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靴速尔的战刀迅猛劈下,剁在了一个老大爷的胸口上。 随即他的战刀就被这个黑瘦的老人用一双干柴一样的手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刀。老人的两只手抓在刀刃上,本来就是鲜血淋漓,给他用力一抽,十指俱断。老人一声不吭,突然发力前冲,任敌人的战刀穿透了自己的整个身躯。现在不要说抽刀,这刀连刀柄都差一点没入了老人的胸口。 一个中年人叫喊着,飞身跳起,一把将他的脖子卡住了。同时间他的左手握拳奋力击打在一个扑上来的青年脸上。青年人惨嚎一声,身躯飞起,面骨给他一拳打得寸寸碎裂。他的右腿飞起,正面狠狠踢在一个中年人的裆部。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就倒了下去。紧接着靴速尔的左手,右腿就被更多的人扑上来紧紧抓住了。 任靴速尔如何捶打踹踢,死死卡住他的人即便鲜血横流也是死死的抱着,打死都不放手。他的刀插在老人的胸膛上,脖子,左手,右腿都给人抱住,虽有一身力气,一身武功,却半点也施展不出来。他弃刀,挥动右拳连续猛击背后卡他脖子的人。他已经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了。鲜血随着右拳的来回重击喷洒而出。面前的老人彻底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但靴速尔的眼睛突然睁大,他看见了四支长矛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刺来,躲无可躲。四支长矛象毒蛇一样,无声无息地冲向他的胸膛。长矛随着小王绝望而凄厉的叫声刺进了他的身体,穿透了他的身体。小王睁大着一双恐怖的双眼,看到自己被四支长矛高高举起,鲜血象水一样顺着矛杆淌下去。 卡峒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的惊骇,卡峒被四五把战刀包围着,就是一迟疑的刹那间,刀光闪烁之间,血rou横飞,他被砍倒在地,但十几个库赛特士兵翻越了障碍,及时救下了卡峒,把浑身血迹的卡峒拖出了战场,走在最后的库赛特士兵一手舞着战刀,一手挥动着卡峒血淋淋的一只套着战靴的腿。 库赛特士兵越来越多,弓箭手夹在其中,不时射出必杀的冷箭。十几个库赛特士兵在战友的掩护下,顽强而坚决的搭建人梯,准备抽出城门上的门闩。卡拉德军士兵对准他们不停地射出长箭。库赛特人在付出十几条性命之后,终于成功搭起高高的人梯,飞快地从城门背后抽出一道道厚重的门闩。 城门就要被打开了。 西段城墙上的防御阵形在十几个防御点被完全突破后,彻底崩溃了。接替雅苏继续指挥作战的一名大队长随即命令剩余人员组成三个阻击队列,牢牢扼守在楼梯通道处。不战至最后一人,决不允许有一个敌人突破最后的防线。 救急的鼓声响起,沉浑而凄凉。它在向所有卡拉德军士兵宣告,北城门的西段城墙即将失守。如果尚有援军,快来相助。 督察尼尔育听到报警的战鼓声,心急如焚,带着几个士兵回到了城门楼上。他望着西段城墙上节节败退的卡拉德战士,眉头深锁,一筹莫展。他象泥塑人一般默默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鼓声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城上城下血腥厮杀的战场。他偶尔也抬头看看天。漆黑的夜空,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博虏峰亲自带着预备队士兵爬上城墙,准备做最后一击,彻底击败卡拉德军在西段城墙上的顽强防守。 库赛特人通过人数上的优势,集中优势兵力,连续不断,不眠不休地对准卡拉德军防御阵线的一点,实施重点攻击,终于将俄德律萨城的防御阵线成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现在这个缺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如今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豁口上再劈上一刀,将卡拉德军的整体防御完全击溃。 占据俄德律萨城已经逐渐成为现实。博虏峰大吼一声,带着一百名生龙活虎的士兵,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凶狠地扑向了卡拉德军。 卡拉德军士兵排列在七米多宽的城墙上,组成密集防守阵形,决不后退一步。库赛特人就象撞在了一块铁板上,根本就难以撼动分毫。