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可爱的骨头（37）

    “活人也会怨恨、骗人、害人，死人也一样，鬼就是死人未化解的仇怨。在古代死在异乡的鬼尤为难缠，所以才有了画骨师，谁知死人心，知道鬼到底谋求什么，才能化解。”奈谦漠手指滑过手中象牙白微微泛黄的骨铃，轻抚的动作，竟隐隐让微凉想起刚刚唇上的一片轻柔。

    “咳咳，”微凉为自己的刚刚的失神感到一丝尴尬，赶忙点了点头，“她，会怎么样？”指了指地上的骨魅。

    “如果不能劝化，我只有震碎了她，就像杀灭病毒一样，刘眉才能恢复正常。”换句话说——

    “那林笑笑？”如果人是有三魂七魄的，而骨魅是抽取死人身上的骨头用其魂魄炼就的话，“震碎了这魂魄，难道对林笑笑其他的魂魄会没有影响吗？”

    林微凉想起笑笑mama手中握着的女儿照片，那是花一样的女孩啊，她有亲人、有朋友、有盼着她回家的人，墙上的贴纸，还有那床底下锁着的小铁盒，本该是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应该有的单纯、无忧无虑和恣意。

    就像——微凉曾经拥有的那样。

    “作为画骨师，刘眉是委托者，我应该先以她的安危为重。”奈谦漠说过，画骨师自古便是一种职业。虽然看破了很多便是死后还陷入各种利欲纠结的丑恶，但是作为画骨师，便如心理治疗师一样，有一些常人不用理解也不好理解的职业cao守。

    “也许，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我相信作为林笑笑的老师，当初刘眉踏错了一步，但是在更错下去时已经悔悟。”微凉唇齿间还有一丝腥甜，“她也不会想要看到林笑笑魂飞魄散的。更何况——”

    微凉低垂下眼帘，遮挡住她眸中一时闪现的脆弱。突然涌上心头的感同身受，让她的鼻子有些发酸，但再抬起头时却恢复了一往无前的坚定，“我答应过她mama，一定尽力把她女儿带回去，不管是生，是死。”她在“尽力”两字上加重，微微咬着嘴唇。

    眼中的坚定和她咬着上面泛着一丝淡淡血迹的嘴唇形成对比，奈谦漠深深看了林微凉一眼，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这样的目光太为清冽，就像他刚刚突然闯入她口中的气息，直刺人心底。

    微凉下意识想要避闪开他的目光，却又握了握拳，坚定地未避开。

    “好。”

    一个字，言简意赅就如他每次遇到关键问题时都惜字如金，却并非那么云淡风轻。

    ————

    回去的路上，照例还是微凉开车。

    回想刚刚，奈谦漠将林笑笑的骨魅收入骨铃时，刘眉的身体急剧地颤抖起来，就像癫痫发作一样，满屋的监控设备响个不停，更像是骨魅的哀嚎，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可刘眉还是苏醒了，在他们离开病房时，她的眼睛已经能微微转动，“救救她——”

    在微凉想要离去时，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异物感，是刘眉微微抬起的手。因为她属于重症监护，她手指上夹着实时监控心跳等生命指标的电子夹。

    她转过头，眼角还带着一点点晶莹的光亮，微凉有那么一瞬觉得，也许在他们画骨进入的世界中所经历的一切刘眉都有神识。

    “其实说起来，画骨师和心理治疗师捕捉人内心的软弱，一样……像的。”微凉也渐渐习惯给这个家伙当司机了，除了自己不认路的毛病。其实刚刚她想说，一样变态。

    奈谦漠本来微微合眼，像是要睡着了一般，听到微凉自言自语，睁开了眼睛，似乎眼里带着一抹笑意，“是吗，梁城捕捉到过你心中的脆弱吗？他不是曾给你做过一次测评么。”

    听到他的话，林微凉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僵，侧着头特意不去看他，“他跟你说的？”

    “坚强而不偏执，既有女生的细腻和敏感，却又有一种奇怪的豪迈，喜欢许下让自己头痛的诺言。”奈谦漠娓娓道来，让林微凉有些怀疑这些会是梁城跟他说的吗？

    “这在你对林笑笑的案子上都有体现，遇事难得的冷静，能够克制自己，但在面对林笑笑案上又有突然的失控，可见——”他微微一顿，“最好的解释就是你感同身受，幼年时有相似的经历，一定也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磨练，才会磨出这样外圆内方的棱角。”

    微凉微微一愣，想要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突然的电话铃声将车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咳咳，”微凉有些尴尬，陈队的魔音确实是有很好清脑提神的功效的，“我是微凉。”据说这歌还是当年陈队结婚十周年特意给嫂子准备的呢。

    “总说我不够浪漫，我说都老夫老妻了——”陈队带着不好意思，硬是拉着他们去KTV练歌，当然效果也是显著的。

    “听说嫂子罚陈队跪了一宿搓衣板，”有知情人士透露，看旁人不信，还补充道，“嫂子本来特意准备的一套特有品位的杯盘烘托气氛，结果陈队为追求效果突然开嗓，吓得嫂子手上一滑打碎了一个。”

    “奈谦漠在你旁边吗，来警局一趟，案情有变。”电话那头是梁城的声音，他有事都不打给奈谦漠了，反正奈谦漠也不会接。还不如直接找微凉，不过，这样微凉还真成了奈大神的跟班了。

    放下电话，微凉一脸阴郁地想，梁城这个家伙，准没好事。

    “这首歌还不错。”奈谦漠看了微凉一眼，“很有辨识度，这样就不会有时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电话响了，你在哪找的？”

    奈谦漠的表情不像在说笑，但——微凉咧了咧嘴，这样杀猪般的嚎叫，好好一首神情款款的歌被糟蹋得让人有杀人的冲动。

    “咳咳，那个，那个，是找人录的，如果你喜欢这个调调的，选首歌，我帮你录一下。”微凉表示，大神的品味果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啊。

    “我要去趟警局，你跟我去一趟，然后我再送你回去？”微凉不知该怎么表述，隐隐觉得，奈谦漠并不像梁城那么习惯常常与人碰面。

    奈谦漠看了微凉一眼，却是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等了一会。

    突然，奈谦漠的一句让林微凉猛地一打方向盘，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如果去警局，是该左拐更近。”奈谦漠却是一种看路痴的表情扫了微凉一眼，随即眼神却又恢复了清冷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