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谢氏一门
数十铁骑自前方呼啸而来。 到了数十丈外，那些铁骑放缓速度，一个人影横空掠过，眨眼就落到了三人眼前。 “世子！” “赵叔！” 赵君看清来人，顿时喜出望外。 谢简看了一眼远处那些骑士，来人除了为首的一人，披坚执锐。 这些人，只是骑在马上，立在那里，就隐隐透出凶悍，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非要形容，就是一种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味道。 盛的不是跋扈气，是杀伐气。 这些人……恐怕没有一个是弱手。 这让谢简有些奇怪。 那平南王麾下高手如此众多，为什么让赵君一个人孤身上京？ 不谈别的，只眼前这一支铁骑，若有他们护卫，江湖上有多少人敢冒犯？ “赵叔，你怎么来了？” 为首一人，是个五十上下，浑身却透出凌厉气息的老者，穿着朴素，倒像是村塾里教书的穷酸老生。 赵叔挺直身，目光扫过燕东方和谢简。 那股凌厉的气息又再次扑面而来。 凌厉的目光中，审视的意味毫不遮掩。 一放即收，再看向赵君，就变成了一副慈祥的面孔，令人几疑眼花。 “王爷知道世子回返，特派老奴前来迎接。” 赵君无奈：“赵叔你怎么还是这样？你是长辈，老是这么自称，不是折煞我吗？” 赵叔正色道：“礼不可废。” 不容争辩地话锋一转：“世子，这两位是……？” “哦，瞧我这记性。” 赵君高兴地将谢简和燕东方两人拉到前面来。 “赵叔，这是我在江湖上结识的好友至交。” “这位是鼎鼎有名的大侠燕东方，他的名号，赵叔你们应该都听过吧？” 赵叔果然面露异色：“哦？东方未明、剑出赤霞的燕大侠？” 燕东方抱拳笑道：“江湖虚名，不值一晒，见笑。” 本是客气之语，赵叔却正色摇头：“你的名声，我是听过的，侠义当头，豪气干云，是条好汉。” 却不提他的剑法。 似乎在他眼里，燕东方名震江湖的剑法武功，也不过是稀松平常，远及不上他的侠义之名，更能入他的眼。 燕东方只是轻轻一笑：“过奖。” “赵叔，燕大哥这次来，除了护送我之外，还是知道了父王即将再征南蛮，想投入父王麾下参军，为国征战。” “哦？燕大侠为国之心拳拳，老夫佩服。” 赵叔难得抱拳道。 江湖武林人士，为权贵效力的不是没有。 但投军的少之又少。 沙场争锋，万军丛中，纵然武功再是厉害，也一样是泥入汪洋，自身难保。 吃力不讨好。 除非当真有为国报效之心，否则如燕东方这等名震江湖的人，是绝不可能投军的。 赵君又拉过谢简：“这是谢简谢兄台，说起来咱们早就是自己人了，他在南林县当捕快，燕大哥中了毒，这一路多亏他护送我们。” “捕快？” 赵叔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朝谢简淡淡点了点头：“倒是多谢好汉仗义相助。” 旋即就转向赵君：“世子，王爷已经在等候，不宜耽搁，还是快随老奴回去吧。” “好。” 赵君朝谢简递了个歉意的眼色。 他对赵叔太了解了，这是未将谢兄台看入眼。 谢简哪里看不出那赵叔的轻视？ 不过他来这里冲的是燕东方和赵君，也不为了巴结谁。 你看不起我，我也一样没将你看进眼里。 只要不来招他，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数十铁骑，护送着赵君，缓缓进入南郡。 燕东方和谢简跟在后边。 很快就到了城中一座十分气派的府邸前。 赵君离家日久，早已思家心切。 回到家门，回头叫了一声燕东方和谢简，快些跟上，与他一起去拜见平南王，就一如乳燕归巢，奔入府中。 谢简和燕东方二人还没进门，却被赵叔拦住。 那赵叔与燕东方说了几分客气话，又吩咐几个迎出来的下人，为二人安排落脚处。 说是让他们暂时住下，等待王爷传唤。 随即，赵叔快步跟上了赵君。 带着几分劝诫道： “世子，恕老奴多嘴，世子身份尊贵，更当谨守礼数，岂能尊一捕役为兄？” 赵君不悦道：“赵叔，他是我谢兄，不是什么捕役，再说了，捕快怎么了？没有他们，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赵叔摇头，像是对不懂事的孩童一般：“世子，你涉世不深，岂知人心险恶？” “好了！赵叔，你不要再说了！” 赵君已经十分不耐，若非这人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他是断然容不下这般诋毁自己好友的人的。 打断他后，就像是发脾气一样，快步地离去。 赵叔看着他背影，叹了一声，旋即神色再次变得凌厉，招来人道：“你去将世子这一路所遇，都查清楚，那些胆敢对世子出手之人，包括他们背后的势力，一个个都记下。” “还有，与世子回来的那两人，查一查他们的底子。” “是！” …… “谢兄，那位赵老伯也是关心则乱，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简和燕东方一起，被安排到客房。 堂堂平南王府，那赵叔虽然对他看不上眼，倒也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要慢怠他。 