他们每推进一步,都要踩着双方士兵的尸体前进。卡拉德军士兵只有倒下的,没有后退的。 城门缓缓地被拉开了。距离城门七八十米外的库赛特士兵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欢呼,他们咆哮着,叫喊着,发疯一般向城门冲去。尼尔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俄德律萨城就要失陷了,俄德律萨城的整体防御因为西段城墙的失守,北城门的丢失,已经崩溃了。 俄德律萨城覆没在即。 九铃儿率领三千两百骑在黎明的前夕赶到了俄德律萨城外。 俄德律萨城外火光冲天,巨大的火焰不时腾空飞起,火光映照在巍峨雄伟的城池上,把血腥的战场照亮得纤毫毕露。城墙上人影翻飞,城墙下库赛特人的军队整齐排列,旌旗招展。激烈的厮杀声,嘹亮的牛角号声,急促猛烈的战鼓声,嘈杂喧嚣的叫喊声,全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轰鸣声,就好象是黑夜展开了血盆大嘴在咆哮。 大家隐隐约约看到卡拉德的战旗还在夜风里狂舞,不由的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希奥逸夫如负释重的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没有辜负督察大人的重托,在俄德律萨城最危急的时候,把所有能够搬来的救兵都搬来了,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了俄德律萨城脚下。他就着夜色,向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们看去。大家心情沉重,一张张忐忑不安的脸上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他慢慢把视线转向九铃儿。 九铃儿骑在小黑上,正在仔细观察远方的战场。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不时随着夜风飞扬而起。他不喜欢带头盔,天生的不喜欢,他一直坚持披发,惹得不少下属纷纷提意见,认为有损他的形象,而且如果碰上上司,会被误以为没有教养,不懂礼貌。九铃儿当作耳边风,全然不听。和他相交不久却一见如故的希奥逸夫和霍刹允,也劝他稍稍改改习性。现在他是卡拉德帝国的军官,不是在荒凉的大草原上放羊打猎,不应该再这么邋遢,这会影响到他的升迁和前途。 九铃儿却不屑地撇撇嘴说了一大堆,说什么他自己能有什么前途?天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前途?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有,包括他自己的生命。今天他活着,明天也许就死了。不要想许多,快快乐乐过好自己的每一天,这才是现实。几人都说不过他,随即作罢。还有他从库赛特抢亲骑回来的那匹宝马,简直世所罕见,大家都争相而来要给他起个响亮的名字。九铃儿一概不受,就叫小黑。真是固执的像头牛。 九铃儿向跟在自己后面的几个大队长还有希奥逸夫,霍刹允几人招招手,大家催马聚到一起。 “库赛特人发了疯,竟然不让部队休息日夜进攻。这可大大的便宜了我们。虽然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士兵们都非常辛苦,但我们还没有到疲惫不堪的地步。反观库赛特人,现在恐怕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 大家看到九铃儿极度夸张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大家都看了半天,说说看,怎么打?”九铃儿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笑嘻嘻地望着大家说道。 红胡子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突然从黑咕隆咚的地方冲出去,吓都能吓死他们。这战胜定了。” 一向斯斯文文腼腆谨慎的扎闻也豪气冲天地叫道:“大家排成一字冲锋阵形,逢人就杀,遇人就砍,哪里还需要怎么打。” 希奥逸夫和霍刹允交换了一个敬佩的眼色,九铃儿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功夫和大家讨论作战方法,不是一窍不通的白痴,就是胆识过人的勇者。而九铃儿无疑就是后一种人。他很随意的支了一招,就把在黑镐河附近严密监控的库赛特斥候全部诱走了。