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雅芳阁

    “找到了”，伴随着一名衙役兴奋的吼声，他提着一具尸体浮了上来。

    泡了一天的水，尸体有些浮肿。

    河水洗净了哑巴乞丐脸上的污痕，露出年轻苍白的脸庞。

    打发了众衙役，莫威赫赶着平板车，去往虎廊桥。

    他让苏明把肥四带走了，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他，关到大牢里再说。

    莫威赫心情有些沉重，他一路在想，怎么和小乞丐解释。

    一想到小乞丐见到哑巴乞丐的尸体，她会怎样的伤心。

    自己互相依靠的哥哥昨天还是个活人，今天晚上却天人永隔，这种难受恐怕会撕心裂肺。

    莫威赫一路上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哥哥死亡真相真相，莫威赫思绪复杂的到了虎廊桥。

    将板车停在桥上，纵身跳了下去。

    虎廊桥下是运河水道，左右是石台。

    小乞丐说过，她在右边石台。

    莫威赫到了桥底右边石台，堤坝上有个黑洞，想来这就是小乞丐的家。

    桥下安安静静，莫威赫探身进入小乞丐住的地方。

    里面空气潮湿恶臭，地上铺着一些破稻草，和破败发霉的棉布，上面还有吃剩的半个黑馒头，就什么都没有了。

    莫威赫皱眉退出来，仔细观察地上乱糟糟的脚印。

    幸好这里在河边，石台潮湿，脚印才保存下来。

    地上脚印杂乱无序，有三双成人脚印，还有一个小些。

    这些人应该是来抓小乞丐，她有过挣扎，甚至逃脱过，可惜力气不敌，被人活生生拖走。

    莫威赫迫切的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翻身上桥，想看看附近有什么目击证人，可惜一无所获。

    天色已经很晚，莫威赫只得将哑巴乞丐尸身放到衙门停尸房，自己回到家中休息。

    第二天清晨，莫威赫早早来到牢狱，他有些话想问肥四。

    “什么，放了？”莫威赫面色阴沉的问牢头。

    牢头说道：“昨天半夜史行大人直接把人提走了。”

    莫威赫没想到侯大勇反应这么快，自己前脚刚把人抓进去，后脚就放人。

    莫威赫很愤怒，神捕门大牢如同他自家后花园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苏城捕快已经彻底烂到根子里。

    莫威赫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苏城总捕头向兴明身上。

    自身实力强硬，背靠天武山庄，朝廷也有根基的向兴明。如同一棵参天大树耸立在苏城，庇护着他的拥趸者。只要他不倒，苏城有些事永远见不光明。

    捕快们陆陆续续的到来，莫威赫一直等待的史行五人去没到。

    集合的时间已经过了，莫威赫开口道：“谁知道史行五人去哪了？”

    一人迟疑道：“他们好像办案去了？”

    “办案？办什么案？我怎么不清楚。”

    “据说是常闯大人留下的案子。”

    涉及到常闯，莫威赫便没了辙。常闯毕竟是正捕头，压他半级。

    而他在衙门没有什么班底，有名无权，底下人大多不服他。

    莫威赫分配好今天的任务，便又去了码头小院。

    整件事和侯大勇脱不了关系，莫威赫只能从他那寻找突破口。

    码头小院内，莫威赫进来时大勇正坐在院内躺椅上，肥四就站在他身后。

    看到莫威赫，侯大勇皮笑rou不笑道：“你还敢来，昨天我还在想，咱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原来再给我下绊子。可以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莫威赫冷静道：“我毕竟是公职人员，有人失踪了我总要调查。”

    侯大勇不屑道：“你算个屁，要不是明哥让我成立天明帮，你现在可能在我手下干活。”

    侯大勇继续说道：“不要忘了，你是怎么当上副捕头。要不是你娘，谁会高看你一眼。不过有一说一，你娘都五十多了，还是那么有韵味。连我看了都心动不已，难怪会这么讨庄主欢心。”

    莫威赫面色冰寒：“说话要留口德。”

    侯大勇嘲讽道：“刺到你痛脚了，来杀了我啊。什么时候我们三公子有这个胆识了，看来捕快挺锻炼人。”

