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忆痛苦
到最后,李阳也没要老妈廖梅手里的那300块钱。 到了凌晨3半点的时候,廖梅就起来做饭了。 4点的时候她连续几巴掌扇醒了还在打呼噜的李东河。 “咋啦?” 李东河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家里着火了,迷瞪着眼四处看。 “干啥?你儿子等会就要走了,你还不赶紧起来送他去啊。” “哦,好。” 吃完饭, 李阳从老妈廖梅手里接过一个鼓囊囊的,白底红条纹的筒状编织袋。 “妈,你放心吧,到那了我会用公用电话给你打电话的。” “好。”廖梅手掌抓在李阳的肩头然后顺到胳膊,摸了摸,捏了捏,眼眸从头到脚的看了他一遍,不知道说啥。 “如果您哪天感觉吃不下去饭了,感觉有点难以下咽了,一定要告诉我。” 李阳一脸认真的将这句话讲了三遍。 “嗯,去吧。” 离开家门,与站在门外的老妈廖梅挥手道别。 李阳和老爸李东河来到村里的变压器下面和李闯汇合。 廖梅站在家门口,看着夜幕中,李东河推着自行车,瘦弱的李阳将编织袋放在后座上在后面跟着。 她见二人走的稍微远些了,依旧伫立着望着那逐渐在夜幕中淡出的模糊身影,当完全看不到的时候,伸手捂住了嘴,眼皮子皱了起来。 去镇上送李阳,廖梅之所以会没去,是害怕李阳见到她哭。 养了16年的崽,这是她第一次撒手。 趁着家里现在没人,廖梅走回家,六神无主的怔怔的扫视着亮着灯,此刻却空荡荡的房间。 在这一刻,她的面部微微皱起,忍不住的快步跑到了东屋,一头埋在被子里,呜咽的哭出了声。 李闯他爸骑着三轮车,车前的框里装着行李,李闯坐在后座位上,四人出发去了镇上。 今天送完李阳,李东河和廖梅明天一早也要去文洲了。 目前家里,只有老爸和自己有手机,只不过自己没插卡,老爸插了卡。 一家几口人,天南海北,全靠一个电话输出感情。 “爸,我走了,你放心吧,等我到那,我会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的,赶紧回去吧,到家感觉再睡会补下觉。” 李阳拖着筒状的编织袋正排队验票,见老爸还望着自己,摆了摆手道。 “到了记得一定打电话,你妈可担心你。” 安排了一句,李东河推着车子和李闯的老爸掉头回去了。 可没走多远,在大路的拐角处,李东河停下来说要抽根烟再走。 一根烟抽完,又接着一根,当第三根快要抽完的时候。 李阳所坐的那辆破旧的红色大巴车,摇摇晃晃的行驶了过来。 他急忙丢掉烟头,垫着脚尖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里面的李阳和李闯,两人正在笑着说着什么。 当车拐了弯走了好远,只能看到车尾灯的时候,李闯的老爸笑呵呵的问道:“这会该走了吧?” “嘿嘿....我这烟瘾有点大。” “正常,我能理解,李闯第一次出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 “李闯出去几年了?” “这是第二年了。”李闯他爸望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光秃枝干的杨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既然都来镇上了,吃点油条再回去,我顺便也给廖梅买点带回去。” ..... 李阳和李闯坐在大巴的倒数第二排。 “你妈给你拿多少钱?” 李闯拿出自己那部大按键的手机,问道。 “拿了500。” 李阳随口一说,实际上一分钱没拿,但他就喜欢彰显家里那位的母爱。 随后李阳也好奇的问李闯:“你妈给你拿多少钱?” “她不从我这里拿钱就不错了,不过我和我爸在村里等你们的时候,他给我塞了200块钱。” 李阳心想,你家这是慈父严母的搭配啊,和自己家刚好相反。 两人在车上聊了十几分钟的游戏,由于大家都是天还黑乎乎的时候就起来了。 李闯不一会就说自己晚上没怎么睡,要睡会觉,说着头一歪闭上了眼。 随着李闯那粗重的呼吸声传出,李阳伸长着脖子,看了一眼前方一排排座椅与自己同程一辆车的乘客。 此时除了司机之外,几乎都歪着头在睡觉。 李阳毫无困意,他盯着窗外,手指肚子摸着车窗上的寒气,画着数字2008,但脑子里却想着曾经未来几年所发生的事情。 16岁的年纪,还有大把的时间。 