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起成长的日子 第一节
弄了一会儿,想上厕所了,就把魔方往沙发上一扔,去了卫生间。宇文明见哥哥走了,过去拿起魔方在手里转了几个圈,就试着自己对起来,不到两分钟就对好了所有色块,悄悄地把它放回原位,离开了。宇文肖上完厕所一出来,发现魔方“恢复”了规整,大吃一惊,挠挠头想了想,拿着魔方就找到宇文明,问:“是你对好的吗?” 宇文明乐呵呵地笑着,看着哥哥的脸点点头:“嗯!” “快告诉我你怎么弄的!” 宇文明接过哥哥的魔方,小手在魔方表面指画着给哥哥讲解起来。等他讲完了,宇文肖拍着他的肩赞叹道:“明明!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以前是不跟五叔学过?” “嗯,”宇文明点头,“爸爸教过我数学,有代数和几何。这个魔方虽然是圆的,但是也可以把它看成正多面体——数字化的正多面体。” 大人们、哥哥jiejie们聊天的聊天、玩耍的玩耍,谁也没注意到这小哥俩的对话。宇文肖虽然只有九岁,却有着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思维和见解。经过这次和弟弟的接触,他发现了隐藏在弟弟头脑中不一般的智慧——那是一种远远超越年龄、超越常理、和自己有着某种共鸣的智慧。他毫不犹豫地把弟弟当成了自己的知心朋友。宇文明也发现了这位哥哥身上与众不同的个性和气质,也把他当成了知心朋友。哥俩尽管年龄相差七岁,却因为相似的脾性、相似的兴趣、相似的认识,从此走到了一起。 吃过午饭,大哥、二哥两家人就离开了,留下三对弟弟、弟妹和他们的孩子。三哥本来也要走,可没想到宇文肖和宇文明俩人玩对了劲儿,宇文肖不想走了,他又不舍得爸妈,只好三人一起留下。四哥因为和宇文城年龄最近,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比其他几个兄弟都深,三年没见面想叙叙旧、回忆回忆童年的生活,就也没走。三哥三嫂在一起,四哥和宇文城在一起,钟毓媛和四嫂年纪相仿,她们的孩子年龄也相近,都处在婴儿期,两人便凑到一起交流育儿经验。这么一来,刚满九岁的宇文肖就成了“孩子王”,带着两个meimei、一个弟弟一起玩。玩了一会儿觉得家里不过瘾,就要开门出去,被爷爷奶奶发现了。爷爷把四个孩子喊住问:“你们要去哪儿?” 圆圆心急嘴快,小小年纪也没什么心眼,开口道:“哥哥带我们去苗圃!” “大冬天的苗圃有啥好玩儿?” “去看水库,去滑冰!” 宇文肖本想带上弟弟meimei悄悄溜走,没想到被爷爷发现了。他是个害羞的性格,不好意思说谎,便没拦着圆圆,圆圆就把实话都说了。囡囡虽然是圆圆同卵双生的jiejie,却比圆圆内向胆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宇文明既不慌也不忙,也没说话,只是看着爷爷,听他怎么说。 “你们啥也不带、谁也不告诉,就四个人去滑冰呀?咋滑?拿啥滑?” 宇文肖伸开双臂躬下腰,两只脚一前一后边做着动作边认真地说:“就用脚,我们同学在学校都这么玩儿。” 爷爷笑了:“你能用脚滑,弟弟meimei走路还走不稳呢,咋用脚滑?”说着回头叫宇文城:“小儿!娃娃们想出去滑冰,你把家里的冰车带上,领他们去吧!” 宇文城应了一声,就和四哥走出房间,来到客厅。钟毓媛和四嫂从另一间屋也出来了,钟毓媛一见宇文明帽子也没戴围脖也没系,光着个头脸就要出去,假装生气道:“明明!又任性了!外面那么冷,你出去冻坏了怎么办?” 宇文明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哦……忘了。” 四嫂柔声笑道:“我和媛媛也一起去吧。” 在屋里休息的三哥三嫂听见客厅里这么多人说话,出屋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三哥就责备宇文肖:“弟弟meimei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么?