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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颁布夏历

    二月春。阳城。城内大殿。

    夏后姒禹向群臣行礼后,正襟垂拱危坐。自禹建立夏朝,便保留“夏后”部落之名,以“夏”为国号,以“后”代帝君之名。

    群臣手持玉圭,叩首拜道:“参见夏后!”

    夏禹正色道:“众位首领请起!”

    群臣恭敬道:“诺!”

    夏禹道:“众位首领,如今大夏初立,当有新历以利部民。各位可有编撰历法的人选?”

    群臣都是议论纷纷,毕竟编撰历法可是国之大事。昔日轩辕黄帝文成武备,四海宾服,黄帝观天地之象,以斗转星移观天文,命容成子考定气象,建五行,察发敛,起消息,正闰余,述而著焉,乃成黄帝历。如今夏朝初立,便要实行新历,谈何容易。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此乃轩辕黄帝定黄历之法,夏后不可轻易也。”一个鬓发染霜的老首领叩首道。

    这时一个年轻首领上前行礼道:“老首领,昔日轩辕帝有黄帝历,颛顼帝有颛顼历。如今我夏后共主一统九州,天下归附,万民敬仰,诸侯朝见。岂能再以昔日历法以理邦国之民?”

    群臣之中有人点头称是,但还有一些旧臣并不认同。

    一个年老瘦削、颧骨高耸的首领一脸严肃,道:“夏后,轩辕黄帝所创黄帝历是合天干地支之数,不知夏后可愿听老臣聒噪?”

    夏禹躬身行礼道:“虞疆首领乃舜帝同族,但说无妨,夏禹定躬身静听。”

    虞疆正色道,“天地如长木纵横,天有十干,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有十二支,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干主风雨阴晴晦明,地支主霜露冰雪雾墒,干支交合,六十一甲子,循环往复,演化无穷。天干者,太阳之辉,以养万物。甲破壳,乙抽芽,丙生叶,丁抽条,戊茂盛,己抑起,庚结果,辛新成,壬潜伏,癸萌芽。地支者,坤地之象,以合人事。地支分六阳六阴,子、寅、辰、午、申、戌为阳,丑、卯、巳、未、酉、亥为阴。子时夜半,丑时鸡鸣,寅时平旦,卯时日出,辰时朝食,巳时隅中,午时日中,未时日央,申时夕食,酉时日入,戌时黄昏,亥时人定。此天干地支之历法,观于天地,通于人事,岂能废乎?”

    夏禹拱手长拜道:“此天干地支之法,洞彻幽冥,烛照海内,吾夏之朝,自当继之。只是如今我大夏初立,邦国之内,历不互通,实需新历以安邦国之民。”

    这时,司徒子契拱手道:“夏后,臣子契有事禀奏!”

    夏禹见是司徒子契,忙道:“子契大人请讲!”

    子契上前,面对群臣道:“昔日颛顼帝在世之时,吾与弟实沈处旷野之中,兄弟不睦,互有干戈。帝怒之,迁吾于商丘,主管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管参星。尧帝即位,以吾为火正,司掌火星,封地为商。火正之官,配食火星。吾日夜观测,渐悟火星运行之理。建辰之月,火星在南,则令民放火烧荒。建戌之月,火星伏日,夜不得见,则令民在家烧火,禁放明火。故火种世代相传,经久不灭。敦明火德,光照四海。后吾与部民建阏伯台,以观星辰,测阴晴风雨,知年成岁收,以火纪时,始创火历。大火星,心宿也,在中最明,以为侯主,则四时皆明。如今大夏方兴,吾愿编修火历,以为夏历,造福华夏。”

    这时,皋陶捋须上前道:“子契大人之火历固然精微,不过昔日东夷之火历,岂可当今日之夏历?”

    子契变色道:“皋陶,你此言何意?”

    皋陶不卑不亢,神色自若,道:“皋陶不才,试与夏后与众位首领一辩火历。昔日火历观大火星运行以安农事,分四时八月,合三百六十日。子契大人,是否属实?”

    子契道:“不错!”

    皋陶接着道:“火历观大火星运行,以明四时八月。大火昏见东方地平,为火历正月春分;大火昏见东方半空,为火历二月立夏;大火昏见南中天时,为火历三月夏至;大火昏见西方半空,为火历四月立秋;大火昏见西方地平,为火历五月秋分;大火晨见东方半空,为火历六月立冬;大火晨见南方中天,为火历七月冬至;大火晨见西方半空,为火历八月立春。春耕放火,秋收纳火,以保火种延绵。天地有阴阳二气,寰宇有日月运行。火历知阳火而不知风雨,知火种而不知雨墒。无节气物候,无平闰晦朔,疏而不密,略而不精,实难推行四海而皆准也!”

    子契心虽不甘,仍向皋陶拱手道:“皋陶首领高谈阔论,想必定有新历之法!子契愿洗耳恭听!”

    皋陶觉察到子契不满之意,忙道:“皋陶不才,只是就事论事,司徒切莫萦怀!皋陶只晓刑法政事,历法精研远不如司徒大人!”

