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寻仙（三）

    “后来，”亓元继续说，“由于养大内人的村长老去世了——据他自己说他已经快两百岁了！村子里的其他三户人家也搬去另外一个人口较多的渔村，于是我和内人决定返回中原大陆。因为根据岛上的古籍说，内人这一脉是来自中原的一个山区，我们决定去那里寻根问祖。

    “我们驾船往西走，一路上风和日丽，大概过了十天左右，就来到了岸边。我们找到了古籍所记载的那个地方，但那里都是荒山老林，并没有任何人烟。后来我们还去了西域，从西漠开始，沿着天山往西寻找，一直找到西夜，又从西夜沿着昆仑山往东，一直找到西海，但都什么都没有找到。这期间我们也有几次深入大漠，寻找当地人传说的古国，但有一两次只找到一些已经荒弃已久的遗址，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找到。

    “由于我们夫妻还有一些江湖恩怨没有了结，所以到了西海后我们就回到中原，在江湖行走期间，包括我们隐居在黄店村的期间，我们也是不断地收集各种各样的资料，很多很多的残缺的古碑、古籍，各种史书和野史传说，还有一些渊源流长的家族族长、长老的亲口相传。我们收集的东西很多，但这里面很多都像是神话传说，还有很多互相矛盾，所以我们真正知道的并不多，基本就是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些。”

    此时楼星雨说：“听我娘说，四、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一对神采飘逸、武功非凡，被人称为‘神仙侠侣’的英雄夫妻，四处行侠仗义，摧毁了武林最大的黑帮，想必就是二位前辈吧？”

    “哈哈，是啊。”亓元说，“当时武林中人是这样叫我们的。因为我们从东海上岸时，正好遇到恶徒在围攻东海派的人，于是就出手相救。当时东海派的掌门人司马兄听说我们是从东海之外的海岛而来的，就说我们是仙人派来相助他们，于是传着传着武林中人就叫我们为‘神仙侠侣’。不过后来遇到我们的对头后，我们就变成‘老鼠侠侣’，东藏西躲起来了。哈哈哈——”

    “不要乱说！”颛顼芙蓉别了他一眼，说，“其实当时我们已经在江湖行走有十年之久，已经厌倦了江湖上无尽无了的恩怨。正好那个对头出现，我们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又真的是想找个地方隐居，过上平常的日子，所以才在黄店呆了那么多年。也许是命中注定，最后居然会在那里发生这么多事。”

    “也许真的是上苍安排的吧，”楼星雨说，“我娘这几年身体已经每况愈下，根本就不适合出门远行。但在去年她病情好一点的时候，她就坚决要出来，并且一直坚持往这里走。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现在觉得，也许是上苍安排好了，让她在那个山洞的冰池中终老。”

    “你娘这一生，”亓元说，“其实也挺可怜的。”

    “是啊，”楼星雨低声说，“小时我印象最深的事，就是看她发病时痛得尤如剜心刮骨的样子，那时候我就抱着她一起哭，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我娘找药治病。当我娘说她的药必须杀人才能取得时，我也曾经犹豫了很久，但一看她病痛发作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的心肠就变硬起来。为了杀人，我从小就很刻苦地练剑，为了打败比我强的对手，我又使用了这把族规禁止使用的宝剑。”

    “你，”颛顼芙蓉问道，“总共杀了多少族人？”

    “总共有三个吧，”楼星雨说，“第一个原是邪教的一个长老，不过他已经被废去一只手臂，躲藏在深山里十几年。由于是无意中遇到的，我没有做任何准备，也不知道族人死后不到半刻钟就‘仙化’，所以没有收集好药水。

    “第二个人是隐匿在长江帮里面的一个高手，但那个人死后并没有仙化，被我用火烧了。第三人是一伙强盗首领，我跟他大战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将他杀了，这一次也就取得神仙水。我娘这两年也是靠这一碗神仙水，才能够恢复容颜，重现江湖……”

    “此三人都是恶人，你倒也算是为江湖除害。”颛顼芙蓉说。

    “但是，”楼星雨说，声音中带着颤抖，“但连同那些人一起的人，基本都被我杀了，而最可怕的是，我根本记不清是怎么样杀死他们！”

    “怎么杀的你都记不清吗？”

    “真的记不清……，我只记得当时我面前有很多凶神恶煞，他们疯狂地向我扑来，我很害怕，所以就用剑去斩除那些东西，当我晃过神来时，周边已经都是死人，我知道他们是死在我剑下的……”

    “那应该是你那把剑给了你的幻像，还好你现在总算知道不能再使用它。”

    “但……我娘却要我用它来杀你们……”

    “但你终究不是没有动手吗？”

    “其实，就算你们两个不联手，我也未必是你们的单人的对手。”