你能保证把弟弟meimei看好?就带他们出去?” 宇文肖红着脸不说话。 “行啦行啦,”奶奶过来打圆场,“孩子们想出去玩儿是好事儿,你们跟的不就行啦?说到底还不怨你们?你们要不光顾的自己、多顾顾孩子,孩子们哪能自己往出跑?” 这边说着,那边四哥四嫂、宇文城和钟毓媛都穿戴整齐,也给四个孩子们穿戴好了,四哥和宇文城一人拎了一辆冰车,就准备出发。宇文城问三哥:“你也去啵?” 三哥摆手笑笑:“我和三嫂就不去了,你们去吧,看好孩子。”然后转脸对宇文肖说:“肖肖,要听四叔四婶儿、五叔五婶儿的招呼,照顾好弟弟meimei、注意安全啊!” “嗯!”宇文肖点头答应着。 四个大人、四个孩子、两辆冰车,浩浩荡荡出了院子。四嫂很喜欢宇文明,出门走了没几步发现宇文明倒着两条小短腿走得很吃力,就过去把他抱了起来。宇文明没拒绝,但是嘴里说:“谢谢四婶儿!我不怕走路!我有悬浮车,但是没带来。爸爸mama说多走路对身体好。” 四嫂的心都被宇文明给说化了,她隔着围脖亲了宇文明一口:“好宝贝儿!不用谢!现在咱们走快点儿,一会儿去了就能玩儿的时间长点儿。四婶儿临时当你的悬浮车,把你快快儿的送到目的地,然后好好玩儿!好好走!” 看见mama抱起了弟弟,圆圆嚷道:“mama我也要坐悬浮车!” 四嫂低头对圆圆说:“圆圆,mama抱了弟弟就不能抱你啦!你比弟弟大,多走点儿没关系。” 钟毓媛笑着抱起圆圆:“好圆圆!五婶当你的悬浮车!” 囡囡也叫起来:“mama我也要!” “来来来,到爸爸这儿!”四哥伸出胳膊一把拢住囡囡,单手抱着她。 宇文城从四哥手里拿冰车:“给我吧!”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四哥躲开宇文城的手,继续提着冰车。 走了没几分钟,就来到水库边上。钟毓媛和哥哥嫂嫂把孩子放下,他们立刻像出笼的小鸟一样飞奔出去。宇文肖没跑,而是拖着一辆冰车走到水库深处,然后骑上冰车开动马达,熟练地驾着冰车在宽阔的冰面上跑起来了。 宇文明见哥哥冰车开得那么溜,就对宇文城说:“爸爸我也要学开冰车!” 宇文城笑着指指冰车:“明明,冰车那么大,你控制不了。等你再长大点儿就可以了。” 宇文明撅嘴道:“爷爷家就没有适合我这么大的冰车么!” “明明,”宇文城无奈中透着隐隐的自豪,“别的小朋友两岁的时候还不懂事儿呢,他们可开不了冰车,所以设计师设计的时候就没为你们考虑。” 钟毓媛对儿子说:“明明,mama来开,你来坐!”说着提起冰车走上了冰面。冰车的车座前有一小块地方,刚好够一个孩子站下。 宇文城拦住了跃跃欲试的儿子,问钟毓媛:“你会开冰车么?” 钟毓媛调皮地撇着嘴佯装愤怒道:“我还会滑冰呢!你别看不起人!” 宇文城改口道:“明明站在车上一点儿保护都没有,万一急刹车怎么办?” “我会让他站好的!你又不让他开车又不让他坐车,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过来看别人玩?” 宇文城妥协了,松开护着儿子的手,再三叮嘱道:“明明,抓稳冰车,千万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爸爸!” 宇文明站在车座前,钟毓媛坐在车座上,用两条腿紧紧夹住儿子的身体,让儿子双手抓牢冰车把手内侧,自己握住冰车把手的外侧,高喊道:“冰车开动啦!前进!”随着她的喊声,冰车在冰面上飞奔起来。 四嫂在岸上看着宇文肖和钟毓媛开冰车,扭头对宇文城和自己丈夫说:“你们一会儿也可以上去开着玩儿啊!” 宇文城眼里放光,嘴上没说话。四哥摇头叹息道:“我是想玩儿啊,那还有四个孩子呢。让人家看我这么一个大男人玩儿冰车,我可不好意思。等你们都走了,没人的时候我叫上老五我们俩再来玩儿。” “哟哟哟!少装啦!说得好像你年纪多大、有多成熟似的!”