    莫威赫扫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众人，强迫自己冷静。

    莫威赫说道：“今天不是来吵架，你是不是把哑巴乞丐的meimei抓走了。”

    侯大勇说道：“你说的我听不懂，不想和我吵架就滚出去。”

    他后面的闲散泼皮哄堂大笑，起哄似的齐声说道：“滚出去，滚出去。”

    其中就以肥四叫的最欢，莫威赫吃瘪，让他出了一口恶气。

    莫威赫深吸口气，知道今天注定问不出什么，转身离开院落。

    莫威赫走后，史行五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史行在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敢来这里找人。”

    侯大勇说道：“还不是年轻，心里所谓的正义感作祟，吃几次亏后，就会变乖。”

    史行说道：“就他这种幼稚性格，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侯大勇说道：“不提他这个扫兴的东西，昨天多谢史行兄弟的帮忙，今天我做东，咱去雅芳阁尝尝鲜。”

    史行立刻露出男人都懂得笑容：“你这右臂行吗？”

    侯大勇耸了耸腰：“这里没伤到，怎么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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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芳阁，苏城最有名的青楼。占地面积很大，类似四合院结构，四面楼，每栋楼有三层高，中间是一个大舞台，用于选秀演出。

    雅芳阁里面姑娘质量上乘，回头客很多。

    这里面的姑娘，都已花为名。迎春、飞燕、文竹、百合等，都是一等一艳丽女子。

    侯大勇和史行等人簇拥着来到雅芳阁，肥四等人后面跟着。

    肥四等人面露兴奋之色，老大们吃头等大餐，他们最少可以喝口汤，今天有福。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莫威赫面露难色。

    从码头小院出来，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藏在一旁，等待时机抓一个天明帮核心成员。

    没想到他们没有分散开，反而一起来了青楼。这种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不知怎么应对。

    眼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身捕快服办事也不方便。他知道侯大勇等人并不会很快离开，最少要喝到深夜。

    索性回家换了衣服，又在度来到雅芳阁。

    进了阁里，莫威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里面的胭脂味太浓了，他有点不适应。

    很快有一名风韵犹存的女人过来，照顾道：“这位爷是第一次来吧，需要我给你介绍一番吗？”

    老妈子的眼神很毒辣，一眼就看出莫威赫是个雏。不过莫威赫也不介意，淡淡说道：“不用了，我只是好奇进来逛逛。”

    老妈子一愣，掩嘴笑道：“人们常说的逛青楼可不是这个逛法。”

    莫威赫皱眉，忽然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来回在青楼里走动，确实不大好。

    摸了摸兜里特意带出来的十几两碎银，应该够用了。

    “那就给我找个姑娘。”

    莫威赫忍痛交了十两碎银，老妈子接过后扯着嗓子喊：“来人带这位爷上二楼雅座。”

    莫威赫被人领着上二楼，他走动间，眼睛也没闲着，到处找侯大勇的身影。

    可惜雅芳阁还是太大，关起门来，任凭他眼睛在利，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侯大勇他们没看到，到让莫威赫看到一个有意思的人。

    雨公子慵懒的靠在栏杆上，用他的黄皮葫芦喝酒。姿态和上次听风楼一样，莫威赫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用这姿势展现自己。

    他想到了侯大勇和他说的怪叟的事，既然碰到了，莫威赫打算提醒下雨公子。

    这人暂时留给莫威赫的印象不错，就是傲了点。让他白白丧命在侯大勇一伙人中，他有些于心不忍。最主要的是他实在讨厌侯大勇这群人，给他添堵的事一定要多做。

    当即莫威赫对下人说：“你先去房间等我，一会我就过去。”

    说完，他直接走到雨公子身边道：“侯大勇他们已经派人来杀你。”

    雨公子喝了一口酒：“侯大勇是谁？”

    “就是前几天你打伤的那个人。”

    “哦，是他啊，那又怎样。”

    莫威赫牙疼，和雨公子说话，总感觉和正常人差口气。

    “他们找来天武山庄怪叟收拾你，这是一个王道境高手，你最好躲一下。”

    雨公子饮了口酒，姿势都懒得动一下：“打一架再说。”