大家慢悠悠,喜笑颜开地渡河时,你不能不佩服人家的头脑就是好使,绝对是天赋。 羽誓,阿特佐,乌尔罩坐在马上俯首帖耳的样子,连话都懒得说,一看就是懒得动脑子,等着听命令就是了,想许多干嘛! 九铃儿望向希奥逸夫和霍刹允。 “库赛特人的弓箭部队全部集中在城下第一线。准备接替攻城的部队在第二线待命。队伍的最后面都是刚刚从城墙上撤下来的士兵。其整体防御阵形保持得非常齐整,一旦碰到突发事故,完全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做出反应。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其侧面实施攻击,必将受到非常好的效果。”希奥逸夫不慌不忙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九铃儿的几个手下立即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心里都暗暗佩服。不愧是督察府的兵事事务官,果然有真才实学。 “攻其侧翼,势必不能围歼。以我看,现在博虏绩的部队在连续多日的攻城大战中损耗一定非常严重,八千人马最多还有一半。按人数算算,和我们也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采取包抄围歼的方法突袭他们,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将他们彻底歼灭在俄德律萨城下。”霍刹允马上反驳。 霍刹允勇猛无畏,胆大心细,口气大的不得了,竟然提出全歼敌军的大胆设想,让扎闻几个人不禁目瞪口呆,。 红胡子阿兰和他早年就相识,闻言立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真牛,厉害,老子服了。 “大人,你怎么肯定库赛特人已经损失了至少四千人?”阿特佐朝着俄德律萨城方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了库赛特人的大军怎么会只有四千人。 “看城楼上。” 霍刹允指着俄德律萨城对阿特佐说道:“靠我们这一侧的城墙上,我们的战旗已经没有了,飘扬的都是库赛特人的战旗。这说明再过一段时间,俄德律萨城的北城门就要失守了。也就是说防守北城门的我军士兵已经基本上全部阵亡。俄德律萨城至少四千人,北城门很重要,至少两千人才行。按常规算法,攻城大战,双方的损失比例大概在五比一左右。但对英勇善战的胡人,而且他们是出其不意,这个算法就应该打个对折。所以我说如果我军两千人皆亡,则敌人至少要付出四千人代价。” 阿特佐恍然大悟,信服的连连点头。心里对这个和自己一样,曾经横行大草原的马贼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这小子即使不做马贼了,也有人要他,的确有些真本事。“ “眼前的库赛特人大军依旧队列整齐,稳丝不乱,这说明攻城部队的损失还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况且我军如今还在城墙上坚守,并没有弃守北城门。这能不能从反面证明敌人的损失并没有大人说得那么多呢?”一直没有做声的索拉信在一边说道。 “我也不赞成。我军还是以击退敌人,暂时解除库赛特人对俄德律萨城的包围为好。这个险不能冒,一旦吃不掉敌人,就会和对方僵持在战场上。这时只要虎猛的部队从东城门赶过来,被围歼的就是我们了。”希奥逸夫坚决地说道。 霍刹允不服气地一瞪眼,张嘴就要说话,被九铃儿制止了。 “霍兄,逸夫兄的想法是对的,此时实在不适宜冒险,还是以突袭解围为第一目标。你们听听我的想法怎么样。” “库赛特人的弓箭部队在他们整个阵形的最前沿,无论我们用一字形,还是雁行队列,都不能对他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但我们回头进行第二次攻击时,敌人的弓箭部队可能很快重新组织起来,对我军侧翼进行猛烈的射击,这样会给我军的侧翼造成重大伤亡。”九铃儿笑呵呵的说了起来。 “所以,我打算从敌人的侧翼,以菱形阵列展开进攻。菱形阵列的左翼为主力前锋,先行攻打库赛特人的弓箭部队,务必将其打散,击溃,不让他们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重伤我军。我率斥候队,后勤队二百人在前,羽誓大队长的六百人居中,逸夫兄的六百骑断后。” “菱形阵列的中路同样做为主力攻击。霍兄的六百人在前,扎闻大队长的六百人在后。敌人准备攻城的生力军都集中在这里,他们的防守能力和反击能力都是最凶狠的,所以中路的攻击最是艰险。” “菱形阵列的右翼是辅助攻击。