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诸位,莫要让我失望啊
望着那睥睨群雄,傲笑八方的身影。 陈拙不由的心生感叹,即便此人已走火入魔,疯了癫了,然武夫的本能始终未改。 他目光游走,又望向那灰发灰衣的老者。 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六分半堂”那一边的,也就只有“总堂主”雷损了。 这个长袖善舞,老谋深算的枭雄霸主,居然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寻常的就仿佛一个时常在湖畔江边闲钓漫步,颐养天年的小老头。 微皱的脸颊上长着一层浅浅的胡茬灰黑泛白,背着手,略微前倾着上身,轻弯着腰,像在打量着场中的局势,顺便还朝陈拙颔首微笑,点了点头。 而那街畔的屋顶,倏然响起一声饱含杀机的厉喝。 白愁飞的一张脸如今白的有些吓人,如霜似雪,冷如寒冰,还有杀机,死死的望着拦阻自己的那个江湖人。 交手数十招,他竟然没有拿下一个其貌不扬,声名不显的小角色。 他本想趁今天扬名的。 杀了六分半堂的几个堂主虽说让他有了名声,但是还不够,即便是坐上了金风细雨楼副楼主的位置,对他而言也还是名声太小;可如果能败了关七,伤了关七,铲除了“迷天盟”的余孽,那无疑是能令他的名声更加如日中天。 而且,他实在已经听够了别人的话,尤其是将他和那人相提并论。 三人皆是在“苦水铺”一朝扬名,又都际遇不同,投到了各方势力;但自从那人出了趟京城,再回来,无论他走到哪儿,总能听到有人夸赞对方,还老是拿他和王小石与对方相提并论。 一个捕头,原本哪能及得上他这个副楼主,但现在,反倒都在说他不如对方,身手不如,胆气不如,名头更是不如。 都说他仗了苏梦枕的势,而那人,单枪匹马,挑了连云寨,又连杀十二个凶名赫赫的江湖高手,已能与那六大高手比肩。 王小石听到这些话只会开心,压根不放在心上,而是替对方高兴;毕竟能在京城出人头地可不容易,熬了多少苦楚,受了多少羞辱和白眼,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当然要替朋友高兴。 但白愁飞不会,他本就和那人不熟,要不是因为王小石二人只怕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不谈不上朋友,不过是个走街卖艺的江湖人罢了…… 愁飞愁飞,本以为能一鸣惊人,振翅而飞,可如今风头俱被他人所夺,白愁飞实在有些受不了。 而现在他更受不了面前的这个,明明落拓的就跟乞丐差不多,眼里却不见半点沮丧失意,反而充斥着盎然生机,阳光,热烈。 这人武功也是不俗,非但不俗,而且厉害的紧,剑招凌厉,糅杂百家,几乎看不出来历,却总能封住他的指法,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高手。 一瞬间白愁飞已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藏拙,食指一屈,中指一直,也不蓄势,而是于瞬间出手,脸上最后的血色也彻底褪尽,随着中指指出,一缕灰黯指劲竟凝成一线,直去那人的眉心,二人之间的雨帘无声而断。 等他出招之后,嘴里才幽幽道:“破煞!” 这是他指法中最厉害的三大杀招,“三指弹天”里的“破煞”。 想不到没用在关七的身上,居然用在这个无名小卒的身上,当真是…… 白愁飞一出此招,便已觉得十拿九稳,可他对面那个其貌不扬的江湖人陡然一竖剑器,剑光璀璨,流转青芒竟是转瞬覆没剑身,那本该三尺长的青锋竟又生生长了一截。 长剑一挑,已挑破了这京华烟雨,挑出了三分潇洒,三分快意,三分的惊才绝艳,还有一分的傲然脱俗。 便在白愁飞没了表情的注视下,他那一线指劲,竟被当空挑散。 而那人手中的寻常铁剑亦在剑势行尽的同时碎散在雨中。 “有埋伏,速退!” 借着指劲的反冲之力,那江湖人已蹿向雨中深处,临走还不忘朝着“迷天盟”的六位圣主招呼了一句。 六人原本还想靠关七重现昔年辉煌,可一看周围重重埋伏,盟中精锐也都惨遭屠戮,再被这人乱了心神,彼此互望一眼,忽见“大圣主”颜鹤发一瞥陷入癫狂、战意高昂的关七,咬牙沉声道:“走!” 说罢,已朝那人追了过去。 而对于他们的离开,无论是苏梦枕还是雷损,都不在意。 眼里似是只有关七,即便白愁飞先前的激战,也未能令二者偏转视线,分心他顾。 树倒猢狲散,只要关七一死,迷天盟剩下的不过是些土鸡瓦狗罢了,翻不起多大风浪。 陈拙若有所思的望着离去的几人,嘴角噙出一丝笑意。 而街心,先前翻飞的刀影无声再现,快的连那一抹绯红也消失不见,风雨如旧,然雨幕水帘却诡异的短暂滞空,然后宛如四分五裂的布帛一般被割裂开来。
然后,长街寂静。 关七的脖颈上,已多了一柄刀。 端是好快的刀。 陈拙心神收敛,亦是觉得此刀不同凡响,他心里暗思,如今自己已生了神念,刀法想来也该水涨船高……许久未动刀了啊。 关七像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即便刀架脖子,也始终纹丝不动,平静的像是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一样,冷冷的瞧着苏梦枕。 苏梦枕轻咳了两声,一手拿刀,一手捂嘴,说道:“我若这样杀了你,太过无趣。” 他手中把把美到扣人心弦的刀子居然真就缩回了袖中。 雷损入鬓的浓眉一皱,阴沉道:“不可……” 只是他显然说的晚了。 关七咧嘴一笑,戾目渐张,“你就是‘金风细雨楼’的新楼主,苏梦枕?” 苏梦枕不答反问,“除了苏梦枕,谁能一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关七咧嘴一笑,“伱当真以为能伤的了我?” 对旁人而言,刀架脖子上无疑是必死无疑,但对他而言,刀口与自己的距离,便是如隔天堑。 苏梦枕取下嘴上的手帕,轻声道:“不妨再试试!” 他袖中刀光再吐,雨幕顷刻一份两半,细长豁口横飞延伸至关七的脖颈。 关七还是一动未动,但眼看他就要命丧苏梦枕的刀下,那“红袖刀”却停在了半空,刃口之下,似是有着一堵rou眼看不见的壁障。 王小石呐呐道:“先天无上罡气!” 众人眼神尽皆沉凝如水。 这人论攻有“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论守又有“先天无上罡气”,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天底下最凶险,最难练,也最惊世骇俗的两门功夫,竟然为一人身兼。 气本无形,然此刻由关七施展开来,立见其周身风雨汇聚,居然化作一个丈阔四尺的巨大水球,气机流转,已将苏梦枕的刀给弹开了。 一招未中,关七双眸一眯,浑身光华涌动,环顾众人,忽单足一落,周身四尺之外,立见一缕缕犹若实质的剑气迸射向四面八方。 长街之上,以关七为中心顿见惊爆连连,席卷街头巷尾,尘嚣如浪。 惊天动地间,数道身影冲天而起,连同陈拙在内,俱是变了脸色。 “诸位,可莫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