    雨公子无所谓的态度莫威赫也不好多说什么，回到了他所在的房间。

    下人伺候好茶水，奉上糕点酒菜便离去，留莫威赫一人等待姑娘的到来。

    莫威赫打开窗户，他所在位置在二楼，整个雅芳阁尽收眼底。

    这里面非常热闹，男人粗狂的喊声，女人妩媚的娇笑，乱糟糟的划酒令不觉入耳。

    奇怪的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居然有琴声入耳。

    莫威赫将目光投到楼下的大台子上，那里有一个身着紫色长裙，脸上淡紫色面纱的女人在抚琴。

    薄薄的紫色长裙覆盖在女人的身上，娇俏玲珑的身姿若隐若现，可以想象长裙下的人儿是多么美艳。

    怪不得刚刚雨公子一直盯着底下，连头都不转，感情下面还有这么一个尤物。

    “世间居然有如此美妙琴音，当赏。”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一把金子从三楼撒下。

    莫威赫目测，一块金子有十两重，这人少说扔了几十来块。正常消费一个女子十两银子或者一两金子，几十来块金子保守估计都有几百两，这都能包下大部分的雅芳阁。

    这个客人真豪横。

    更关键的是，这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将几十块近一斤重的金子，明显用了巧劲，准确砸向紫衣女人的头。

    紫衣女子旁边一名大汉瞬间反应过来，直接跳上半空，准备伸手接住金块。眼看一场事故就要圆满结束，变故突生。

    一直安静坐着喝酒的雨公子翻身而下，后发先至到达大汉旁边。

    大汉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却被雨公子一脚蹬在腹部，整个人直接掉下台。

    雨公子落到紫衣女子身边，环住她的腰，整个人扶摇直上，借力轻点石柱，直接带着紫衣女子越上高空垂下的吊灯之上。

    吊灯承载两人有些微微吃力，随着两人的惯性荡来荡去。

    紫衣女子有些害怕，直接闭上眼睛不敢看下面。

    莫威赫看的目瞪口呆，明明大汉已经要接下金块，雨公子横插一脚将人踢出去。

    明明可以轻易挡下金块，却非得搂着人家女子的腰飞入上吊灯。

    莫威赫很怀疑雨公子是不是在借机占便宜。

    其实不止莫威赫，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出来了。

    雨公子搂着紫衣女子的腰在吊灯上摆动，笑意吟吟：“我刚刚救了你，要怎么谢我。”

    “无耻啊”莫威赫仿佛听到了众人的心声，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紫衣女子虽然蒙着面纱看不着相貌，光是身段和气质就已经很美了，这雨公子真是有艳福。

    不过众人也只是羡慕，凭借雨公子露的这两手，谁有这样的身手差女人？

    紫衣女子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就是雨公子那张俊脸，脸腾的一下变红了，柔弱的道：“牡丹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雨公子暧昧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牡丹？”

    紫衣女子说道：“公子说笑了。”

    “这位公子，莫在灯上晃了，赶紧下来。”老妈子聚集了一般高手，对灯上的雨公子喊道。

    雨公子理也不理，继续对牡丹说道：“想不想看看是谁要害你。”

    牡丹摇摇头：“我没有受伤，这事就算了。”

    雨公子笑着道：“那可不行，这种美人怎能轻易唐突。”

    手中用力，雨公子带着牡丹破开刚刚丢金子的房间。

    莫威赫与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房间里面的场景。这些人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将声音和里面的景象都暴露出来。

    里面有三男二女六人，其中有四人站立，看其打扮是仆人与侍女。

    一男一女坐着饮酒，男人相貌英俊，身着价值不菲丝锦蓝衫。

    女子皮肤白皙，模样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此女身着一身不同于九州的服饰，鲜艳大红锦缎内衬打底，外面披着针脚细密的白色锦衣，衣服同样价值不菲。

    莫威赫一眼判断出，这是琉璃岛服饰。

    琉璃岛在海外，离扬州很近，经常有琉璃岛人士来这里交易。

    这个岛前身是古代方士带着一批童男童女去寻访海外仙山，偶遇琉璃岛，称其为仙岛，便在那里驻扎生活。

    莫威赫隐约听见雨公子声音：“我道是谁有如此大的手笔，几百辆的金子随意打赏。看到你曲阳华，便不奇怪了。”

