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芬伦
“钟楼啊，在风中，在风中……芬伦啊，在黑夜，在黑夜……” 饿鬼沿着钟楼四面表盘下方突出的石檐，悠哉地绕着圈，石檐不足它肩宽，一旦踩空，这里的高度足以让它粉身碎骨。 它喜欢这种行走在危险边缘的感觉，妥妥的强者表现。它走着，心里言语着。 我是不会掉下去的，我的身手敏捷，我是，这钟楼的主子，这片领地的王，我是黑夜精灵，午夜幽魂—— “我是饿鬼。” 咕噜—— 不不不不不不！真的该死，说饿就饿了…… 让我看看，让我闻闻，让我看看，让我闻闻，他们应该都睡觉了吧？噢……那胖子房间的灯还亮着，我的天！都几点了，啊——我在钟楼上，钟楼的钟却永远停在了十二点。 饿鬼只要一饿就会变得亢奋，它深知这一点，它正尝试让自己冷静。 世界变了......钟楼都成了摆设。否则那些表盘上的指针转啊转，我还可以在上面荡个秋千。 那些野东西也被我打跑了，唔......真是太无聊，太无趣了。嗯……爪子痒得难受，找谁活动活动筋骨呢？ …… 是时候去转转了，巡逻一下我的地盘。 饿鬼从石檐上一跳，近十米的距离，精准落到了斜下方墙面一处突出的墙砖上，然后再一次跳跃，就直接顺着钟楼倾斜的墙体三两下窜到了地面。 不就四十米，去它的楼梯。 它沿着钟楼前的暗巷，矮墙边，摸到了阿缘家后面的空地，隔着绿化带，打望着，仔细地闻着。 一股……牛rou喷香的味道，嗯，是老奶奶的手艺，一点点盐，焦嫩多汁……啊——受不了！！ 饿鬼快疯了，那美妙的味道之诱惑，让它更饿了。 “小缘，你几点睡？” “就快了。” “那等会还吃东西吗？ “嗯……不吃了。” 饿鬼亲眼“看见”奶奶在厨房，把晚上还没吃完的东西一一放进了冰箱。 那胖小子要睡觉？估计还早呢——饿鬼怏怏地离开了。 漫步在自己的新领地上，饿鬼很惬意。它昂首阔步，目无旁物，让秋夜的风恣意撩拨着它一身刚换的毛。它凭着这独有的漆黑毛色，以及风sao的步伐，让自己的影踪不经意地来去，如同空气一样。 梅里33号街区……在本就没落的旧城区里还行，那市井烟火，十一二点的夜还人流不断，数个大排档和宵夜摊前热闹不减。 尽是食客，醉鬼，游荡的闲人，穿得花俏的女“妖怪”......还有那些跟在主人身后的机械仆从。 “嗨，小可爱。” 天，这该死的机器人，居然看到我了……小，可爱？！饿鬼连忙跳进了身旁的巷子，另择道而行。 巷子里安静多了……饿鬼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寂寥。 没了那些野东西，这三街六巷就只有我了……当然，还有躲在阴暗潮湿角落的那些脏东西。 所经之处饿鬼都能听见，周围那些鬼鬼祟祟的脏东西在......在飞快逃窜，发出悉悉索索，吱吱唧唧的声音，慌乱，无休止地，释放出作呕的腥膻。 还挺自觉——饿鬼暗自……庆幸。要说起来，它对它们不仅没有分毫兴趣，反而避之不及。逃得远远的岂不省事，眼不见心不烦……但好像它们只是纯粹躲避饿鬼而已，一群群地从东头到西头，又从西头到东头，躲猫猫呢…… 天杀的，这些干净的街道胡同，怎能容得下那些贼眉鼠脸尾巴无毛的东西。饿鬼反省着。 巡逻到一个数条巷子交错相连的地方，隔着不远便是领地的边界了。 饿鬼在巷子口的一个石墩上有了发现—— 是野东西的气味。在那些还未散尽的气味中，有的是昨天前留下的，有的则很新鲜……好奇怪，这不是一般的野东西，这味道十分稀罕……不仅是在标注领地。饿鬼从那气味里闻出了特别之处—— 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 饿鬼来了兴趣，它已潜入阴影，两粒火红的碳栗子唰地亮了，拖着红光，在黑暗里闪动起来。 猎杀，开始了。 循着气味，饿鬼一路追踪。穿过了两条漆黑的巷子，又越过几道墙和三条街......最终在一道笔直的长巷院墙上停下了。 这里......已经是梅里35号街区，饿鬼领地之外的地方，但它管不了那么多。 那个留下气味的家伙就在前面墙下的路上，已经进入了饿鬼攻击的范围，它的个头和身形以及毛色，不是这几个街区的普通野东西能比的，一个难得的对手。 饿鬼低伏着，迅速且无声向目标靠近。那个家伙好像有所察觉，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它看起来为什么有点呆头呆脑的，瞧那身月光下幽蓝的毛色，那么显眼。 有月光？饿鬼抬头瞄了一眼，再回头时......蓝色的野东西不见了，只剩下那股味道没有远去。 四下里只有两侧几米高的院墙，房顶，长巷石板路，还有一根电线杆……饿鬼闭上眼睛，它闻见了。 闻见了...... 跟我玩呢？! 饿鬼如利箭窜下院墙，直扑电线杆后面，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 “逮到你了！” 那只蓝色的野东西已被饿鬼用一前一后两只爪子死死擒住。 “啊——啊——别杀我！别杀我！我就是路过而已。” “路过？报上身份！” “只是路过只是路过，具体的我也不能说。” “那你得吃点皮rou之苦了。” 饿鬼举起它的利爪，正要落下，那野东西直接头一仰，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它的脖子，有一道白色的徽标印记，正好露了出来。 “信差官？” 饿鬼的爪子还高高举起，没有落下。