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章 翌的第一次身份暴露以及实力暴露
星穹山脉星挂山、摘星峰之间，笔直中正的一条线，自然而又不自然的切开了横贯东西的星穹山脉，山道尽头有盘谷，名为遥灵谷。 山道宽二十杆，两旁高山峻岭，东为星挂山，西为摘星山，高百丈，乃是星穹山脉最高的两座山峰，所有第一次来遥灵谷的人，都会被它们的伟岸所震撼。而遥灵谷弟子则深信不疑地认为，这里乃艾欧尼亚最靠近天空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也理所当然的是离天空最近的一群人。 离天近，自然离大地就远，离生活在大地中的那些人亦远。所以遥灵谷人大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优越感，他们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注定高人一等。 离开宗门数年，而今再次望着这两座仿佛直通苍穹的高山，想着即将回到那个仿佛身处天堂般的家，六道樊的脸色越来越红润，眼睛也越来越明亮，本来有些疲惫的步伐骤然加快不少。 他之所以如此兴奋，如此迫切，除了因为经久没有回来，有些想念之外，更因为只要踏入这两座高山之间那条看似狭窄其实极为宽敞的山道，他就安全了。 因为这里是星穹山脉，因为这里是他遥灵谷的地盘。无极门再势大，都不可能冒着和一个一流门派全面开战的危险硬闯，虽然他曾在无极门暴露了身份，但只要遥灵谷矢口否认，他再藏在谷中数年不露面，无极门无证无据又能拿遥灵谷怎么办呢？所以，当他踏入星穹山脉地界，就意味着无极门的追杀将失败告终，意味着他已经安全了。 不单止安全，还会有大好处，他今次单人匹马从无极门全身而退，还带来师门最重要的无极门秘籍，以及在无极门生活数年所收集到的情报，功劳巨大，回去后奖赏肯定是跑不了的了，进入遥灵谷的核心机关也是指日可待，更重要的是，他甚至可能幸运的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日后成就必然前途无限。 总之，未来一片光明，并且近在迟尺，触手可得。 然而就在六道樊准备迈步踏入山谷的时候，他的瞳孔突然微微一缩，即将迈出的脚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他收脚，是因为他不能继续前进，为何不能继续前进，很简单，因为前路被阻。 阻路的是一个人，他仿佛突然从空气中冒出来一样，六道樊根本看不见先前他藏在了哪里。他很渺小，特别是在身后的两座高不可攀的山峰映衬下，他仿佛像路边的小石子一般毫不起眼。然而他又十分高大，当他站在六道樊面前时，六道樊的眼中就没有高山、没有一切，只余下他的身影。 因为来人是翌，六道樊最喜欢最想得到的“小师妹”。 “小、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六道樊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紧张，又带着激动，还有一丝轻微的愧疚和恐惧。 他曾一直猜想谁会出现在他面前，是来接应他的遥灵谷弟子？还是无极门的精英弟子。他猜到了很多，却没想到最终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小师妹翌。 翌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色阴沉，山风从谷口吹入，撩起他的长发，掀起他的衣摆，他此时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女装，而是一件墨色的男式剑服，姣好的脸容寒霜一片，少了几分媚意，多了几分阳刚。 但他依然很美。 看到是翌，六道樊惊讶万分，但又因为是翌，所以惊讶之后六道樊很快恢复了镇静，并开始思考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首先排除了翌是来抓捕自己的可能，因为像这种门派纷争，外门弟子是有权置身事外的——毕竟他们并不算真正的门派弟子。再加上如果翌真的是来抓自己的，那么她就不应该一个人来，而是应该带着无极门的精英弟子前来才对。 这样看来，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了，六道樊想到这个唯一的答案，心情便无法继续平静了，他热切地望向站在山谷入口处的少女，道： “小师妹，你来找我的吗？” 这句话非常温柔，带着无限地柔情，六道樊的眼中充满柔情，全身上下充满了柔情。因为他认为他知道了小师妹追过来的原因，不是为了那本被窃的秘籍，不是为了替门派清理门户，而是为了他。 仅仅只为了他。 小师妹只是为了追他，所以才来。思念至此，六道樊心中就一片暖烘烘的，仿佛有烈火在焚烧，那是yuhuo，当然六道樊不会用那么难听的名词，他会称之为情火。情火填满了他的眼睛，让他只看到了他所看到的，例如小师妹紧闭的嘴唇，阴沉的脸色，以及同样燃烧着火焰的双眸，在他眼中只剩下一种意思。 “抱歉，我原本打算和你坦白的，但是我没有机会，这是个很重要的任务，我不想让你担心，让你痛苦，所以我只好瞒着你。抱歉。”六道樊一面说一面走，很快便走到翌五步之外，双手微微张开，似乎打算将翌抱在怀里。 就在他快要走到翌跟前时，翌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锋利如剑，“你的确不该瞒着我，六道樊。” 听到翌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六道樊的心几乎都要欢快地跳出来了。然而就在他眉开眼笑的要继续上前，将眼前的可人儿抱在怀中好好疼爱时，翌的下一句话瞬间将一切柔情美满给击个粉碎。 “你的确不该瞒我，你要是告诉了我，我便能早些把你宰了。如此一来就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了。”翌望着六道樊惊愕铁青的脸色，缓缓地抽出长剑，面无表情的接着道： “幸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长剑直指六道樊鼻尖，杀气从翌不太高大的身躯中喷薄而出，如守望之海上的风暴一样袭向六道樊。 