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知身世宁国贺新居

    贾府家奴不敢阻拦，赖二和富贵只得慌忙跟上。

    道中得了空，赖二问富贵，为何夏小爷神色不善，一副似要发飙的样子。

    富贵摇头叹息，一片好心点拨道：“你只管叫他夏小爷，偏不知他只喜欢别人叫他夏大爷！小爷二字，我们家里人才兴这么叫。今儿你小爷小爷的当众喊出口，不知道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夏家老爷多了你这么个兄弟，我们小爷多了你这么个长辈，你说怎能让人不恼？”

    赖二连忙认错，作势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仍然解不了满心疑惑：“多谢小哥相告，差点犯下大错，只是，平时未曾听闻宫中夏爷爷还有家人在都中呀。”

    “这也是你能问的？前些天我家小爷还来你们府上吃过酒呢，难道有假不成？”富贵脸上顿时不好看，拔脚去追夏尊宝，把赖二晾在原地不知所措。

    富贵从没见过如此不长眼的蠢人，或者说，宁国府根本没把他们夏家放在眼里？

    宁国府的管家，说破天去不过一个奴才，难道贾家的奴才，可以不把六宫都总管当回事？

    定叫宁国府吃点苦头，他们才知道夏家的威风！

    追上自家小爷后，富贵把赖二的言行一一说明，至于夹带多少私货就不好说了。

    夏尊宝还没听完就怒了，回头一口差点啐在赖二脸上，冷着脸扬长而去。

    等晚上贾珍回府，赖二忙将此事禀明。

    正好说话时候贾蓉也在，父子两个听罢狐疑不定。

    贾蓉出了个主意，说既然涉及宫里人，不如设法问问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戴内相宫中老人，应该无有不知。

    “混账东西！两宫什么情况你能不知？西边的事情去问东边的戴内相，我看你是脂粉蒙了心！”贾珍骂完，直接把儿子贾蓉撵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两日过去到了月中十五，晚上夏尊宝正和人说话，富贵匆忙来院子里传话：“太太，小爷，老爷家来了。”

    屋内两人忙起身，收拾一番后迎出去。

    灯笼下，夏尊宝刻意往后捎了捎，半个身子躲在阴影里，再抬头时，见到一位五十上下的男人走进院中，面皮白净，衣饰华丽，满是宫中的雍容富态之气。

    没错，和梦境中的形象一模一样，正是他爹夏守忠无疑了。

    夏守忠进来，只看了一眼自己的挂名老婆，紧接着把夏尊宝牵出来上下仔细打量。

    尽管目光慈祥，却看得夏尊宝毛骨悚然。

    不为别的，他看出老爹的眼中有种沉甸甸的深情，让人很不自在。

    “宝儿，前些日子爹在宫中事务繁杂，你大病一场也不得空出来，你没埋怨爹吧？”夏守忠问。

    夏尊宝忙道：“无妨的，儿子身子骨壮实，爹一来小病小灾的全好了！”

    夏守忠听他话里有话，笑着问：“小灾？你能有什么灾？当我不知道呢，平日里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何时让你不得意过？”

    “也没多大点事，不过是宁国府娶了新媳妇，想着再去看看，没想到人家没把我放在眼里，吃了闭门羹”，夏尊宝借机告状。

    夏守忠听了一笑，一家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都在想，这位小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荒唐，论年纪已有十四五，心性还像个五六岁的孩童，别人家新媳妇进门，也要眼巴巴的赶上瞅一眼，指不定还想着满桌子山珍海味。

    大家笑过，夏守忠让小厮和丫头们都散了，进到夏夫人屋内和老婆儿子三个说话。

    絮叨个把时辰，夏守忠别了娘儿俩个，连夜赶回宫去，他的身份不可能在外过夜。

    夏尊宝紧跟着他爹出去，非要赶着相送，把见惯大场面的夏守忠感动得老泪纵横。

    只有夏夫人大为不满，瞧着冷清的房门埋怨道：“真是个冤家！”

    瞧那神色，也不知她在怨谁。

    不出三五日，因陕西报了旱灾，皇帝下发旨意，除了循例赈灾之外，还命文武勋贵各写祝文祈福。

    宁荣二府的祝文送入宫中，挂着贾珍的名字有一篇，贾政也有一篇。

    不两日，宫中来了个小太监，一言不发，就连茶水也不肯尝一口，单单放下贾珍的祝文拂袖而去。

    贾珍心中惊疑，一时想起数日前夏家公子来府的怪事，忙托人多方打听，这才知道夏家私宅就隔了条街。所谓夏家小爷，原是六宫都总管夏守忠的族侄，因在家乡穷困潦倒，投了都中本家叔叔谋条生路。

    谁知这位夏总管做事一绝，将侄儿带进宫中挨了一刀，安排在大明宫中伺候，不知何时又被太上皇打发出来。

    正巧夏守忠喜好些风雅事，在宫外买了间宅子，娶了一房年轻小夫人，索性把夏家小爷过继在自己名下，当儿子养起来，也算妻儿双全的意思。

    前些日子宁国府婚宴当天，确实有个姓夏的来吃席，迎客的只当是贾家那些拐弯抹角的穷亲戚，不当回事的放进府内。

    就为打探这条消息，贾珍里外花费300两，rou疼了好几天。

    这些事都好查，只一样贾珍还是弄不明白。夏总管要养外宅那是他的事，一向和贾家毫无瓜葛，当日夏家小爷几乎白蹭一顿席就算了，可为何像只没头的苍蝇，之后偏偏再入宁国府的门？难道想要回那20两银子礼金？

    凭夏家权势，这点银子还不至于。

    一定是那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天天在外头不着调，这才惹了祸事回来。

    贾珍越想越气，命人把儿子贾蓉叫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骂完仍不解气，严令三五小厮轮番啐了贾蓉满脸。

    可怜贾蓉一晚上没睡安稳，次日一早顶着一对熊猫眼，让小厮抬了一箱子贺礼，赶着去贺夏家乔迁之喜。

    所谓乔迁之喜，不过随便找个由头罢了，实则来打探夏家口风，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夏尊宝几天来抓耳挠腮，正为如何混进贾府发愁，没想到有人恰好把台阶送上门。

    听闻宁国府小蓉大爷来访，夏尊宝喜笑颜开，不仅亲自把贾蓉迎进家门，还拉着他逛起自家园子。

    不得不说，贾蓉卖相十分不错，面目清秀，身材俊俏，加上一身轻衫宝带，好一位翩翩世家公子，比起夏尊宝来不遑多让，差不了几分。

    再听言谈，基本不说什么仕途经济，偏爱聊些哪里的酒香，哪里的花艳，哪里的小曲儿动听，对极了夏尊宝胃口。

    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夏尊宝拽住贾蓉，以手指天道：“既和蓉兄弟彼此投缘，择时不如撞日，你我二人就在今日义结金兰，叫声大哥，我认下你这个好弟弟。”

    贾蓉已经成家，自觉年纪比夏尊宝只大不小，不过有些时候实情如何并不重要，比如现在，一声“大哥”就叫得格外诚心。

    夏尊宝哈哈大笑道：“放心，以后遇事就报我的名字，准不让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