库赛特人撤下来休息的攻城部队都在这里,应该都是一些不堪再战的疲惫之师。一旦我们开始突袭,最先恐惧逃跑,破坏敌人整体防御阵势的缺口就在这里。我军的主要目的是驱散他们,在驱散的基础上尽可能予以歼灭。红胡子的六百人承担这个任务。” “诸位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和看法?”九铃儿问道。 大家一致摇头。九铃儿的攻击方法简单适用,目的明确,无懈可击。 “诸位都清楚自己干什么吗?”九铃儿再次问道,“不清楚,我可以再解释一次。” 看到大家都神情兴奋,跃跃欲试,九铃儿随即笑着挥挥手:“各自回去,重整队列。散了吧。” 提扎老伯带着后勤队善战者两百余人飞速上前,与索拉信的斥候队合为一队人马,整整齐齐排在九铃儿的马后。传令兵在夜色里跑来跑去,一片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和繁忙。 九铃儿回头望望一脸肃穆的提扎老伯,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个老兵,将来一定会心愿得偿,随着自己战死在沙场上。 提扎老伯冲他笑笑,从背后的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九铃儿猛踢马腹,小黑受痛,长嘶一声,率先飞奔了出去。 索拉信,提扎老伯各自带队跟上。羽誓猛抽战马一鞭,率领本队人马开始移动。 同一时间,中路霍刹允的部队也同步出发。希奥逸夫,扎闻,红胡子三人的部队基本上在一条线上,随即他们的骑兵也慢慢地没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九铃儿心如止水。他全身都趴伏在小黑的背上,身躯随着小黑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他闭上眼睛,任由狂风拂面,舒服地享受着自由狂奔的乐趣。距离俄德律萨城已经越来越近了。战士们可以清晰的听到战场上的喊杀声,惨叫声,刀枪相接的碰撞声,城下的牛角号声,城上的战鼓声;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飘浮在空气中的血腥味,焚烧树木之后的焦糊味,以及弥漫在战场上的惨烈与痛苦。 博虏绩很兴奋,他坐在战马上,意气飞扬,觉得自己的本事根本就不比穆勒剋差。穆勒剋没有打下科瑞尼亚要塞,但他博虏绩却打下了俄德律萨城。他看到西城墙上大局已定,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他准备派出一支预备部队去增援城门处的黑么力部落。 就在这时,他坐下的战马忽然在原地局促不安地蹦跳起来,博虏绩一个不留神,差一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紧接着,更多的战马都一反常态,或仰首长嘶,或四蹄乱动,或摇头摆尾。 博虏绩风警觉地四下张望,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九铃儿慢慢地从马上坐直了身躯,把长枪拿在了手上。他好象能从长枪上汲取了什么神秘力量一样,突然之间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无了刚刚笑呵呵的神情浑身上下充满了逼人的杀气。他声嘶力竭,放声高吼:“吹号,全速前进……” 卡拉德军在战场上主要是通过旗语和战鼓金锣指挥部队的变阵和进退。九铃儿认为旗语无声,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上有多少人会没事就抬头看看背后的指挥旗,而且夜间作战士兵们也看不见旗子,缺乏灵活性。战鼓和金锣虽然好,但相对于牛角号来说,又不方便骑兵们携带使用。只有牛角号适合骑兵。他们不分大小,可以挂在脖子上,腰上,可以在第一时间,骑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发施号令。所以九铃儿坚持在骑兵队伍中使用牛角号。 巨大的牛角号声突然撕破了黑幕,直冲云霄。博虏绩瞪大了双眼,吃惊地望着黑暗深处。他不知道这是那一支部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他熟悉牛角号,那是纯正的端牛角号吹出的声音。所以他和所有的库赛特士兵一样,直觉的认为这是自己的援军。奔雷一般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终至于变成了轰鸣声。九 铃儿回过头来,看到骑兵大军分成了巨大的三股洪流,士气如虹,铺天盖地地向库赛特人的大军席卷而去。