    子契闻听此言,才面色缓和,回到群臣行列。

    皋陶接着向夏禹拱手行礼道:“夏后,臣皋陶举荐一人,可与伯益首领共创新历。”

    夏禹问道:“不知皋陶首领举荐何人?”

    皋陶道:“此人名为竖亥。竖亥本舜帝时测师,其人高大健行,猿臂长足,身高九尺,一跬五尺,一步一丈。故舜帝命竖亥测华夏舆图之数。竖亥右手把算,左手指青丘北,自东极至西,合五亿十万九千八百步。竖亥遍游四方,通晓民情,更观日月天象,明阴阳变化,知夷夏之别,悟万物之理,近年来日夜整理,编撰一部新的历法。此新历上合天干地支,下分四时二十四节气。岁有四时,月有二气,年有正闰,月有朔望。明日月运行,合春耕秋收,知风露雨雪,启生民农事,光照八荒,恩泽四海,足以通行吾大夏邦国。”

    夏禹大喜道:“众位首领,意下如何?”

    群臣听罢,皆道:“此新历合天时民意,当可推行。”

    夏禹阔步走到殿前,道:“传吾后令,命竖亥、伯益修订新历,虞疆、子契、皋陶协订。待新历成,命为夏时历,华夏邦国,皆遵行之。”

    群臣叩首道:“谨遵夏后命!”

    是年十月,夏历修订完成,夏禹下令推行华夏部落联盟各个大小邦国。华夏部落诸侯皆宗夏,令出如一,民心咸同。

    夏禹有感皋陶辅助治水、推行刑教、协订夏历之功,召集夏后氏部落首领,决心禅位皋陶。皋陶五让天下贤者,后称疾不出,隐居荒山。

    夏禹二年,皋陶薨。

    夏禹三日不饮不食,神如槁木,不住对着皋陶隐居之地的方向叹息。夏禹想起当年尧帝让贤许由、巢父之事,叹道:“皋陶,贤人也!于民有功,不贪高位,不慕贤名,淡泊从容,功成隐退,真圣人之行也!”于是,便命伯益为政官,总理朝政。

    夏禹五年,巡狩,会诸侯于涂山。诸侯朝见,皆称臣纳贡,盟誓同心。

    涂山会盟之后,夏禹继续向南巡狩,遇见一条大江,江阔数十丈,深不见底。幸好有一条大木舟经过,夏禹便带两个随从登舟渡水。舟中有六七人,多是当地要往来渡河的百姓。夏禹此时巡狩,穿着粗布衣裳,戴着蓑笠,舟中人只觉此人庄重从容,凌然生威,也不敢多言怠慢。夏禹便端坐在舟中,眺望江面,但觉远山疏影,雾气蒙蒙,隐隐有下雨之兆,雾气之中恍惚还有龙形腾跃,传出阵阵龙吟之声。木舟似乎被莫名的力量掀动,在江面上下颠簸。

    “不好!是江龙负舟!”有人高声喊道。

    这时舟头和舟尾同时一阵剧烈抖动,左右颠簸,溅起水花数尺。

    “啊?是二龙负舟!若是单龙,尚能侥幸活命!二龙负舟,真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路可逃!”

    舟中人都大惊失色,慌张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船夫也停住划桨,抱头蜷缩在船头,身体不住发抖。夏禹的两个随从也匍匐在舟中,从两侧护住夏禹。

    只有夏禹神色不变,从容自若,垂手稳坐舟中。

    江面水气弥漫,浪涛滚滚,龙吟之声在众人耳畔回响,更让人胆战心惊,难以平心静气。

    “各位,听我一言,先不要惊慌!安心坐下!”夏禹淡淡道。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哼!就是!大白天戴个斗笠,装什么隐士高人!你要真有本事,就快降服这两条江龙!”

    “嘿,我看他是腿脚不方便才动弹不得,要不他估计早就跑了,还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住口!”两位随从喝道,正要上前,被禹挥手制止住。

    “哎,看看,他还带着两个帮手,定是大有古怪!哎……哎……”

    一个船客还未说完,便觉脚下剧烈一震,他身子便凌空飞出数丈,跌落在江心。他伸手乱舞,只是白白喝了几口江水,神情极为狼狈。

    “快……快救我……”他的声音已有些微弱。

    这时,夏禹从船上找到一条草绳,向刚才嘲讽他的人扔去。

    那人眼见草绳扔来,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再也不肯轻易放开。

    夏禹命两位随从用力,才将那人救上船来。

    却是那人喝了一肚子的江水,有人忙去压他肚子,只见他嘴角汩汩流出江水和涎水来,翻着白眼,圆鼓鼓的肚子跟着一起一伏地抖动。

    过了小半晌功夫,那人才醒转过来,眼睛也有了几分神采,忙转向大禹,跪地叩首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当真是胡言乱语,我自己掴嘴!”说着便真抡圆胳膊打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他见夏禹没有反应,正待要再打,被大禹一只黝黑健壮的大手捉住胳膊,这耳光就再也扇不下去。

    夏禹将他的胳膊缓缓放下,道:“江上风大,你先坐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