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九、金风潜入淮北春,男儿负剑再启程
未时二刻,通玄下了龙辇。 悠哉悠哉晃到了队伍后方,停在了一辆宽大却没有窗子的马车旁。 守在车门旁的黄衣小道士,见通玄前来,不用吩咐便打开了车门。 内里几人一惊,下意识往车箱后方缩。 通玄跳上马车,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车内有妇人数名,以及男女孩童十几位。 仔细看,才能找见那名约莫五十来岁的男子。 作为车内唯一一名成年男性,这人竟拼命往妇人身后藏,只露出一双惊恐眼睛往车门处看来。 待他看清门外是通玄后,这才推开身前妇人,手脚并用趴到前头,习惯性的赔笑道:“仙长,可是回到东京了?” “呵呵.” 通玄嗤笑一声,道:“陛下,当年你们一家从东京去往五国城时走了几天?咱这才出发几日?陛下还真是归心似箭啊。” 被唤作陛下这人仿似完全没听出通玄口吻间的不敬,依旧腆脸笑道:“多谢仙长搭救,只要仙长能送我归周,天下美女财帛,任由仙长取之” “那贫道先谢过陛下了” 通玄望着这位曾经的大周天子,一脸戏谑笑容。 逗弄几句,通玄重新关上了车门,和徒弟并肩坐在车辕上,嘱咐道:“看紧些,千万莫让他半路逃走。” 徒弟却鄙夷道:“师尊放心,这周国太上皇经过丁未一遭,早已吓破了胆。现下带他逃离金国,莫说逃跑,便是赶他下车他也不肯。” “说的也是。” 通玄呵呵一笑,感叹道:“你看看他那模样,全然没有一点人君的模样。若说他胆小吧,在金国十几年,竟又生下了一堆儿女,这心是真宽啊!” 正说话间,前头一阵喧哗,通玄连忙跳车赶了过去。 走近龙辇时却见,方才那名在辇内侍奉的小宫女衣冠不整,被两名金兵拖拽着,小宫女脸上带有明显指印,吓得不住哭叫。 通玄询问发生了何事,龙辇外的小道士低声道:“方才皇上忽然来了兴致,却不知为何.为何不举,便将气洒到了侍女身上,要杀了她。” 哟,那金枪铁戈大补丸可是通玄的看家猛药了,完颜刚服用过连一刻钟都没撑到? 看来,这身子骨被酒色掏空的差不多了。 “杀了多可惜!”通玄看了那名惊慌小宫女一眼,对徒儿低声道:“去,将她送去我的马车上。” 初九,完颜亮率数百骑,人马不歇,已追至银州。 近年,他确实有意打压宠信妖道的完颜,也确实有心代之。 但面对突然崛起的齐国,完颜亮未防内乱,一直不曾真的和完颜撕破脸。 他想的是,先平灭齐国,内部问题留待日后再说。 却不料,完颜竟干出了抛家南狩的事.此事一出,完颜必然威严扫地,可负面影响却也极大。 一国不可二主,金国必然不能有两个朝廷。 完颜亮有信心掌控黄龙府以及金廷中枢,但地方官员该听命金廷还是金帝? 此举必使亲者痛、仇者快。 暗骂完颜糊涂昏聩的同时,完颜亮也没有完全放弃,只待追赶上南狩队伍,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安抚住完颜。 再不济,完颜亮利用自身在军中威望能说服两猛安合札军不要盲从完颜之命,也算有所补救。 不成想,他赶到银州时,惊悉榆州兵变。 且那兵变汉军打出了‘诛权臣、清君侧!’的旗号 这一下,不但将金国内部龌龊告知了天下,完颜亮也不敢再追了。 初十日。 金帝南狩队伍抵达榆州。 庞大固、丁国忠率部出城三十里跪迎。 昏昏沉沉了一路的完颜精神振奋许多。 进城后,通玄一番吹捧,正急需地方表明态度的完颜大肆封赏,升官许侯。 似有千金示马骨之意。 庞大固一跃升为榆州督抚,连张小尹也在举荐下混了个指挥。 此番举措,极具标杆效应。 中京路州府,先因榆州兵变而紧张不已,紧接得悉金国内部剧变。 大多数地方官尚处于一头雾水的懵逼状态,通玄已借完颜之名,要求各府主官主将前来榆州觐见皇帝。 