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谋不可众,利不能独
福禄桃四百钱,寿喜桃二百钱。 毕竟‘福’‘禄’二字应用场景更广,而‘寿’‘喜’好像除了过寿和结婚,就没了其他应用场景。 再者,价格有了差异,也好把中、高端韭菜.......呃,中、高端客户一网打尽。 其实,这价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二百钱若用来买粮,够三口人家吃嚼五六日。 但用来买一枚桃子,却算是天价。 所以,当陈初报出这个价格后,围上来的人群不由滞了一滞。 但最先从伙计手中抢到仙桃的那王姓老者,却不做犹豫,径直掏出钱两串铜钱购下那枚‘寿’字桃,欢天喜地的去了。 有了他的带动,从众效应让其他人纷纷叫嚷起来。 “我也来一枚!” “俺要一枚‘福’字桃!” “小哥给我留一颗‘禄’字桃,我回家取钱去!” 就是嘛,几百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即便吃了不能增福添寿,买一颗带字仙桃回家也算讨了个好彩头。 眼看泱泱人群涌了上来,陈初连忙喊道:“大家别挤!一个一个来。长子,看好桃筐;大郎,你来数钱......” “给我一颗福字桃!” “我要福禄寿喜全套!” 顷刻间,陈初便被无数双拿着铜钱前伸的手淹没了。 陈初接了钱便递给杨震,只待他点清后,陈初就要给人桃子了。 可等了半天,只见杨震满头大汗,怎么也数不清。 “还没点好?”陈初不由着急道。 杨震这才抬起憋得通红的脸,吭哧道:“一套福禄寿喜该收几串钱啊?” “.......”陈初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两个四百、两個二百,加一起一千二百钱,收铜钱十二串啊!你加减法都不会么?” “俺不识字,又没学过算学。” 历来乐观的杨大郎,竟有点委屈。 数个钱都不数不清,你还有脸委屈! “还是我来吧......”陈初无奈。 不识字,就连给人拿桃子的工作都无法胜任,因为要根据客户的要求从筐子中分别挑出不同的字桃。 于是,售货现场只能由陈初一人忙活,杨大郎和姚长子两人看护桃筐,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茶馆内的客人是陈初的第一波客户,他们之后,又有一群闻风赶来的街坊,再次把陈初围了个水泄不通。 吵吵嚷嚷中,过了小半个时辰,人群才慢慢散去。 二百余颗仙桃,还剩了七八颗。 原本用来装桃子的柳筐里,此刻装了冒尖一筐铜钱。 姚长子警惕的坐在钱筐上,看谁都像贼。 这时,一直待在人群外围观察的柳长卿主动走了过来。 “这位小哥,能否捡那品相不好的,便宜卖与我一枚。”柳长卿作揖后,难为情道。 这些天里,他凭着说《西游释厄传》挣了些钱,但四百文一枚的价格,对他来说依旧太贵。 陈初在剩下几颗果子里选了个品相好的福字桃,抛了过去,笑道:“免费送你了。” “这如何是好.......”柳长卿想推脱,却又有些不舍得。 陈初随意挥挥手,道:“无需客气。” 谁知,柳长卿看了眼仙桃上的字,迟疑了一下,又道:“那......给我换一个寿字桃可好。” “哦?寿字桃只剩一枚了,且果子小,远不如这颗福字桃漂亮。”陈初好意道。 那柳长卿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多谢小哥好意。只是在下家中有一体弱老娘,便想要个寿字桃给老娘讨个好彩。” 还是个孝子哩。 “也不用换了,都给你了。”陈初捡出寿字桃递了过去。 这人说书虽说是为了糊口,却也实实在在的帮到了陈初,他自然不会吝啬一两个桃子。 但得了便宜的柳长卿还有一个疑惑。 “小哥,敢问尊姓大名。” “姓陈名初。” “陈小哥,这仙桃可是产自那东胜神洲?非要我多嘴要问,只因最近偶然看了一本奇书,却只到第五回,书中提到了这带字仙桃.......” 柳长卿硬着头皮问道。 陈初呵呵一笑,从袖袋中掏出几张纸来塞给了柳长卿,道:“我看好你哦,加油。” 柳长卿一头雾水,展开纸张一看,首先跃入眼帘的便是‘第六回《观音赴会问原因,小圣施威降大圣》......’ 接着往下看去,果真是那朝思暮想的《西游释厄传》! ...... “这位小哥,你喜爱胸还是喜爱腿?” “腿还是胸不重要,我不在乎这些,你不把我想的那么肤浅。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是那种在乎……在乎心灵美的人。” “......,你这小哥,好生奇怪!俺一个卖羊rou的,你跟俺在这扯什么扯,到底要后腿还是前胸!” 牛马市一家羊rou店铺里,赤膊老板握着一把牛耳尖刀,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眼前少年郎。 “呃,腿~腿~腿,这扇羊rou的后腿给我称一下。”陈初忙不迭道。 “心不要了?”老板一边卸rou一边又问道。 “不要了。” “小哥不是在乎心灵美么?” “你这个心灵美血刺呼啦的,有点膈应…….饶我副肝吧……” “不饶,想要这副肝加钱!” 陈初上次吃羊rou已经是上次了。 不由有些怀念。 可到了地方一问才知道,一斤羊rou竟然要三百多钱....... 单是这条十余斤重的羊腿,就花了三千多钱。 这也就是陈初想吃羊rou了,杨有田才没有出声阻止。 方才,两拨人汇合后,杨老汉得知二百颗仙桃卖了将近六万钱,高兴的差点晕过去。 但或许是源于骨子里的节俭,即便得了这么大一笔钱,杨有田也不许杨震几人胡乱买东西。 倒是他自己,领着大家买了生漆、窗纸等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 随后,众人牵着牛车出城。 路过城门时,又遇到了上次想要讹诈他们钱财的那位小头目。 那小头目倒也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几人,随后便撇过脸去,既没有上前阻拦,也不准备上前搭话。 姚长子牵着牛车慢慢出了城门。 一直坠在队尾的陈初,却主动朝小头目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辛苦了。”陈初笑呵呵的摸出一串铜钱,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塞进了对方怀里。 小头目一愣,随即变作了rou麻笑脸,道:“这如何是好!恁是张队将的亲朋,这钱俺如何能收!” 嘴上推脱,手伸进怀里却摸索半天也没能把钱摸出来。
“诶,大哥此言差矣。” 陈初笑道:“你们日日守在城门风吹日晒,为百姓服务,这些许钱财也算我们聊表心意,莫再推让了。” “那.......那俺就却之不恭了,兄弟下次再进城,俺王保才请伱吃酒。” 王保才混迹军营十余年,以前给周朝当兵、因军服为红,背后被人骂做‘赤佬’。 后归附齐国,又被人说成‘金人的狗腿子’。 即便有百姓喊上一句‘军爷’,也是因为畏惧所致。 ‘为百姓服务’这种赞扬,却是他头一次听见,甚至把王保才说的有些不自在了。 “好说,今日还要赶路,改日再与哥哥盘桓。” “好,兄弟怎称呼啊?” “姓陈名初。” “陈兄弟,慢走......” 一行人走出十几丈远了,王保才还站在城门热情挥手。 再行两里地,杨震凑了过来:“初哥儿,有张宝哥哥在,那军士不敢为难咱,你何故再给他使钱。” 陈初却道:“往后,咱们三五日便要进一趟城。时日久了,张家哥哥一直碍着属下财路,难免生出嫌隙,不如花些小钱,省了麻烦。” “他们不过一群有奶便是娘的兵油子,生出嫌隙又如何。”杨震明显看不上那些人。 陈初笑了笑,耐心道:“这点钱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咱们挣来的钱何止万千,只有靠咱们吃饭的人多了,咱们才能真正在着桐山县进退自如。谋不可众,利不能独......” 杨震似懂非懂,暂时沉默下来。 背手走在两人前面的杨有田觉得陈初说的有些道理,但又觉得随手给了人一串钱还是太多了。 再加上陈初今日花了大价钱买羊rou,杨有田担心他会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 便开口道:“初哥儿,今次咱们是挣了大钱,但那些无需花的钱还是省下吧,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着哩。” 陈初还未开口,但杨震一听老爹说了自己兄弟,倒先不乐意了。 “爹,你还说俺兄弟哩,你方才买那些生漆、窗纸才是无需买的物件。”杨震嬉皮笑脸反驳道。 杨老汉一听便恼了,原地转身瞪着儿子骂道:“你也有脸喊初哥儿兄弟?你若当他是兄弟,能不知初哥儿现下住的甚样么? 如今天热了,那地窝棚闷热难当,你若当初哥儿是兄弟,能不惦记给初哥儿起几间新屋么!” “.......”杨震被怼的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讪笑道:“爹,还是你想的周到。” 此时陈初方知杨大叔买那些东西是给自己盖房用的。 心下不由微微感动,忙拱手道:“谢过大叔。” 杨有田双手一背,留给几人一道潇洒背影,嘴里却开始唠叨起来:“往后虎头年岁大了,一直和你们夫妻住一间屋不合适。 至少要给你起三间房才够,一间给你们夫妻住、一间给虎头、一间放杂物。 等你们有了儿女,需花销的地方更多.......不能有钱就大手大脚、没钱就饿着肚皮,过日子,节俭些定然没错......” 絮絮叨叨。 和旁的啰嗦长辈没甚两样。 陈初听了,却一点不觉呱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