蓝色野东西慢慢睁开眼，歪头瞄着饿鬼，回答道： “是的。你……你是，你你你就是‘芬伦’？” 在那蓝色野东西的面前，此刻的饿鬼一身黑色长毛正随微风飘动，赤眼炯目，威风凛凛，它就是“芬伦”。 “不要直呼我的名字，芬伦，芬伦！芬伦！！”饿鬼放下爪子，松开了信差官，高高挺起胸膛。 “请叫我‘饿鬼’，‘黑夜精灵’，‘午夜幽魂’！” “什么？”信差官有点呆。 饿鬼无奈吐了口气，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它那些风sao的名号，它瞅了一眼圆月，回头说道： “算你走运，还好能认出我，否则就被我当作野东西，皮开rou绽了。” “是的，我认出你了。”信差官翻身而起，“我是613号信差，到这里是找你的芬伦先生。” “你为什么跑这么远？我的领地不在这里。” “我也奇怪，我找到了几十个你的标记，现在还没有办法确认你的领地具体位置…… “为了不搞错，我还一路标记，不知怎么的就到这里了。” 这年头，都找些什么鬼做信差啊，这不一个菜鸟吗，饿鬼心里抱怨着。它这才想起来，它昨天打下新领地之前，周围很多街区都留有自己做的旧标记。等于是更新太快了…… “为什么不用信达标记啊，笨蛋，那样我会直接找过去。这旧城区里可不安全，小心你的小......” “芬伦先生，我想过，只是现在业务太繁忙，我们等不了太久。” 呃，好吧，反正就一菜鸟，未必撑得过三天，看那一副待宰的样子或许明天就被谁干掉了，饿鬼冷冷地笑着。 “给我吧，到底谁的信？” “是密件。” 什么信息还用密件，难怪……饿鬼不情愿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是......芬伦，请求听信。” 对听信请求的回应是不容迟疑的，这是密件传达的标准程序，请求一到，信差必须立刻念出密件。 “遵从无界之地的法则，信差行会的信条，信差613号在此，向‘芬伦’先生传达密信…… “因前方战事，我军团急缺有战斗经验的战士，一概队员需要加强训练。请亲爱的‘芬伦’务必尽快送回上次的人选，以确保训练顺利开展，必重酬！ “奎烈。” “奎烈？”饿鬼不确定，“那个凶了吧唧的肌rou青年？” “我没注意他是不是肌rou青年，我听完信就离开了。” 神特么的新手，傻乎乎的啥都不知道。 “送信费用已结。”信差官说道。 “’亲爱的芬伦‘……哼哼，要人时就嘴甜了。”饿鬼笑着，心里言语着，就知道，我看中的人选不会有错，“种下的瓜，该收了。” 它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这几天有什么新闻吗？” “有的。 “无界之地昨天探明了一处新的雾解之地，总面积三万七千平方公里。莱蒙托兄弟财团当天就宣布买下了。” “哦？付了多少钱？” “公示10亿，已经发放到每个人的委托账户了。” “哦，猫均不到......这吝啬鬼，猫均不到两百！” “实际没那么多......最近无界之地新增猫民10.3万，大部分是从本子界逃难来的。” “好吧，可怜的战争难猫们，好歹也算有了几顿填饱肚子的饭钱。还有吗？” “高庭联盟军这几天损失不小。一支为其运送物资的度界者运输队，前两天遭遇了袭击。 饿鬼无法相信，“敢在无界之地对度界者下手？！” “现在还没有组织声称负责，猫侦联盟已经启动调查了。”信差官甩了甩脑袋，“看起来会引发更多针对对手的报复，毕竟庇隆王也在雇佣度界者运输他们的物资，最后遭殃的都是我们猫民。” “那是必然，该死的战争贩子！”饿鬼骂道。 在饿鬼和信差官交谈的这段时间，长巷两侧的房顶，院墙上聚集了几十只野东西，它们有的已经跳到巷子两头的地面，围了上来。 “芬伦先生，它们是你的手下吗？” “噢，这些野东西......看来今晚上，嗯......” 喵呜——喵！喵！ 喵——喵呜！ 喵！喵—— “它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几百年前就移民到这里的野东西，已经没人会说我们的母语了，都是些本地方言，我也听不懂。” 其实饿鬼能听懂。 “外乡无耻的混蛋！下作的黑毛！占了我们的钟楼！打伤了我的弟兄！今天又来窥探我们的博物馆了？” 一只壮硕的灰白色领头猫，站在巷子一头的猫群中扯着嗓门喊道。 “算你们走运，被我们捉住了。” 领头猫身后，一只狸花猫一瘸一拐地穿过猫群走到前面，正是昨天被饿鬼干趴的那只，钟楼的原主。 “哟，还带了一个无辜送死的，可惜了。”它叫嚷着。 喵呜——喵—— 喵！喵！喵—— 月光下的博物馆，杀气已经弥漫开来。 “呃，它们看起来很愤怒？”信差有些慌了。 “或许是吧。” “它们已经把我们围起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身旁有个胆小的叨叨鬼，饿鬼不耐烦了，“别这么胆小！猫多势众又怎样，只是一群先祖基因变异的杂种，我的手下败将而已！” “嗯？”墙上墙下一只只的猫正在靠近，黑压压的，信差官哪听得进去饿鬼的安抚，它已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你叫什么？”饿鬼问。 ”嗯？” “信差官编号！” “6......613。” “好吧，631。”饿鬼镇定地说道： “跟着我，一起活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