各府尚在迟疑间,没想到最先给予热烈回应的竟是南京路。 正月十三,南京路率先向各地广发檄文,文中声明道:逆臣完颜亮欺君擅权,既有不臣之心,又有谋逆之实,当诛九族! 而今圣上无奈南狩,各地驻军守臣当思报效君恩,拱卫皇帝,讨伐佞臣! 檄文上,有留守张浩、行尚书省宰相韩尝,以及都统郭安、韩企先等人的署名。 这些人,代表的便是南京路军政两界的态度。 同日,韩尝、郭安率军前往榆州,亲迎皇帝驾临南京。 至此,中京路除了个别州府,纷纷表态拥护金帝,誓诛贼子完颜亮. 金国内部动荡似乎也波及到了齐国河北路,河北督帅彭二,急命麾下最精锐的‘虎团’辛弃疾部同沧州猛将焦屠,推进至河间北部一线。 冀州统制周良领麾下黑旗军陈兵滹沱河南岸。 这已经是彭二所能做的极致了,非战时若无楚王令,他也无权命大兵团进入敌国。 短短十几日间,事情发展的进程令人眼花缭乱。 即使南京路、榆州府明确喊出了‘诛权臣、清君侧’的口号,黄龙府一部分早已投靠了完颜亮的老臣的力主下,仍未第一时间刀兵相向。 正月十四,经平章完颜胡舍、参知赵思温的劝说,完颜亮最终还是同意了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派遣知制诰李俦、驸马唐扩为使,前往榆州面见完颜。 李俦原为完颜近臣,此次南狩仓皇,通玄为防走漏消息,未带任何一个金帝近臣。 使者中一人为近臣,一人为驸马。 由此可见,完颜胡舍和赵思温还是非常希望南狩一事能以和平收场。 毕竟,除了沉迷药石、神志受损的金帝,金国高官谁人不知晓若双方打起来,对金国百害无一利。 正月十五。 寒冬已过,北风渐消。 不同于凛冽北地,淮北微风中已有几分暖融气息。 入夜后,蔡州满城花灯,焰火不绝。 几日前刚刚巡视了一圈归来的陈初,带着一大家子闲逛在长街之上。 “呜呜呜,娆儿也要爹爹抱嘛,哎呀,娘亲莫打了,呜呜呜” 怄人的娆儿被玉侬在屁股蛋蛋上打了几巴掌,绕着陈初边躲避娘亲的追击边哇哇大哭。 此时,陈初怀里抱着绵儿 娆儿作为家中第一个孩子,却也和她娘一个样,最是粘人。 以前,爹爹只要在家,她便是那个往怀里拱的最勤的孩子。 可最近,因为嘉柔和绵儿在家,爹爹怀抱的位置便被这个小meimei霸占了。 今日出游,见绵儿偎在爹爹怀里抱着爹爹的脖子一刻不撒手,娆儿吃醋了 嚷嚷着也要爹爹抱,换来娘亲几巴掌。 小孩子不懂事,玉侬却晓得,嘉柔带孩子来一回不容易,不定哪日就要回东京了,公子大约对绵儿是心里有愧才偏爱一些。 “别打别打。”陈初一个错身,将玉侬和娆儿隔开,笑呵呵道:“两个人也没多重,一起抱了就是了。” 陈初弯腰,单手抄起娆儿,两侧臂弯里,一边一个,才平息了这场纷争。 “公子就惯着孩子吧!” 最溺爱孩子的玉侬都没忍住讲了一句。 “呵呵。” 陈初一笑也不解释,前几日已收到军统关于榆州兵变的情报,这安稳日子不知还能过几天,能让孩子开心些,他是极愿意的。 可怀里的两个小丫头却不消停,娆儿见绵儿抱着爹爹的脖子,她也想抱,便嘟着嘴巴轻轻推了推绵儿的胳膊。 后者却不理她,趴在陈初耳边小声道:“爹爹,娆儿jiejie坏.” “哈哈哈” 陈初不由一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李骡子站在不远处正朝他这边张望,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搅王爷一家难得的闲暇时光。 陈初见状,笑着哄了两个小丫头几句,随后将人分别还给了玉侬和嘉柔。 “可是北边又来消息了?”陈初走过去,同李骡子站在一处稍稍背人的街角。 “是,方才军统得来急报,金帝南狩,苏晟业做主让榆州重新竖起了金国旗号.” “哦?” 李骡子一番细说,陈初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意外愕然。 