他觉得自己全身热血沸腾,一股股豪情自心里喷吐而出,刺激的自己恨不能随着飞奔的战马跃空而去。他高举长枪,用尽全身力气高吼起来:“加速……加速……” 巨大的牛角号声再次从黑暗深处传出,伴随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紧张和恐惧的气氛霎时间笼罩了城下每一个士兵的心,神秘而又恐怖的惊惧感压得他们几乎要窒息了。距离自己的大军阵势已经非常近了,还吹冲锋号,不是敌人那就是见鬼了。即使是库赛特人的部队,那也是自己敌人的部队。 博虏绩面色大变,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布阵防御,布阵防御,敌人突袭,突袭……” 他的喊声未落,周围的号角兵们已经吹响了报警号声,急促而低沉的号声霎时响遍了整个战场。士兵们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已经掩盖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虽然战士们的心灵被黑暗深处里的未知力量紧紧地压迫着,但他们还是下意识的在报警号声地指挥下,迅速做出了迎敌地反应。 然而博虏绩和他的部下们马上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了。 一人一骑突然从黑暗里横空飞出,一头飘逸的长发随风狂舞。 九铃儿挥动长枪,纵声高呼:“为我卡拉德,杀……” 提扎老伯,索拉信,雷子,号角兵们同声呼应:“杀……” 杀声蓦然响起,震撼了整个漆黑的夜。更多的骑兵战士听到了高呼声,他们用尽全身力气的力气跟在后面大吼起来:“杀……” 卡拉德铁骑就象是黑夜里的幽灵,杀声震天,突然就冲出了厚重的黑暗。他们好象破堤的洪水,一路呼啸着,轰鸣着,怒吼着,挟带着满天的风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摧枯拉朽一般的杀向了库赛特大军。 城墙上,博虏峰带着几百名突击战士,艰难而血腥的前进着。双方的士兵们都已经成了凶恶的野兽,他们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用刀劈,拿斧砍,用矛戳,用牙咬。短短几十步距离的城墙顶上,尸体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鲜血积满了地面,开始沿着石阶往下淌。他们的耳中只有敌人的惨叫,眼里只有敌人的身躯,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比杀死对方更重要。 博虏峰被砍了好几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个侍卫把他从死人堆里掏了出来。他趴在城墙垛子上,艰难地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即他就看到了从黑暗里飞奔而出的骑兵大军。他绝望地大叫起来,嗓子里发出的却是几乎不成人声地呜咽。 博虏侵就站在大军的左翼指挥。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卡拉德人的这支援军难道是从地上冒出来的?博虏侵几乎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弓箭准备……” 他的身后没有弓箭手,没有长矛兵。因为是攻城,弓箭手都被调离各自的部队,集中在城墙下面。长矛兵在攻城过程中,都改拿战刀战斧充当突击部队的前军去了。他的身后除了自己的侍卫,就是刀斧手,他们是准备下一拨杀上城楼的预备队。他只能选择后退,他自己一个人后退。 “发射,任意发射……”博虏侵一边打马后退,一边高声吼道。左端的弓箭手在第一时间对准从黑暗里冲出来的铁骑大军发出了迎头一击。长箭呼啸着,发出鬼嚎一般地厉叫,张牙舞爪地扑向了状若疯狂的卡拉德军士兵。 博虏绩心急如焚,大声命令号手,吹响撤退的号角。“命令所有攻城士兵,立即后撤。” “通知虎猛,立即停止攻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城门附近,掩护我军撤退。” “命令右翼预备部队向中军靠拢,集结密集防守阵形,迟滞敌人攻击速度。” 密集的箭雨射进风驰电掣一般的铁骑大军里,立即有士兵在高速行进当中或者中箭坠马,或者人仰马翻。卡拉德军士兵们全然不理,依旧疯狂地策马狂奔。 站在最前排的盾牌兵被卡拉德铁骑排山倒海一般的凶猛气势惊呆了,他们下意识地连连后退退,好象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敌人的铁骑撞到一样。