摸摸头狡辩：“工地应酬，没办法。”

    “放屁！”

    她使劲跺灭烟头，又顺着我的大衣摸索起来，掏出香烟打火机，努力平复好情绪，像是在引导陷入迷途的小孩，循循善诱道：“老师说一根香烟少活三秒，如果抽一包烟就是一分钟，是不是意味着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减少？”

    我觉得她言之有理，点点头说：“似乎是这道理。”

    蘑菇居然会撒娇，在胸膛蹭蹭，柔声攻击道：“所以啊，你得把烟戒掉，多陪陪我嘛。”

    我彻底破防。

    ......

    蘑菇的家事令我耿耿于怀，她的父亲自知惹上麻烦，便在县里彻底消失了，像把藏匿在暗处的刀，准备伺机而动，警官保证会尽力搜捕，但毕竟人力有限，加上众多繁琐的案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那一夜回想起来依旧触目惊心，虽然蘑菇已经习以为常，但这种疯子的存在，在我眼里却是颗漂浮不定的炸弹，指不定哪天会突然爆发，恰巧我又无法及时出现，左思右想，我按耐不住内心患得患失的忧虑，试图做些什么。

    年过大半，蘑菇的mama为了女儿的安全，经过商讨，希望蘑菇能暂时寄居在我家，并承诺每月会按时交付生活费，直到学业结束为止，奶奶得知此事，将蘑菇当亲孙女一样疼爱，指挥我端茶倒水，捏肩捶腿，像个狗奴才被呼来喝去，迫于奶奶的权威，每当领到任务，我都会单膝下跪：“喳，奴才遵旨。”

    “乖乖看家，等我回来。”

    蘑菇裹好围巾，准备陪着奶奶前往县城补充过冬的rou菜，临走前，忽然捏捏我脸，双手搂着脖子问：“猪头想吃什么啊？”

    我不习惯这般亲昵，刻意避开视线，压低声音道：“阿姨看着呢。”

    蘑菇看看mama，收回视线，又看看我，毫不在意地说：“你在害怕呀，其实mama四年前就知道了，她不在意的。”蘑菇踮起脚尖在脑门温柔地吻了一口，像是在安抚我，然后手拎菜篮，挽着奶奶的胳膊，一老一小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