和军队系统不同,军统因需临机决断之事太多,有着远超其他机构的自主权。 包括这回榆州易帜再易帜. 结合当时情况,苏晟业的决断虽然大胆,却也相当优秀。 但军统能做的,无非是积累变量,促成齐国插手的契机,最终能占到多大便宜,还是要军事做后盾。 “将密文抄送柳川先生一份.” 陈初望着长街花灯,嘱咐了一句。 远处,猫儿不时往他这边张望一眼,似有心事,终是没忍住低低叹了一声。 旁边,与猫儿并肩站在灯火阑珊处的蔡,却道:“这次不错了,在家待了大半年。” “蔡jiejie,你是说官人又要出征了么?” “你自己不都看出来了么,还来问我” “你说出来,我便死心了。省得再患得患失。” 相见时难别亦难。 即使分别是近年来夫妻间的常态,猫儿依然无法习惯,每回离别,都像是生了一场病,整个人都恹恹的,做甚都提不起精神。 个中感受,蔡又不是没体会过,但她安慰人方式一直很独特,只见她低头凑到猫儿耳畔,悄声道:“那便要抓紧最后这几日光景了,今晚他住青朴园,你也来好了,咱仨一起睡。” “蔡jiejie说什么呢!老不正经!” “诶!你说我不正经可以,再说我老,咱姐妹可没得做啊!” 正月十六。 过年的气氛依然浓郁。 一大早,淮北军衙内一名名传令马军四散而出,急驰往各自目的地。 城东十里,濡河西岸,坐落着一栋栋二层小墅。 此处背靠市集,面朝河水,是一处风景绝佳、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蔡州周边用地紧张,容不得新建那种动辄占地数十亩的豪宅,便有商家花在此建立统一格式的小楼,一亩多的面积、前后院,拎包入住。 客户人群便是淮北军中低层军官、各场坊管事、小商人等标准中产阶级。 年前,秦永泰长子成婚,专家小区那栋院子虽精致,面积却不算大,兼之小区安保严密,不便于喜爱交游的二子秦胜武在家会客,干脆拿出积蓄在此购置了一套新房。 不算分家,但事实上却是送给了秦胜武毕竟后者也即将成婚了。 并且二儿媳是西军大佬折可求小女。 觉着自家一步完成了阶级跨越的秦永泰,近来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许多。 今日上午,秦胜武特意唤来一众好兄弟来家中热闹一回,一起吃个饭认个门。 辰时,秦胜武带着康石头去了市集采买菜rou。 留在家的小乙、二郎转悠到了后院,不由见猎心喜秦胜武身为武人,后院里摆有刀枪架,打熬身体的石锁,将后院布置成了一个简易校场。 小乙二郎两人一时手痒,分别拿了两根哨棒在院内‘嘿嘿吼吼’对战起来。 今日来家的,除了四小只,还有二郎的未婚妻蒋茜,秦胜武的未婚妻折燕儿。 二郎定下的日子是三月春暖成婚,秦胜武则在这月月底变成迎娶折燕儿。 耳听后院热闹,两女牵手前来观看。 蒋茜乃东京统制蒋怀熊二女,身为将门女,眼见二郎打的好看,不由起了争胜之心,笑问道:“燕儿,你观我淮北男儿如何,比之你们西军男儿又如何?” 蒋茜想夸的是自己那青梅竹马杨二郎,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才用了‘我淮北男儿’代指。 可她那句‘比之西军男儿如何’却也激起了折燕儿的好胜心。 都是将门女,折燕儿可不愿自家父兄被淮北军比下去,便笑道:“还成吧,耍的热闹,却少了杀气。” ‘耍的热闹’,怎听也不像是夸人的话! 蒋茜不服,笑嘻嘻道:“反正闲来无事,你我姐妹切磋一番如何。点到为止,绝不伤你” 折燕儿侧头打量蒋茜一眼,莞尔一笑,却突然指向了二郎和小乙,霸气道:“meimei娇弱,恐吃不得我西军刚猛墙枪棒,要打,我便与他们打吧!” 折燕儿说话时刻意放大了音量,足以让小乙和二郎听见,俩小子登时住了手,看了过来。 