方才赵叔说那番话时，虽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但以燕东方如今已经恢复几分的内力，还瞒不过他。 他也知道谢简五感极强，同样瞒不过他。 “不相干的旁人罢了，我又岂会在意？” 谢简笑道，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心里是有点不爽，不过却还不至于为此动气。 “对了，不说这些，燕兄，你竟然是要来投军的？” 这一点，路上倒是没说。 燕东方点头，面露几分担忧道：“自当年南湖一战，卿将谢琰与天人孙恩于千秋亭中双双同归，天下动荡不安，” “如今朝堂晦暗，我虽有心报国，却无门可入，闻听平南王要再起兵征蛮，” “林邑国沐我天恩，却屡降屡叛，无耻之极，使得南郡各县百姓常年受水火刀兵之害，” “与其眼见这山河飘零而无能为力，不如以这七尺之躯，投军争战，为这南地百姓，争得三十载安宁，也算是一尽我心中报国之志了。” 一路上，谢简早已经了解，燕东方虽是个江湖中人，但一心家国事，志在天下。 年轻时就矢志报国，只可惜如今这天下，似乎情势不太好。 而且，这时候几乎人人都重视门第，没有出身，你纵然想报国，也无门可入。 现在听来，倒不奇怪，只是对燕东方更加佩服。 经过这一路与两人无所不谈，他对这天下也了解了许多。 没有意外，这里就是东晋末年的时期——一个很魔幻的年代。 他所知的历史已经够魔幻，但在这里，更是加倍。 自西晋衣冠南渡，汉人偏安一隅，北方尽入胡人之手。 各国争战不休，纷乱不宁。 刀光剑影的江湖，与之相比，反倒成了一处净土。 这里有妖魔的存在。 但听说在北方，胡人如魔似妖，甚至比妖魔更可怕。 汉人沦为两脚羊，惨得很。 什么叫神州陆沉？ 这里就是神州陆沉！ 这个词的典出，就在这个时代！ 谢简本来只当自己是事外之人，并不想让自己这小身板陷进这个无底旋涡。 但如今听燕东方说这些话，却有些心有戚戚。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一个后世都不堪回首的时代。 谢简不由感叹道：“燕兄，你才是真正的大侠啊。” 是真正的侠之大者。 燕东方笑道：“谢兄，以你的本事，何需屈就公门，为一捕者？” “想必定然也是胸怀天下，只可惜，朝堂晦暗，连谢兄这般人物，也只能区就一捕者，实是可叹……” 你以为这是我自己愿意当的？ 再这么商业互吹，没完了。 谢简微微自嘲。 他岔开话题道：“对了，方才我听燕兄提起那‘卿将谢琰’与‘天人孙恩’于千秋亭同归，不知是怎么回事？” “能否与我说说谢琰这个人？” 联想到当初厉元吉的话，如果没猜错，这位“卿将谢琰”，就是厉元吉口中，自己这个身份的“祖父”。 燕东方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些，但还是说道：“卿将谢琰，出身当今唯二‘王谢’之一的谢氏，” “谢氏一门，惊才绝艳，父子并日月，兄弟尽绝巅，” “谢琰，便是谢氏日月之一，至人谢安次子。” “其人文武双全，文可为相，武可为帅，一身修为更是已达天上仙境，故世人尊号‘卿将’，” “当年，五斗米道举兵反叛，他受朝廷之命，率大军前往会稽平叛，于南湖之中，迎战五斗米大军，” “谢琰与天人孙恩，决战于千秋亭，最后双双力尽而亡，” “朝廷大军得谢琰死讯而大乱，被米贼趁势攻破，自此大败，” “谢琰两个儿子也尽都战死，听说，他们在会稽的妻儿满门，也都被米贼破家屠尽，” “只余谢琰三子，因未曾随军，得以幸存，” “朝廷虽未牵怒谢氏，但谢琰因此战之败，破了谢氏不败神话，为谢氏所厌弃，” “自此，卿将谢琰一脉，一笔勾出主脉，不复为陈郡谢氏。” 燕东方说到这里，微微一叹：“此败，实非战之罪，谢氏未免太过凉薄，” “卿将一生光如明月，谁知死后落得如此下场？” “……” 谢琰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明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竟然有一股割心的剧痛。 “谢兄？你没事吧？” 燕东方见他神色闪过一丝痛苦，不由一惊。 “哦，我没事。” 剧痛只一阵，谢简却有些恍惚。 怎么回事？ 却不知道他的异常，令一旁的燕东方若有所思。 谢兄性情淡薄，向不关心他人之事，如今别的不问，却独问此事…… 他姓谢…… 燕东方心下微惊。 心道难怪了…… 谢氏一门，果然尽出惊才绝艳之辈。 谢简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人猜透，但他现在同样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 或许，他在这《传奇录》故事世界中的“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种“人设”…… “两位，王爷有请。” 就在这时，门外有平南王府下人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