“我年纪是不大,可我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有了孩子就不能再把自己当孩子了!我要是单身一个人,六十岁我都不嫌大!老五,你说是不是!” 宇文城看了一眼四哥:“有些事儿、有些时候我们要把自己当大人,要给孩子们作表率。有些事儿、有些时候我们就应该把自己也当成孩子,陪孩子们玩儿。这也不是绝对的,要看具体情况。” “嗯!”四嫂赞道,“老五这说的才是正理!你要多向人家和弟妹学习!” “我可学不来!”四哥一摇脑袋,“老五从小就聪明,不声不响顺顺当当就把博士念完了,弟妹更是北高师的高材生。你再看人家的孩子,哪像一个两岁的小孩儿!人家一家都是超天才,咱们都是普通人!” 宇文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哎哎哎!谁都是普通人,只是擅长的东西不一样。四哥会的东西好多我也不会,囡囡圆圆会的宇文明肯定也不全会。大多数人都习惯拿那些最明显的特点跟别人比,比如智商啦、外表啦,其实活一辈子到了一看,各有各的幸福,各有各的路。” 说话间钟毓媛已经带着宇文明兜了好几圈。圆圆看着眼热了,跳起来喊道:“五婶儿!五婶儿!我也要坐冰车!” 钟毓媛把冰车开到水库边上,让宇文明下了冰车,换圆圆上来。宇文城又叮嘱道:“开慢点儿!圆圆是女孩儿,胆子小!” “我知道!”钟毓媛用同样的姿势护住圆圆,再次开动冰车在冰面上飞奔。其实宇文城不了解自己这两个侄女:囡囡是个典型的乖宝宝,不乱说也不乱动;圆圆可不一样,圆圆从小就好说好动。八个月大的时候,姐俩就开始满家满院子乱爬。囡囡从来都是又慢又稳,爬几步抬头看看,要是快碰到东西了,就停下来或者转个方向。圆圆则是横冲直撞,三两下就爬出好几米,经常把头撞在墙壁上、石头上,撞疼了也不哭。四嫂笑道:“老五你快别cao心了。论聪明十个圆圆都比不上明明,要论胆子我敢说俩人正好相反。” 圆圆站在冰车上,随着冰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也越来越兴奋,不由得扯开嗓子尖叫起来:“啊——”声音又尖又利又滑又脆,就像一根细长笔挺、晶莹剔透、直刺天空的冰凌。她的围脖也开了一圈,围脖末端的流苏被冰车跑起来的风带着,扯出老远,就像一面长长的旗帜,又潇洒又威武。四嫂也被女儿的情绪感染,在岸上边喊边招手:“圆圆!圆圆!看mama!mama在这儿!” 圆圆在冰车上遥相呼应:“mama——mama——” 钟毓媛好久没这么狂放过了。整整三年近乎封闭的生活烙下的心理印记,光靠一个月的游玩是很难消除的。她也不是那种文文静静的“乖乖女”,内心里也喜欢放纵和刺激。圆圆和四嫂的尖叫正好激活了她的神经,她也开口叫道:“啊——”虽然没有圆圆的叫声那么尖细,但是更加圆润、有力,就像一位正在练声的女高音歌唱家。 恰在此时,宇文肖开的冰车突然从斜刺里疾速冲向钟毓媛的前方,而钟毓媛正陶醉在自我放纵的激情中,似乎并没注意到两辆冰车的轨迹将要交汇在一起。宇文城大叫一声:“小心!”四嫂也下意识地喊道:“哎呀!” 冰车速度飞快,根本没时间调头。四哥、四嫂和宇文城猛地一震,心几乎冲出了嗓子眼儿。囡囡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可就在两辆冰车相距只有三五米的时候,宇文肖突然一摆方向一个急刹,横在了钟毓媛即将出现的位置前方。与此同时,钟毓媛夹着圆圆一个急转弯,冰车与地面几乎成了四十五度,切出一溜冰花,打了个转在宇文肖身边停住了。 四哥、四嫂和宇文城全都吓出一身冷汗,囡囡站在岸边哇哇直哭,钟毓媛和宇文肖却冲着岸上哈哈大笑,圆圆也一声接一声地尖叫着。看见他们又笑又叫,岸上的人才意识到,他俩是在“玩”特技呢。宇文城很不高兴,心有余悸地冲钟毓媛嚷道:“你已经是大人了,肖肖和圆圆都是小孩儿,圆圆还在你的冰车上,你就不能稍微收敛点儿吗?你是对自己有自信,可凡事都有个意外、有个万一,你就能肯定万事万物都在你的掌握里?!” 