弓箭兵在射出两箭后已经与卡拉德军士兵们近在咫尺了。他们的防守力最差,在挡无可挡的情况下,他们率先掉头开始向大军的后方四散而逃。 九铃儿的长枪借助飞奔的战马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首先挑杀一名盾牌兵。盾牌兵惨叫着在空中飞舞,重重地摔落到弓箭兵的队伍里。两军相撞,发出了一声巨大而沉闷的轰鸣声,这声音响彻战场,重重地敲打在库赛特士兵的心里,恐怖而惊惧。 “杀啊……”卡拉德军士兵们高呼着,凶狠地挥舞着战刀。他们身下的战马在奔腾咆哮,肆意撞击着所有阻挡自己前进的敌人。 库赛特士兵们就象惊涛骇浪中的的小船,又象狂风中的落叶,无助而软弱,他们被这股从黑暗里突然降临的巨大力量残忍地蹂躏着,践踏着,撞击着,砍杀着,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弓箭兵的逃亡加剧了库赛特大军的恐惧,也加快了他们死亡的速度。 九铃儿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左挑右刺,枪下决无逃生的可能。索拉信手上的长矛犹如吞信的毒蛇,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提扎老伯左右开弓,长箭厉啸,每箭必中。雷子的战刀就象飞旋的磨盘,中者必死。斥候队和后勤队的士兵个个奋勇争先,酣呼鏖战。 尼尔育蓦然睁开双眼。当急促低沉的牛角号声在黑夜里突然响起的时候,尼尔育已经绝望的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睁大双眼,向吼声如雷的战场上望去。在几十堆巨大篝火的照射下,整个战场一览无遗。他看到城下库赛特军队的阵势在快速调整,士兵们显得非常恐慌和紧张。 西段城墙上的库赛特士兵在已经完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突然向潮水一般顺着云梯急速撤退。东段城墙的攻城战随着撤退号角的响起,慢慢接近尾声。只有城门楼下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卡峒的弓箭兵已经率先撤出,占据了城下有利位置,正准备掩护城内的士兵撤出来。整个战场上,紧急撤退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完全掩盖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突然降临的紧张气氛一时间几乎将鲜血淋漓的战场凝固了。尼尔育听到了巨大的撞击声,就象一柄铁锤砸开了一面战鼓,低沉有力却隐含破败之音。随即他就看到敌军的右翼开始象池塘里的水一样泛起一道道的涟漪,接着涟漪变成了波浪,波浪随即抖动起来,接着敌人的整个右翼部队开始震动起来。 尼尔育抑制不住心内的狂喜,放声大吼起来:“擂鼓,擂鼓……” 城楼上残存的士兵和百姓一时间都还没沉浸在血腥和残酷的搏杀当中,他们还来不及相信凶恶的敌人会突然撤退。如雷一般的战鼓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这是胜利的鼓声,这是战胜敌人的鼓声。士兵们和城中的百姓从血腥中惊醒过来。他们终于盼来了援军,他们在即将崩溃的一霎那,盼来了援军。 战鼓声,欢呼声,霎时间响彻了俄德律萨城。 羽誓,阿特佐的六百骑紧随在九铃儿所率的突前部队之后,冲进了战场,并且迅速扩大了截杀敌人弓箭部队士兵的冲击面。库赛特的士兵们一边飞速逃跑,一边展开了凶狠地阻击。他们擅长骑射,虽然没有了战马,但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依旧非常突出。他们精确的射术和小部队的合击之术给卡拉德军士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霍刹允率领六百铁骑杀进了库赛特大军左翼的中间。霍刹允骑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马,穿着一件血红色的战袍,在火光的映射下就象一团燃烧的烈火在战场上飞腾。他的大刀宽大沉重,犀利无比,挥动之间只见刀光闪烁,人头翻飞,鲜血四射。 库赛特人的生力军遭到卡拉德军地迎头痛击,死伤惨重。但他们凶悍的本性并没有被眼前的血腥所吓倒。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惶失措之后,他们开始反击,他们的战刀和斧头象下雨一般斩向卡拉德军铁骑的战马、士兵。敌人疯狂了。 