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你无情、你冷酷
戌时初。 天色将晚。 母羊陈烧烤栓在木桩上,猫儿头裹花布巾蹲在一旁,抓在羊乳上的双手交替挤压。 当初第一次挤奶时,猫儿胆战心惊、小脸红透的模样还记忆犹新,现在已能做到从容淡定。 忙活半天,下方的陶碗中却也只接了半碗羊奶。 烧烤买来已近五个月,早已过了产奶高峰期,也算是为这个家鞠躬尽瘁了。 “阿姐,快些快些!”等在一旁的虎头的不住催促。 “先喝了这碗奶再去玩耍!”猫儿提出了条件。 不远处的空地上,吴奎家的粪妞骑在一条大黄狗身上,耀武扬威、睥睨天下。 整个村子里只她和虎头有坐骑。 已喝了半年羊奶的虎头,对满是膻味的奶水极度不喜,但为了不让粪妞一人独领风sao,还是勇敢的接了陶碗。 一手捏在自己的鼻子,一手端碗倒进了嘴里。 完成任务,虎头一抹唇边奶渍,拎起陈初做给她的金箍棒,一屁股跨坐在了陈烧烤背上。 “驾!”一声娇喝,虎头骑着自己的奶妈朝粪妞那边冲了过去,“吴粪妞,老子来了!” “赵虎头,老娘等着你!” 嗯嗯,自称‘老子’的今年七岁,自称‘老娘’的今年六岁。 两人还都是女娃娃....... 逃户村果然是一个民风淳朴、适合养育孩子的好地方! 猫儿苦着小脸,回头看向陈初,“哎,怎办呀,虎头以后怎办呀......” 陈初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想让虎头长大后像娘子是有些难的,毕竟世上像娘子这般温柔、聪慧的女子本就不多......” 话听了一半,猫儿已傲娇的仰起小脸,随后与陈初挤坐在了新屋前木桩上。 但陈初接下来又道:“就怕虎头以后变成姚大婶那样的性子......” 猫儿只是想了一下便不寒而栗,抬手在陈初肩膀轻捶了一拳,“莫胡说!” “嘶~” 人家猫儿明明没使力气,陈初却一副受了严重内伤的样子。 明知他在演,猫儿还是伸出小手又帮他揉了揉,“官人,人家都说长姐如母,那你便是虎头的半个父亲,往后教导虎头还需你多费心呀。” “等秋后吧,我把这几個孩子拢起来,教他们识字。” “嗯!” “我昨天布置给你的作业完成了么?” “完成了。” “写来给我看看。” “唔.....” 猫儿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趙貓兒’三字。 从六月二十那天后,陈初开始教猫儿识字。 不过最近忙得很,只能抽空教一点,她学下的并不多。 不过,除了自己的名字,猫儿也学会了陈初的名字。 只见又在自己的名字前写了‘陳初’二字。 虽然称不上美观,但猫儿看着地上的两个名字依旧欢喜。 “我今天再教你一个字。” 陈初从猫儿手里拿过树枝,在两人的名字中间写下几笔,同时道:“上边是屋顶,中间是心,下边像两条腿支起了一个家。” 猫儿双手蜷在膝盖上,身子前倾,认真地看着这个还不认识的字,猜测道:“官人,这是‘家’字么?” “不是。”陈初笑呵呵的望着猫儿,“这是‘愛’字......” 猫儿扭头,本来想着抿着小嘴矜持地笑一笑,却没控制住,直接‘嘿嘿嘿’笑出一排小米牙...... “来,把所有字给念一遍。” “......” “念啊?” “念不出口......” “这有什么念不出口,我给你示范:陈初爱赵猫儿......” 没脸没皮的陈初,声音一点都不小,以至于从旁边路过的姚长子都听见了。 长子先是震惊的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像个大姑娘似的掩面逃走了。 搞的陈初一脸迷茫......老子撩妹,你娇羞个鸡毛啊? 比起去质问长子那个憨货为啥忽然发sao,哪有逗会卖萌、会撒娇的猫儿有趣。 “念啊,这是今天的作业!”陈初逼迫道。 “......” “要不然大声念出来,要不然让我亲一下,你自己选吧。” “......” “哦,让我亲一下是吧?” “官人,猫儿说话了么?” “说了吧。” “猫儿没说!诶,你看哪,大郎又挨打了!” 猫儿忽然伸手指向了杨家。 “哪呢哪呢哪呢!” 素来爱看八卦、爱看兄弟挨打的陈初马上抬头看了过去,却见杨家一片祥和...... 还不及发出疑问,却听‘啵’的一声,脸颊上好像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回过头,猫儿已经转身跑进了屋内..... 刚才......我被强吻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陈初连忙起身,可率先进了屋内的猫儿已经把门拴上了。 “猫儿,开门!猫儿,偷袭不算啊!刚才那一下也太敷衍了......我教你正确方式......开门啊!” 迟迟叫不开门,陈初颓唐地坐了回去。 哎!这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撩汉子撩一半就跑掉了......渣女! 弯弯的月牙不知何时已挂在了夜空,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旺旺’与‘咩咩’声此起彼伏,‘老子’与‘老娘’的稚嫩童声交相辉映。
一片岁月静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变身忧郁男孩的陈初默默想到:今晚,不知会不会有人去城东野湖...... ...... 翌日,巳时初。 几辆来自桐山县城的车马缓缓停在了鹭留圩。 蔡婳下车后,瞧见陈初站在门前台阶上。 昨晚,她自然没去城东野湖,谁去谁沙雕~ 所以她认为陈初也不可能去。 于是,狐狸眼微微眯了眯,本来一片平静的瓜子脸上,突然就浮现出一种杂糅了委屈、愤怒、失落的神情。 蔡三两步上前,开口便骂:“陈小......” ‘狗’字还没说出口,只见陈初也变了脸色,比蔡三更委屈、更愤怒、更失落,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指着蔡三鼻子骂道:“蔡小狗!枉我昨夜在野湖等了一晚!你为何不去!为何戏耍与我!为何言而无信!你无情......伱冷酷......你无理取闹......” “.......” 蔡婳有点懵,这明明是她想好的台词,怎地从陈初嘴里说出来了! 难道他昨晚真的去了? 这边,陈初已引着柳长卿、玉侬等人进了院内。 行在最后的蔡二骑马来到门前。 见meimei柳眉轻蹙低头不语,不由好奇道:“婳儿,你杵在这里作甚?” 蔡婳迷茫抬头,见是兄长相问,这才脱口道:“二哥,我无情?我冷酷?我还.....无理取闹?” “......”蔡二默默注视妹子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摇头道:“哎,又发癫了......” 随后牵马进了院内,留蔡三一人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不久后,姚长子经过院门。 蔡三忽然拦住了长子的去路,指着挂有‘蔡宅’牌匾的院子质问道:“李长子,昨夜我家宅子里丢了些物件,有人说昨夜陈小郎睡在宅里,可是真的?” “菜娘子莫胡乱攀诬好人!俺初哥儿昨夜在山上待了整夜,片刻未曾下山,恁丢了物件与初哥儿无干!” 听出蔡三怀疑自家兄弟偷了东西,长子用哪不利索的大厚嘴唇子极力辩解,最后还瓮声提醒一句:“俺姓姚,不姓李!” “哦......” 这小子诈我! 蔡婳用一句话套出了实情,这才拾步往院内走去。 路过长子身旁时,已恢复了往日狡黠的蔡婳,不忘弯了狐媚眼朝长子笑了一笑,道:“许是旁人看错冤枉了陈公子,谢了,刘长子......” “......俺姓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