钟毓媛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玩得有些过火,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哦……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宇文肖看五叔埋怨五婶,知道自己也做得不对,便坐在冰车上好半天没动。 一直没说话的宇文明突然指着钟毓媛和宇文肖脚下喊道:“冰动了!” “嗯?”其他人都没听明白宇文明说的什么。 宇文明两眼瞪得奇大,满脸惊恐,方才钟毓媛和宇文肖玩“特技”的时候他都没像这样害怕。他一把扯下围脖,望着钟毓媛和宇文肖的方向,张大嘴又喊了一声:“冰动了!冰在动!” 等大家听清了宇文明说的话,事情就已经不妙了:几乎在一瞬间,钟毓媛、圆圆和宇文肖站着的冰面陡然裂开一道圆弧形的缝。随着冰块破裂的“喀嚓”声,所有人的心仿佛都被撕裂了。宇文肖一踹冰车就趴在了冰面上,手脚并用爬过了裂缝。他前脚刚离开冰缝,冰缝就沿着圆弧形的轨迹迅速向两边扩大。宇文肖在那边爬,钟毓媛在这边手疾眼快地把圆圆抱离了冰车。还没等她跨步,圆弧状的冰缝就在她身后接上了碴,一块直径两米多的冰硬生生地断了下来,就像一片巨大的凹透镜。随着冰块的脱落,它的中心也被钟毓媛和冰车压塌了。钟毓媛在坠入冰窟窿的瞬间身体尽力前倾,双臂往外一送,贴着冰面把圆圆扔了出去,然后就和两辆冰车一起没入了水下。 宇文明尖叫了一声“mama!”就往水库里跑。宇文城提住他脖领子就把他提离了地面,转身交给四哥:“帮我看着!”随后连跑带滑地向冰窟窿冲了过去。四哥回身又把宇文明交给四嫂:“你看着,我去救圆圆!” “小心点儿!” 宇文明在四婶怀里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四婶一惊,以为他吓晕了,抱起来仔细一看,宇文明正惊恐地瞪着眼睛。 “明明,你没事儿吧?” 宇文明摇摇头说:“四婶儿,把我放下吧,我不跑了,我知道自己过去也救不了人。我和你一起在这儿等着爸爸和四大爷救圆圆和mama。” “真的?你保证不会跑了?” “保证!我不会跑了!” 四婶把宇文明放了下来,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胳膊。 宇文城先冲到宇文肖面前,一把拉起他,指着四嫂的方向说:“快跑!”宇文肖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直奔岸边跑去。送走宇文肖,宇文城又几步冲到冰窟窿边上,趴下身子朝水中喊:“媛媛!钟毓媛!” 四哥绕过冰窟窿抱起圆圆往回跑,跑到岸边把圆圆一扔,转身又跑回冰窟窿旁边,在离宇文城不远的地方趴下,也冲水里喊:“弟妹!媛媛!” 钟毓媛像条鱼一样顶破冰碴儿露出了头。 “快!伸过手来!”宇文城的声音直发颤。 钟毓媛三下两下游到宇文城身边,伸出右手。四哥平趴在宇文城身后,紧紧抓住他两条腿。宇文城两只手一起伸下去,连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钟毓媛边伸手边喊:“往后退!我抓得住你!冰上滑,别把你再拉下来!” 宇文城往后蹭了蹭,四哥也往后蹭了蹭。钟毓媛拿宇文城的手臂当树枝,完全凭自己的力量爬上了冰面。还没等宇文城起身,她先一按冰面跪爬起来,紧接着就站在了冰面上,对宇文城和四哥喊道:“跑!” 三个人一溜趔趄跑回岸边。钟毓媛整个儿脸血红血红的,身上已经开始发抖。宇文城解下衣服要给她穿上,她摆摆手颤抖着声音说:“几分钟的路,我们跑着就回去了。” 四哥四嫂在旁边暗暗吃惊,吃惊的同时也忍不住赞叹:到底是军人,经受过训练,从那么冷的冰水里爬出来还能往家跑。 宇文城抱着囡囡,四哥抱着圆圆,四嫂抱着宇文明,后面跟着钟毓媛和宇文肖,一路小跑回了家。 爷爷奶奶、三哥三嫂正在客厅里闲聊。一见八个人这副模样,冰车也没了,就知道出了危险。