左侧希奥逸夫六百骑,中间扎闻,乌尔罩的六百骑,右侧红胡子阿兰的六百骑,三支人马吼声如雷,几乎同时冲上了战场。主力铁骑的加入,就好象在一个垂死挣扎的敌人身上,狠狠地扎下了致命的一刀。库赛特大军的左翼瞬间就崩溃了。 敌人弓箭部队的溃败非常迅速,九铃儿和骑兵们毫无阻力,他们杀声震天,拼命地驱马追击,肆意地砍杀。 霍刹允的部队遭到了敌人猛烈地阻击。库赛特人的攻城预备队体力充沛,他们以命搏命的打法,让卡拉德军铁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速度是骑兵部队的灵魂,没有了速度,骑兵们在战场上就只有挨打了。就在这时,扎闻的后续部队杀了进来。霎时间卡拉德军就如同破了堤的洪水,再无羁绊,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泻而下。阻击的敌兵马上就被汹涌奔腾的铁骑席卷而去,转眼间就被滚滚的洪流淹没了。 当撤退的号角响起时,前期陆续从攻城战场上撤下的库赛特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大军的左翼集结。他们希望借助左翼部队的阻击赢得安全撤出的时间和机会。然而一切都晚了。红胡子的铁骑象狂风一般席卷而来,面对毫无抵抗能力,只顾喊叫着拼命逃跑的敌人,他们展开了无情的血腥屠杀。 城楼下的黑么力部落士兵们士气低落。他们在城门楼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就在即将牢牢占据城门的时候,却功亏一篑。他们不得不遵命撤退。 城门楼下的战场上,仅剩下的十几个卡拉德军士兵高呼着,带着士气大振的百姓们,在城楼上奔雷一般的隆隆战鼓声地激励下,向负隅顽抗的敌人展开了凶猛地进攻。他们冲破了敌兵死守的障碍,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围攻一个库赛特士兵。库赛特士兵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他们惊恐万分地望着汹涌扑来的人群,落荒而逃。 人潮穿过尚在燃烧的城门洞,冲出了城外。他们站住了,他们看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他们泪如雨下,喜极而泣,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九铃儿的部队已经全部展开,在一声声激昂嘹亮的牛角号声的指挥下,士兵们士气如虹,怒吼着,咆哮着,就象一把抡圆的战刀,呼啸着,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劈了下来。中刀的库赛特大军惨嚎着,哭叫着,肝胆俱裂,狼奔豕突,再无一战之力。 博虏绩无助地望着正从城墙上撤下的士兵,心里就象被剐去了一块rou一样,痛苦不堪。他们已经没有安全撤退回攻城大营的时间了。大军的防守阵形已经被击破,全军正在溃败之中。敌人的援军就象幽灵一样从天而降,他们的铁骑已经蜂拥而至,战场上的一切生命都将被他们席卷吞噬。败局已成,再无挽救的可能。 博虏锋想到了虎猛。只要虎猛早日脱离东城战场赶来救援,部队就能脱离险境,将损失减少到最少。此时此刻,他突然彻底明白了虎猛当日在科瑞尼亚要塞惨败的心境。胜利在唾手可得之际,却又象水中月,镜中花一样,虚无飘渺,遥不可及了。 博虏侵飞马赶来,大声叫道:“我们快走吧,迟恐不及了。” 博虏绩怒气冲天地瞪了他一眼,高声吼道:“城墙上下还有上千的士兵正在后撤,岂能不顾而去。” “我们马上就会失去所有的弓箭兵,没有他们的掩护,我们的撤退将非常危险,极有可能被敌人衔尾猛攻,到了那个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赶快命令右翼部队脱离战场,急速后撤。”博虏侵看到博虏绩有些激怒攻心,指挥失常,赶忙提醒他道。 博虏绩闻言大骇,浑身上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野猪部落和黑云部落的战旗正在缓缓向中军移动,立即感觉到自己对整个战场的形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现在敌人的援军已经全部展开,可以清晰的看到敌人的主力进攻方向是自己的弓箭部队和攻城预备部队。相反对自己实力最弱的后军却没有投入主力,而那里却是自己后撤的最佳方向。敌人的援军从自己的侧翼开始进攻,他们在南北方向上进行直线冲锋,根本没有办法突然转向东面。但是自己撤军的方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