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超市
熟悉的城市只剩下一片狼藉，天空却比往日清澈。 陈琳从箱底翻出两个登山包，一人一个，背到肩上。 需要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几套换轻便的换洗衣物，罗轶的手枪，还有从凯丽房间找到的棒球棍和厨房的磨刀棒，金属的细棒不能打碎颅骨，但是从眼窝或下巴入手，还是能造成些伤害。 两人过了五天的蜗居生活，终于再次打开了房门。 楼道旁的五道血印早就干涸，地上也积了层薄薄的尘土。 两人小心翼翼的下楼，却依旧引来些扒门声，看样子是第一批被感染的住户，被关了几天，都已经很虚弱了。 虽然它们的威胁性不大，但这些刺耳的剐蹭声，在周围安静的气氛和满地扬尘的衬托下，显得尤为诡异。 袭击凯丽的那头男丧尸还挂在大门窗框上，罗轶不得不先用棍子把它顶开。 还未开门，街上浓烈的腐臭味就足以致人晕厥。 两人不得不用袖子捂住口鼻，好慢慢适应这种味道。 街上的车辆大多维持着几天前的样子，只有少数被砸烂的车里有一两头丧尸，它们残缺的身体被安全带束缚着。 罗轶的车就静静地趴在那儿，安然无恙，不过他接受了那一家三口的教训，并不打算开车。 两人沿着街边慢慢挪动，老托尼还安详地躺在不远处。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一头只剩半截的丧尸，在陈琳经过一辆废弃商务车时，它突然从车底爬了出来，一边发出“嗬嗬”的声音，一边伸手想抓陈琳的脚踝。 好在它爬行的速度并不快，很轻易就能用棍子解决。 罗轶提出的计划是沿着十七大道一直到第六街，虽然一路上会有许多居民楼，但好处是不走小巷，视野宽阔，没有复杂地形可以让丧尸偷袭。 在两街拐角处还有家不小的超市，全城超市，他们可以设法补充些水和食物。这种连锁超市的规模，就算来一百个人也不可能搬空。 如果超市被丧尸占领，罗轶也有备用方案。 安保公司楼下有家小店，只不过开在巷子里，危险系数会略高一些。 丧尸主要凭听觉捕捉猎物，嗅觉只能在很短的距离内起作用，至于视觉……罗轶和陈琳见到不下二十头丧尸，都被他们一一绕开。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陈琳因为紧张被路沿绊了一下，虽然罗轶及时稳住她的重心，但仍然不可避免制造了些声响。 距离最近的丧尸和两人仅隔着两条车道，罗轶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转头。 一对霜白的瞳孔，四只雪亮的眼睛，两方隔着汽车车顶对视。 单独对付一头丧尸很容易，但它们恐怖之处在于数量，只要它“嘶嘶”两声，周围的丧尸同伴将立刻蜂拥而至，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罗轶能感受到陈琳的双手几乎抠进他左臂，自己握住球棒的右手骨节也有些暴起，两人屏息凝神，就像赛车手同时踩下刹车和油门，只等红灯熄灭，比赛开始。 然而下一刻，那头丧尸又把头转了回去，它根本看不到罗轶或陈琳，也没有捕捉到食物的气味。 这种肾上腺素陡然飙升又迅速退去的感觉，让罗轶感到一阵疲乏，稍稍平复了些，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一道冷汗。 不过这也是宝贵的经验。 至少罗轶知道，在空旷地带超过7米的距离上，丧尸无法察觉活人的气味。 对于陈琳歉意的眼神，罗轶简单地一笑了之。 之后的路程也算是有惊无险，快到第六街的时候，周围基本看不到任何一只丧尸，只有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地蹲在街边。 男孩背对自己，蹲在地上，背部有些小小的起伏，看起来在抽泣。 罗轶对他身上的衣服有印象，是之前出逃三口人中的那个孩子。 “嗨……” 罗轶用最小的声音叫了一声，男孩没能听见。 他小心靠近了几步，才发现男孩面前躺着的是他母亲，原来这一家三口也没能躲过厄运。 他们开走的那辆车停在不远处，车里空无一人，罗轶没见到男孩那个沉稳、强壮的父亲，只有男孩一人蹲在这里。 “嗨……” 罗轶又靠近了些，看到那位母亲的前额有一大块凹陷，想来想去，只能是他丈夫动的手。 此时他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能让一个父亲抛妻弃子的理由并不多。 想到这里，罗轶不免将棒球棍握得更紧。 “嗨……” 罗轶距离男孩只有五六步距离时，他才开口问道：“孩子，我认识你，我就住你家对面，你爸爸呢？” 男孩终于停止了抽泣，起身，转头。 他的衣服很干净，甚至连头发都没乱，但脸上、手上涂满了鲜血。 不出罗轶所料，这是一头丧尸，而他刚刚打断了对方的进食。 男孩裸露的皮肤略显苍白，显然变异的时间不长，身体组织也还没开始分解，动作明显比刚才那些丧尸快得多。 五六步的距离须臾即至，罗轶来不及摆开手臂，只能抬手一挥，用球棒击中对方下巴。 “咔——” 罗轶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这样的伤势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晕厥，但男孩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破碎的下巴让他面目狰狞，即使牙齿无法开合，他仍“嗬嗬”怪叫着扑向罗轶。 不过这次罗轶摆好了姿势，全力一击，随着一声闷响，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这是他杀死的第一个完整的人形生物，虽然他在瘟疫爆发当天和丧尸搏斗过，也强行制服了变异的凯丽，杀过从车底爬出来的半截丧尸，可两者带来的心理冲击是完全不同的。 这一刻，罗轶才感受到什么叫秩序崩塌。 已经回不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附近没有其他丧尸，而十几米外就是全城超市的入口。 “我认识他。”陈琳经过那对母子时停下了脚步：“他父亲有过一次前科，暴力伤人。不过周围人都知道，那是因为他妻子被人调戏才被迫动手，他很爱他的妻子。” 罗轶不想在街上浪费时间：“不管他爱得多深，最后还是抛弃了家庭。走吧，我们拿完水和食物就离开，外面不安全。” “嗯。” 两个整好背包，转过街角，却双双停住脚步。 只见超市铁门大开，第二层的玻璃门碎了一地，地上还掉落着半截铁链，像是被工具钳断的 门内没有灯光，只能依稀能看到几个晃动的身影。 罗轶俯身查看，又闻到一股浓烈的气味，不是整座城市蔓延的腐臭，而是血腥。 这代表那些人的死亡时间不长，最多也就是一两天时间。 “这里不能去了。”罗轶站起身，退开几步。 他原本的计划里，这里食物充足，只要能躲过第一天的灾变，就很可能成为幸存者的据点。躲不过也没关系，经过这几天下来，第一批丧尸也都烂得差不多了，只要他们动作够快，还是有机会搜集到足够的食物。 但是，进入一个刚刚被丧尸攻占的地方，那就不是风险多大的问题了，里面的丧尸还有很强的行动能力，他们贸然闯入必死无疑。 然而两人停留的十几秒时间，已经引发了些许sao动。 罗轶只看到一副骨架从脚下的阴影里现身，仅有的骨rou只能勉强支撑它爬行，一级向上的台阶轻易就将它挡在脚下。 它的身形已经无从辨认，甚至看不到一片衣物，但罗轶还是从发型和仅存的一些面部特征认出了它。 “他果然很爱他的妻子。” 事情的经过逐渐变得清晰。 一家三口驾车来到超市，不管是为了食物，还是为了寻找避难所，他们把车停在了这里。 这时候超市里应该还有幸存者，他们用铁链把门锁上，逃过了丧尸的袭击。 他们拒绝为到访的三人开门，所以男人决定用钳子把铁链剪断。 期间，那些幸存者和男人可能会有些争执，争执又引来丧尸，导致他的妻子和孩子遭到袭击。 男人不得不亲手杀死妻子，减轻他的痛苦。 之后在悲痛和愤怒的驱使下，他剪断铁链，破开玻璃门，用自己的身体把尸群引向超市。 这也是路口附近看不到丧尸的原因，他们全都在超市里。 罗轶无法评价这个男人的行为，但黑漆漆的超市内有了些许响动，影影绰绰的身形似乎在向门口聚拢。 “走，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