爷爷站起身问:“怎么了?” 几个大人放下孩子,宇文城拉着钟毓媛进了卧室,四哥四嫂站在客厅里,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三哥三嫂眉毛挑了几挑,欲言又止。爷爷奶奶惊叹了几声,安慰道:“还好大人小孩儿都平安无事——媛媛没冻坏吧?” 四哥答道:“看她的样子应该没事儿,她都能自己跑回来。” 四嫂这时候才露出来一点儿笑容,说:“军人的身体素质就是好。” 不一会儿,换了衣服的钟毓媛和宇文城一起走出了卧室,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奶奶问道:“没事儿吧?身上难受不?” 钟毓媛笑答:“没事儿,妈,就当洗了个冷水澡。” 奶奶带着责怪的神情笑着看了宇文城一眼。 钟毓媛乐道:“妈,这事可不怪宇文城。他好几次提醒我注意安全,在我掉进冰窟窿的前一刻还跟我发火了。” 爷爷拧着眉头问:“好好的冰咋会裂出个圆窟窿?” 这句话把大伙都问住了。是啊:这个季节的合静,气温都在零下十几二十度,白天最热不会高于零下十度,水库表面的冰足够两米厚,怎么会有个冰窟窿? “这两天有人凿过冰?”三哥自言自语。 “谁那么无聊?”三嫂笑话他。 宇文城问钟毓媛:“你掉下去以后看没看见水里是啥情况?” 钟毓媛想了想说:“周围都是冰,冰窟窿上窄下宽,像一只倒扣的茶杯。”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正在喝水的四哥。四哥一仰脖喝干了杯中水,把茶杯口朝下拿在手里,看看茶杯,看看众人。 “也就是说,基本上接近于一口直径两米多的‘冰井’。”宇文城说。 “而且井口比井底要小。”四哥接着说。 “谁会在两三米厚的冰上凿这么个洞?” 宇文城又问钟毓媛:“你还看见啥别的东西没?” 钟毓媛摇头:“好好的冰面上能出现这么个冰窟窿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万一中的万一了,都不幸被你言中,你还想在水下发现什么东西?你可别吓我!” “要不看看水下传感记录?” 奶奶一句话提醒了众人。但几秒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冰面上这么大一个洞,传感器为什么没报警?”钟毓媛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坏了?” 宇文城话一出口,好几个人都笑了。 宇文明一脸严肃地说:“你们不要笑,我爸爸说的对!” 大家一齐看向宇文明。宇文肖就问:“你怎么知道五叔说的对?” “正常情况下,如果传感器坏了,就一定会有人来检查。如果有人检查过,他们就会发现这个冰窟窿,就会想办法堵住它。既然冰窟窿还在,说明公网并没有发现异常,也就间接意味着传感器是好的。可假如传感器是好的,它就一定会在我们靠近冰窟窿的时候报警。但它没有报警,所以它一定坏了,不光它坏了,连它的上一级系统也坏了,所以公网根本不知道这里出了问题。” 爷爷奶奶、大爷大娘、哥哥jiejie、包括爸爸mama全被宇文明的雄辩给折服了。不光是因为他的说理无懈可击,还因为他仅仅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想到传感器的上一级系统也会发生问题。 “这个好办,”四哥说着,就查到了公网安全中心在合静的联系点,给他们打了电话。当他介绍完苗圃水库发生的情况以后,对方给出的回答竟让所有人吃惊:“您好,安全中心显示您所报告区域的所有传感器都正常。” “不……不不不……”四哥使劲地摇头,“我们这儿已经有人掉进冰窟窿了,而且确实没有人听到报警,请你们一定要来检查一下!” 对方安静了两三秒,回道:“您好,我们已经派出了智能检查机器人,稍后给您消息!” “好的,谢谢!” 大家的眼睛全集中到四哥的私网机上。 几分钟后,联系点打来电话:“谢谢您的提醒,我们看到了您说的那个冰窟窿,也检查了传感器。