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老一少
夜色中,有位步履蹒跚的佝偻老人拄着拐杖,在一个佩刀年轻人的搀扶下走过了武陵源的城洞。 老人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加上地面早已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便更加小心翼翼。 年夜的武陵源虽家家张灯结彩,街上却是冷冷清清,街道两边的大小店铺更是家家大门紧锁。 这让一老一少犯了难。 “就说不该这么早就来的吧,大过年的,哪儿会有客栈开门的。”佝偻老人左右张望,同时不忘埋怨年轻人两句。 年轻人始终板着脸,一言不发。 老人便自顾自的说:“这武陵源结界放开得一旬光阴,不在早晚,若是机缘巧合,明儿就能给你找个根骨不错的小师弟,若是运气差了,怕是下个月都找不到个合适的关门弟子,就只能等下个百年咯。” 老人看了年轻人一眼,摇头叹息道:“你啊,习武天赋极佳,就是太无趣了点,你说说你年纪轻轻的黑着个脸,每日看着你这苦瓜脸,为师都快无趣死了,这次怎的都要给你找个活泼的师弟才成,不然咱云梦山干脆改名阴山得了。” 年轻人仍是不说话,老人便摇头晃脑。 武陵源没有客栈开门,二人便只得找人家借宿。 敲了好几家的门,要么就是以家中没有空闲房间为由拒绝,要么就压根不开门。 直到后半夜才中午在一条巷子最深处敲开了一户人家破烂不堪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人。 老人笑眯眯的看向少年,说道:“小友,我们是来此探望亲戚的,不曾想迷了路,可愿留我二人借宿一宿?” 蹩足的理由。 金不器上下打量这一老一少,最终还是让开门,说道:“我家里只有一间房,若是二位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与我挤一挤。” 老人抚徐一笑,说道:“小友太客气了,这大雪天的有住的地方不错了,谁会在意这种小事。” 说着便进了院子往屋里走,年轻人只得跟着。 金不器关好门,望着两人的背影,心头疑惑:真是两个怪人…… 金不器回到屋子后,这一老一少倒是都没谁上床,老人坐在金不器用来当凳子的木墩上,年轻人则是直接盘坐在地,横刀在膝盖上,开始打坐修行。 老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瞥了眼角落里被布包裹的剑,只说了句:“好剑!” 金不器心头一紧。 老人问道:“少年郎是位修剑之人?” 金不器摇头:“只是普通炼气士,并未踏上修剑之路。” 老人许是看出了少年眼中的局促与不安,便呵呵笑道:“小友不必紧张,老夫并无恶意,只是看有剑气溢出,便有此一说,并无觊觎之心。” 金不器嗯了一声,却并未卸下防备。 一眼看出仙剑惊蛰的不同寻常,此人至少要比金不器要高出数个境界,由不得他掉以轻心,何况边上还有个完全看不出深浅的年轻人。 老头虽然看着垂垂老矣,不过身体是真不错,直到黎明时分还没有丝毫困意,倒是金不器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不觉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老人看着熟睡的少年,笑着看向打坐修行的年轻人,说了句:“这少年资质不错,可惜也是个闷葫芦,不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选。” “也罢,相逢一场,还是帮你个小忙吧。”说着,老人走到仙剑惊蛰跟前,不见如何动作,那仙剑便已被老人握在手中。 老人上下打量剑身,左手伸出一弹剑尖,剑身锈迹便自行脱落,露出本来的面貌,是一把剑身刻有古老符文的长剑,剑身覆盖幽幽虹光。只是剑气却被老人压制,无法外放,不然怕是要惊动整个武陵源。 惊蛰在老人手中不断颤动,嗡嗡作响,仿佛想要脱手而去。只见老人左手两指并拢在剑身一抹,那仙剑惊蛰便归于平静,剑身幽光也收敛。 老人随手一丢,仙剑便自行落在布袋当中。 老人抚须而笑,坐回木墩,摇晃着脑袋闭目养神,嘴里念叨着:“日行一善,善哉善哉”。 ———— 次日清晨,雪已停,日头照进小院。 金不器骤然睁眼,惊坐起来。 屋里已经不见了一老一少的踪影,立马转头望去,仙剑惊蛰依旧安静的躺在角落中,只是却不见了那虹光剑气。
金不器大惊失色,莫非被人调了包? 慌忙从床上跳下来,一步跨到仙剑旁边,扯开布袋的瞬间傻眼了。 金不器将仙剑握在手中,熟悉的气息做不得假,可是剑气呢?莫非还有人不偷剑只偷剑气的? 突然,有个声音在少年脑海响起。 “小友不必担心,老夫帮你在剑上下了禁制,就当是报昨日收留之恩,禁制只能维持一甲子,甲子之后小友应当可以握住此剑了。” 正是昨日借宿的老头子。 金不器眉头一皱,将信将疑,可当下却没有任何办法,能给仙剑下禁制的,至少也是仙人境了,不管老人言语真假,以他如今修为,便只能当真了。 今日大年初二,金不器将几件重要的物件装进包裹背在身上,仙剑惊蛰也负在身后,锁上了院门,准备离开了。 金不器站在破烂的柴扉前,久久无言,在武陵源呆了五年,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可惜终究是没办法留下的。 若是能侥幸活下去,希望有剑术大成的一天,能再回来看看吧。 金不器转身向巷子外走去,长长的巷道中,唯有离家少年萧瑟的背影。 在少年离开不久后,有个身穿儒衫的白须老人凭空出站在院门前。 老年人一手负后,一手握拳搁在腹部,远远的看着少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巷道尽头。 儒衫老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挺好一个孩子,可惜了,可惜了……” 又有青壮汉子御风而来,落在儒衫老人身侧,看向老人,问道:“金不器能进武陵源,与你有关?” 来人正是坐镇此地的那位剑铺谢师傅。 儒衫老人并不作答,目光依旧落在远处,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若非诸多波折,此子当是我袁淳罡的弟子。” 若是金不器在此,便能认出儒衫老人,正是那学塾教书的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