事态急转变化，六道樊整个人都傻了。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杀气腾腾地翌，开口问道：“小师妹，你是来杀我的？” “如果不是，我为何要来？”翌冷冷地答道。 于是六道樊沉默，然后大笑。 他大笑，笑的畅快淋漓，笑的十分响亮，然而笑声中全无任何欢喜的味道，只有冷酷和愤怒。 “为什么？”他问道。 为什么？你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无极门丢了多少书，关你什么事？就算无极门覆灭，也和你无关，因为你只是外门弟子，根本不是真正的无极门徒。 六道樊的问题很简单，但并不简单。 而翌的回答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他道：“因为我是无极门徒。” 我是无极门徒，无论我是外门还是内门弟子，我都是无极门徒，那么对于偷窃本门秘籍，背叛门派的人，我自然要替门派清理门户。 六道樊再一次沉默，然后他轻声道：“小师妹，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他不等翌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下去“这里是遥灵谷，而我是遥灵谷的精英弟子，在谷中学剑五年，实力在年轻一辈中排行第三，也即是说，我的实力根本不是无极门外门弟子可以力敌。你明白了吗？所以你今天孤身来杀是个错误的决定。” 翌一动不动，只是此时的不动在六道樊的眼里便成为了不敢动。他重新温柔——或者说贪婪地望着翌，轻声道：“从第一眼见你开始，我便爱上了你，小翌。我六道樊、不，我穹樊此生再也没有对哪个女子产生如此兴趣。跟我走吧，无极门早就是西下的残阳，根本不值得留恋，加入我遥灵谷，成为我的女人吧，我会让你成为这个瓦罗兰最幸福的女人的。” 翌静静的望着六道樊，望了很久很久，然后终于开口了，他静静地说道：“六道樊，你的告白，很有力量。” 六道樊心头一喜，刚想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突然察觉到翌的话中有点奇怪，顿时沉默不语。 因为翌说他的告白是有力量，而不是感人或者精彩。 “先是展示自己的宗门势力，接着展示自己的实力地位，明言指出我的生死现在就在你的一念之间，然后才说到自己的心意，你的告白之中完全没有任何诚意和情意，只有威胁。”翌平静的望着六道樊的眼睛道。“你这样的告白，纵使是最木讷最不懂言语的叼丝所说的告白都比你要好的多。你觉得这样的告白可以打动女孩的心吗？” 六道樊听出了翌的讥讽，但他并不在意这份讥讽，因为此生从未追过女人，所以他很笨拙，但他也不需要去学习。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去追女人，因为他要的女人会自己投向他的怀抱，因为他有力量。 他想要翌，那么翌便只能将自己交给他，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翌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没人会想死。所以在六道樊看来无论翌怎么讽刺也好，只要她想活命，最终都只能屈身于自己。 然而要活命只有这个方法了吗？ 起码翌并不认同，他还有另一个方法。 所以在六道樊认为她即将放弃，即将认命的时候，翌说了一句话，然后动了一下，他说“很遗憾，你的告白我不接受，因为我其实是男的，而且你根本威胁不了我！” 六道樊第一个反应是不信，但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因为翌轻轻解开了上衣的纽扣，露出他那不太明显但的确隆起的喉结和一身结实且平坦的胸膛。世间没有女子的身体是这样的，所以六道樊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杵在了那里。然而翌却没有跟着杵在那里，他动了，一动便是雷霆，长剑划破空气，一往无前的斩向六道樊。六道樊面色剧变，右袖拂动，一道青光从袖间蜿蜒飞出，迎上了至上而下的剑锋。 六道樊的反应可谓不慢，然而毫无意义，柳叶剑介于硬剑和软剑之间，可谓可刚可柔，然而有时可刚可柔意思便是说刚又刚不了，柔又柔不到家的意思，例如现在，在翌那把厚重的大刀剑面前，六道樊的柳叶剑根本无法力抗那一剑之威。柳叶剑应声而断，大刀剑重重地斩在了六道樊的左肩上。那里有一个伤口，是当初冲出七峰山时被影刃所刺伤的伤口，从一开始翌的目标就是瞄准着这个伤口而去，因为那里是六道樊最大的弱点。 剑锋斩在伤肩上，鲜血马上飞溅而出，六道樊吃痛惨呼，连连后退想避开翌的剑锋，然而剑已出鞘的翌怎么会让他轻易逃脱？不管六道樊怎么退，翌的剑锋一直在他贴着他的伤口，并且不断深入。 六道樊哪里知道翌出手会这样迅捷凌厉，他一直在观察着翌，因为他喜欢她，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人前之中的翌根本就一直在演戏，他没有看到太上峰上的密林里的剑痕，他没有见过红夕月中被砍杀的魔兽，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翌的真实实力到底有多强。 而今他见到了，然后他便发觉，自己先前说的那些霸道无比的话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因为他的话必须要力量作支撑，而现在，对方的力量比他更强。 从翌出剑，到六道樊拔剑格挡，再都剑断，入肩，六道樊疾退，翌跟追，这中间过程其实非常短，最终六道樊还是无法从剑锋下退却，只听见一声撕裂声，翌一剑将他的左臂给削了下来。 望着自己左边干净的切口，以及从那里传来的钻心痛楚，六道樊终于脸色大变，嘴里发出恐惧的痛呼。 然而翌没有给他叫出来的机会，他甚至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大刀剑斜斜向上挑出，一剑划开了六道樊的喉咙，将他那声痛呼永远憋回了喉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