传感器的确发生了一些故障,智能检查机器人已经进行了更换,同时堵住了冰窟窿。感谢您的热心帮助!以后如果您发现类似情况希望能继续给我们提醒。” “哦,不用谢!一定会的!” “祝您愉快,再见。” “再见!”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可宇文明的小眉毛始终没有展开。 爷爷逗他:“明明,你又想起啥啦?” 宇文明既像是对大家、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传感器明明发生了故障,可在安全中心那里却显示正常,这是咋回事儿?” 宇文城“嗷”了一声道:“它骗了安全中心!” 这回大家没有笑,三哥问:“它咋骗了安全中心?” 宇文肖接道:“它自己明明出故障了,但它告诉安全中心自己是正常的!” “不可能吧,”三嫂摇头,“传感器又没智能——就算有智能,它也不可能‘撒谎’。” “但事实就是这样!” 宇文明接着哥哥的话道:“传感器不懂得撒谎,但它的行为表现得就像撒谎一样。或者……是安全中心出了问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出来了,而且新问题比旧问题更加匪夷所思。不过家里人既没有在安全中心工作的,也没有在公共服务部门工作的,谁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想要找它们问个究竟,说来说去无非是胡思乱想,而且越想越离谱:传感器产生自我意识啦,安全中心产生自我意识啦,它们联合起来“哄人”啦…… 接连出了这么多怪事,三哥三嫂、四哥四嫂、宇文肖和囡囡圆圆姐俩都没着急回家,十二个人坐在客厅里热火朝天地议论了一下午,直到吃罢晚饭也没议论出个结果,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三哥说:“别想那么多啦,人没事儿是最好的。” 钟毓媛遗憾地说:“损失了两辆冰车。” “没关系,”爷爷乐呵呵地笑道,“等春天到了冰化了咱们把它捞上来。” 众人哄堂大笑。 第二天,宇文城、钟毓媛和宇文明坐飞机去了艾北,在姥姥姥爷家待了三天。姥姥姥爷诚心诚意挽留外孙多住几天,无奈宇文明实在受不了南半球亚热带的酷暑,去外面热,在家又无聊,只好坐正月初五一早的飞机飞回了合静,一家人在合静待到正月十六才回靖北。 在合静的最后一晚,元宵节晚上,宇文明终于看到了企盼已久的“大礼花”。礼花燃放点在合静市内的最高点:龙山英雄广场。每年元宵夜的礼花是整个正月里合静规模最大的礼花,那气势不亚于一场小型的火山爆发:彩色的火柱、火球直冲天际,凌空爆开的彩弹覆盖了大半个天空,站在市区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几十公里外的北辰远郊也能看到,连龙山脚下的大地都会随着礼花的喷薄微微颤抖。宇文明站在自家院子里就饱足了眼福。不过,看完礼花的他忽然问了钟毓媛一个问题:“mama,人类最厉害的武器有这个礼花大吗?” 爷爷、奶奶和爸爸都万分诧异,不知道宇文明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钟毓媛微笑着说:“比这个礼花大得多,它可以毁灭一颗星球。” “哇——人类造那么大的武器干什么用?” “保卫地球的安全。” “地球有什么危险呢?” “宇宙那么大,谁也没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情。人类只有越来越强大,才会越来越安全。” 爷爷、奶奶和宇文城都对钟毓媛这种“典型的军人式回答”不以为然,但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宇文明则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