先不说折燕儿是西军子女,单说被女子小看这件事就不能忍啊! 小乙当即将手中哨棒抛了过去,“嫂嫂,来来来,我空手与你过几招!” 折燕儿扬手接过,当即挽了个花,哨棒两端带起一股破风‘嗡嗡’之声。 行家有没有,一出手便知。 二郎是个机灵的,连忙将自己的哨棒塞到了小乙手中,大声道:“空手怎行,你看不起折家枪棒么!” 这话给了小乙台阶,二郎却又小声交代道:“我去年便听人说过她会功夫,切莫大意!你输了事小,给咱淮北丢人事大!” “放心吧!我使出六成力!” 直到这个时候,小乙依旧信心满满。 可一交上手.仅仅三个回合,小乙便被折燕儿磕掉了手中哨棒。 “一看就没怎么上过战阵!持枪不稳,便是将枪棒耍出花来,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小乙满脸通红,偏偏又反驳不得他真正的实战也只有当年在东京生擒单宁圭那一回。 “再来!”小乙捡起哨棒,欲要再上。 折燕儿却站在原地,平举哨棒指向了两人,表情平淡,口吻却难掩嚣张,“你俩,一起上吧!” “啊呀呀!” 二郎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又当着未婚妻的面,自是受不了这般羞辱,持棒便冲了上去。 ‘铛铛铛’ 接连三计挥砸,皆被折燕儿格挡,二郎前冲脚步不停,折燕儿却一个十分优美的折腰拧身,欺进二郎身前一尺。 长兵,最怕的就是被对手杀进内圈近战,二郎一惊,尚来不及撤步,折燕儿却以棒身中段不轻不重的抽在了二郎屁股上。
“.” 耻辱啊! 这哪是打二郎的屁股啊,这是打了淮北军的脸啊! 二郎尚未作出下一步反应,却听人惊讶道:“你们作甚?” 转头一看,竟是买菜归来的秦胜武。 二郎输给一个女人,正倍感尴尬,却忽见那折燕儿一个甩头,撞在了他扬在半空的哨棒。 “哎哟.” “燕儿!” “武哥哥” “你不碍事吧!” “燕儿无碍,都怪燕儿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向两位叔叔讨教,自寻苦头。” 折燕儿已弃了棒,捂着额头,可怜兮兮的主动认错,眼窝窝里竟然嗑了泪花。 “哎!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能打的过他一个男人!” 秦胜武的心疼溢于言表,甚至还不满瞪了眼二郎,“你也是的!你嫂嫂一个柔弱女子和你切磋,你也不知留些力气!” “啊???” 柔弱女子? 大哥,你方才没见她有多嚣张,还打我屁股哩! 眼见二郎像个二傻子似得‘啊啊哦哦’想要解释,折燕儿忙唤了一声‘武哥哥’,拉回秦胜武的注意力,这才站在他身前哀哀道:“武哥哥帮燕儿吹吹额头,吹吹便不疼了。” “好,好。” 淮北军第十六团铁血团副秦胜武赶忙放下手中菜蔬,小心的在折燕儿额头又吹又揉,一脸宠溺。 少倾,一众人返回前院,准备一起动手煮饭烧菜。 走在后头的蒋茜三番五次打量折燕儿后,终于没忍住,道:“燕儿,你方才是为何!” “嘘!我娘说,女子会武功又不是甚值得炫耀的事!” “那也.也不必如此吧!” “你们淮北女子都娇滴滴的,我若还像以往那般,万一为武哥哥不喜怎办?” “咦!你对胜武哥竟如此中意呀!” “我也不知怎地,第一眼.便相中他了。” “对了!我淮北女子可并非全是娇滴滴的!” “怎不是了?我在楚王府待过,王府女眷一个比一个娇滴滴,特别是王妃,说话像小狸猫一般,又软又绵” “那是你没见过我的偶像,近卫二团沈团长!” “沈团长是女的?” “嗯!” “她成婚了么?” “没有.” “这不得了,你看她都没人要。” “.” 好像,是这个理。 几人转去前院,一番忙活,午时前已整治好几道小菜。 正当要开席时,却忽听院外一阵马蹄疾驰近前的响动,未关的院外门,随即出现了一名淮北传令马军。 “淮北军第十六团团副秦胜武可在!” 几人尚顾不得想问,那骑士已大声喊道。 正在灶房忙活的秦胜武闻声走了出来,见状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抱拳道:“本人正是秦胜武,可是有事了?” “紧急军令!河北驻军即刻取消休假,三日后辰时于军衙报到,返回河北!迁延不到、晚到者,军法从事!” “是!秦某得令!” 秦胜武双腿一并,行了军礼! 马上骑士宣读完命令,这才回礼道:“军令在身,未曾下马见礼,秦团副原谅则个。” “无碍。兄弟,可是河北有了战事?” “我所知不祥,好像和金国有关。” 传令骑士离去后,院内气氛不由沉闷了下来。 淮北将士从不畏战,伤感的只是突然而至的离别。 “怕是有大事了,不然不会这么急。” 二郎分析一番,瞄了一眼怔怔坐在凳子上的折燕儿,这才接着道:“却不巧,胜武这婚事要推一推了。” 秦胜武不由转头,满含愧疚道:“燕儿,实在对不住。” 折燕儿闻言,却忽然抬起了头,“武哥哥休要这般做小儿女态!我家世代将门,见惯了离别,自不会为此小事恼于武哥哥。” 耳听折燕儿将两人婚事说成‘小事’,秦胜武心中小有失落,不由自嘲道:“也是!沙场无常,谁也保不准能不能活着回来,若我战死,刚好不连累燕儿。” 其实,自打去年时,秦胜武就知晓自己和折燕儿之间是赤裸裸的政治联姻。 可短短一月接触下来,却被这名西北小娘勾住了魂魄,夜里入睡前,想起以后要和她过一辈子,秦胜武都能嘿嘿笑上两声。 此刻以为对方不在乎能不能成婚,自是一股心酸萧索萦绕心头。 可折燕儿听他这般说,忽腾一下站了起来,氤有高原红的脸蛋上因气恼愈加红艳。 想说些什么,折燕儿却气的口不能言,竟憋出一汪眼泪。 “燕儿,怎了?” 秦胜武被折燕儿如此大的反应吓了一跳。 折燕儿却一跺脚,气道:“我的心意,武哥哥还不知晓么!” 说罢,拽着秦胜武就往门外走。 “燕儿,作甚!” 秦胜武不明所以。 折燕儿却在院门处顿足转身,一回头,眼泪先流了出来,折燕儿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哭道:“走!去王府,我爹娘不在此间,便请王爷和王妃主持,为我俩完婚!反正还有三日,足够摆酒、洞房了!” “可可,我三日后便要去往河北了啊!到时万一有个好歹,你怎办?” 秦胜武至今也没闹明白折燕儿气哭的点在哪儿,自以为是在为对方考虑。 可折燕儿一听更急了,抬脚踹到了秦胜武的大腿上.一个大老爷们竟被踹到腾腾腾连退了五六步。 秦胜武目瞪口呆.咦,燕儿meimei不是不会功夫么,怎这般大的力气? 那折燕儿却边哭边道:“从我见你那日起,我已将你当做了夫君!将门女,何止见惯了离别,也见惯了生死!你若残了,我养你一辈子!你若死了,我侍奉公婆!我只问你,你今日娶我不娶!” 秦胜武不由喉头一哽,“娶!” “好!随我去你家请公婆,一起去王府商量婚事!” 折燕儿以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道,紧接又转头看向了杨二郎和小乙,“你俩,去街上为我夫妻采买红绸被褥、酒席菜蔬!” 不待二人应下,折燕儿又看向了康石头,“你替我们夫妇联络吹打乐班、出嫁喜轿.” 有如军令一般,一通安排过后,折燕儿才向几人敛衽一礼,“喜事仓促,劳驾几位叔叔了!” 随后,众人各自去忙活自己的差事。 秦胜武同折燕儿回家请爹娘的路上,忍不住几回打量后者,终于没忍住道:“燕儿,近一个月来,你是不是一直在装作弱不经风啊!” “.” 折燕儿蓦地脸蛋一红,低头不语。 可秦胜武却哈哈一笑,“燕儿以后莫装了,我还是更喜欢方才挥斥方遒的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