即使不上学了,按理说去学个技术什么的,为自己未来的生存巩固一项熟练的技能还是不错的。 但李阳觉得,他没时间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时间很紧迫。 老妈的病,在那个时候被误诊,当成了胃病治了11个月。 最后到了贞州才检测出来,是食道癌,已经到了中期。 紧接着后面一系列的化疗,手术的费用,对于那时候的家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李阳那个时候特别自责惭愧,天黑了就跑到树林子中,对自己一顿毒打。 他那个时候,已经是第三年出去打工了,可手里也只能为老妈治疗掏出3400块钱。 老爸李东河人生第一次贷款,像个无助又无知的小孩子一样跑了大半个月,找有说服力的担保人,两家银行加起来贷了6万。 为了挣钱治病,李阳回家照顾母亲,家里的其他人,都出去打工挣钱,用来维持医疗费用的支出。 那时候,化疗每隔一个星期就要去一次,化疗期间每天差不多都要2000多块钱。 李阳跟小姨家借了一辆破摩托车,后车座他垫了很厚的泡沫垫子,但老妈廖梅还是觉得浑身疼。 是啊,一个体重50多斤的人,浑身骨瘦嶙峋,怎么会不疼。 每次李阳开车都非常慢,一点点小坡,他都要慢悠悠的骑过去。 对于李阳来说,照顾老妈的那大半年,是他人生这一辈子里最痛苦煎熬,最记忆犹新的大半年。
洗衣做饭家务全包,为了给老妈排解无聊,李阳就跟老妈廖梅聊天。 询问她以前的生活。 与老爸李东河是怎么相识的。 以及自从有了我们三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后,是什么感觉。 提起自己童年单机生活的时候,她有些苦涩,那时候的生活更难。 讲起老爸偷摸摸的跟着她要帮忙推车子的时候,她一脸认真。 讲起有了李阳他们三个孩子的时候,一脸笑容。 或许是提到了孩子,廖梅那个时候才对李阳提起了老四。 李阳有印象,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刚出生没多久的老四。 但那个时候是老爸李东河带着他去的,去到那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喝了一碗红糖水。 他那个时候还小,在看老四吃别家人奶的时候,就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 老妈廖梅告诉他,自己对不起老四,因为那时候在生下老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丁点的奶水,更没钱买奶粉,根本养活不了。 碰巧同产房的一家生了一个男娃,有些先天性残疾,但人家奶水很足。 而老四是女娃,往后长大没有什么负担,到了婚嫁的时候还可以收些嫁妆钱。 李东河之所以会过去,就是廖梅喊他过去商量这事的。 为了能让孩子活下去,他们把老四送了那家人。 也和那家人保证,在老四没结婚之前,不会打扰到他们。 那个时候,李阳就暗暗发誓,等自己有一天有钱了,就去找老四认亲,没钱就不去。 为了不让老妈再想起伤心事,他就找人借了DVD和朝阳沟的光碟。 廖梅爱好就是喜欢唱戏,听戏、毕竟以前也是戏班子出身。但自从有了他们几个,就没再登过台了。 朝阳沟每天一遍遍的播放,廖梅的病情却在一天天的恶化。 最后还是没有好转,被医院当成了印钞机,内科,外科,感染科,到处推来推去的治疗。 最后在内科,一个医生像阴曹地府的判官似的,拿笔在检查报告书一划,说:“拉回家吧,治不好了。” 那时候母亲只有49斤了,连续5天没吃饭,全靠输液维持着。 李阳不能听到治不好这三个字,他接受不了那种亲人即将要从自己人生舞台走下去的感觉。 以十分强硬的态度道:“怎么治不好了!必须得治!” 那医生也是暴脾气,回怼道:“都说了治不好了,拉回家等死吧,别到时候死在医院里,也跟你们省点钱。” 死这个字,像是拉爆炸药包的一根引线一样。李阳气的发抖,脸涨的通红,瞬间没有丝毫顾忌的冲上去和那名身高体重都比自己有优势的医生扭打到了一起。 那时候李阳是真疯了,下的都是死手,医生被打的满脸是血。 最后那事惊动了内科大楼的3到5层,事情也被医院拦下了。 没人去报警,李阳也抱着老妈廖梅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