    雨公子根脚莫威赫不清楚，这个曲阳华来头可大了。

    两庄一楼中铸剑山庄的少庄主，天武山庄发迹史只有短短百年，铸剑山庄则存在几百年，甚至有传言超过一千年。

    最重要的是，传闻铸剑山庄的财富可以买下整个大行。

    天武山庄的向兴远和他相比，就是土鸡与凤凰的差距。

    曲阳华身边总是跟着美女，四周永远隐藏着最少四名王道境高手，他带的钱财随便给你点，够你花一辈子。

    只听里面曲阳华道：“打赏牡丹美人可不是我的本意，是这位北落大小姐的意思。”

    雨公子道：“北落？是琉璃岛的北落家吗？”

    莫威赫没有听到后面的言语，因为曲阳华后面的仆人已经将窗关上，看不清里面情形。

    不过莫威赫有了新的发现，在他不远处打开的二楼窗户，侯大勇和史行等人正密切关注雨公子所在的房间。

    他也看见了雨公子，曲阳华等人关上窗户后，莫威赫就见他在肥四耳边低语几句，肥四便转身离去。

    莫威赫明白，这是让肥四报信去了。

    不过这样正好，他正愁没机会抓人，肥四就送上嘴边，自己是不是救了雨公子一命？

    莫威赫打开房门，和正要进来的女人撞了个满怀，香味扑面而来，这香味有些熟悉，自己应该闻过。脑子里这么想，手下意识的拉住要摔倒的女子。

    女子站稳后，对莫威赫笑着道：“迎春谢公子吃手帮忙。”

    莫威赫摆手：“不用谢。”

    转身变离去，迎春冲莫威赫的背影喊道：“公子，酒菜还未吃喝，您就这样走了吗？”

    莫威赫没有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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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四感觉自己倒霉到家了，只要觉得事情顺利一点，就要碰到这个丧门星。

    “莫大人有什么事吗？”被堵在小暗巷的肥四，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威赫一眼不发，冷冷的看着肥四。一想到今早如何嘲讽莫威赫，肥四脸上冷汗就冒了出来。

    “我问，你答。如果有一句话让我不满意，你这身肥rou别要了。”

    肥四连连点头。

    “哑巴小乞丐的meimei是不是你们抓去了？”

    肥四迷茫：“哑巴乞丐还有meimei？”

    砰的一声，莫威赫一剑鞘打的肥四眼冒金星。

    “还装？”

    肥四委屈道：“大人，我没装啊。”

    砰砰又挨了两下，肥四赶紧道：“大人别打了，我知道，我知道谁干的。”

    莫威赫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肥四说道：“昨天我回来后，隐约听帮内兄弟们说又抓了一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在九号仓库。”

    “九号仓库？那是什么地方。”莫威赫狐疑的问道。

    肥四陪笑道：“那里关着和我们帮派作对的人。”

    “你们敢滥用私刑？”

    肥四说道：“大人，苏城的帮派有几个是干净的。”

    莫威赫默然，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孝敬到位，什么事都可以掩盖。

    莫威赫压着肥四到衙门，叫上苏明和其他四名捕快，六个人带着肥四，在傍晚中悄悄来到九号仓库附近。

    莫威赫把肥四叫到跟前，指着不远处的仓库：“人在里面吗？”

    肥四说道：“就是这个仓库，人应该在里面。”

    莫威赫点点头，继续问道：“里面都是一些什么人，有没有王道境高手。？

    “都是我们帮派的好手，武功不算很高。”

    莫威赫心里有数，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开口道：“苏明你留在这里看着他，顺便为我们把风，情况不对立刻回去求援。”

    苏明点头表示明白，他趁没人没注意到这里，低声道：“你知道这里是天明帮的地方，也知道天明帮和总捕头的关系，我们这样做好吗？”

    莫威赫明白苏明的意思，这个问题他何尝不是没有考虑过，权衡利弊，他觉得还是做点什么。

    明知道小乞丐身陷虎口，自己装作不知道，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回苏明道：“放心吧，总捕头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兄弟。”

    说完，莫威赫带着捕快偷偷潜到九号仓库。

    苏明看着莫威赫背影，嘴中喃喃道：“真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