    此时颛顼芙蓉看见小齐有些异样，便问道：“小齐，你怎么了？”

    小齐低头看着坐席，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没，没什么。”他说道。

    “你是怕如果没有了我们两个，你可能无法面对那么多对手对吧？”颛顼芙蓉轻声说。

    小齐抬起头看向她，眼睛里有些湿润：“你们两个的功力……”

    “有什么好怕的！”亓元厉声说道，“你看我、张山，还有楼公子，哪个是从小跟在父母的保护下长大的？你已经这么大了，功力也会越来越精进，用不了几年你会比我们两个更强的！”

    “是，是……”小齐说，头又低了下去。

    你们跟我这么大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这么多的强敌？他心里想着。

    “小齐你不用怕，”楼星雨说，“到了洛阳，我会把你们安置到一个无人踏足的地方，保证那个对头找不到你们。这世上只有我和张兄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我们决不会伤害你们。最多就还有一个那个怪物，但他已经中了我那一剑，估计不会死也要重伤。他又像只野兽一般，已经知道了厉害后，想必不会追寻而来。可惜当时为了带你们去疗伤，没有仔细搜寻，否则一定要在那时候结束他的性命。”

    说到那个怪物，张山不由又想起看到他生吞人心的现场，不由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似乎又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怪物的气息。

    “那个怪物真的不会追来？”小齐问道，他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这个怪物就算伤得不重，现在天已经亮了，他也是要找地方躲藏的。”楼星雨说。

    “也许他也已经‘仙化’了。”颛顼芙蓉说。

    “也许他不会‘仙化’！”楼星雨说。

    “你怎么知道？”亓元问道。

    楼星雨顿了一下，说：“当初我杀的那三个人中，那两个会‘仙化’的人，我的剑刺入他们的身体时，剑刃不会出烟。但当我的剑刺入那个不会‘仙化’的人时，伤口会冒烟，而且我感觉我的剑在吸他的血……这次刺伤那个怪物的时候，也是这样……”

    “所以这就是这剑名字的由来了……”亓元说，“这些魔器与族人的关系，也真的是错综复杂。”

    “楼公子，你知道你外祖父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吗？”颛顼芙蓉问道。

    “我不知道——我外祖父在我出生前就失踪了，”楼星雨说，“但我听我娘亲说，这把剑已经传了好几代了，平时这剑都是被雪藏着，只有在情况极其紧迫的情况下才会使用它。要是能够找到李白衣就好了，他也许知道更多的信息。”

    如果能够找到李白衣，也许也可以解开我的很多疑问。张山心里想着。

    “可惜当时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而且当时我又与老头子失散。”颛顼芙蓉说，“否则的话，当时如果跟他学习几年，应该可以知道更多的东西。”

    “其实，也许这把剑是属于仙国里面的‘仙人’的。”楼星雨说。

    “为何这样说？”亓元问道。

    “我现在想起来了，”楼星雨说，“在我小时候，我娘亲曾经给我讲故事，其中就有一个仙人借剑的故事。”

    “仙人借剑？”

    “是。”楼星雨说，“那个故事说，在古代有一名侠士，四处为民除害，杀掉了很多恶人和妖魔鬼怪。后来他遇到一个魔头，那个魔头头上有角，手上有爪子，还长有一身坚硬的鳞甲，刀枪不入。侠士的宝剑砍那魔头的时候，伤不了那个魔头，还折断了。侠士被魔头打伤后，被仙人的童子救了。他在仙人的山洞里养伤，准备伤好了再找那魔头算账。临走前，那个仙人就借了他一把剑，说那把剑能够刺穿魔头的鳞甲，让它的流干了血而死。仙人还吩咐侠士剑用完后一定要归还，因为那把剑不是人间能够使用的武器。那名侠士带着这把剑，找到了那个魔头，用这把剑把那魔头杀死了。由于这把剑很厉害，而当时天下还有一些也很可怕的妖怪，于是侠士一时起了贪念，准备用这把剑将那些恶魔消灭掉，就没有及时去还给仙人。后来侠士用这把剑杀了很多鬼怪和恶人，但同时也发现自己得了怪病，有时候会变得有点疯疯颠颠。他觉得是因为没有守信还剑而得的报应，于是便准备把剑还给仙人。但当他找到仙人所住的山洞时，那个仙人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侠士就带着剑，四处寻找仙人还剑，可他走遍天下，也找不到那个仙人。这期间他的病也越来越重，于是他回到原来遇到仙人的那个山洞，把自己和那把剑封在山洞里，并且吩咐后代替他继续寻找仙人，只有找到那个仙人，才能开启山洞，收回他的尸骨，和归还那把剑。”

    “那后来他的后代没有找到仙人，但也起了贪念，开启了山洞拿出那把剑了？”颛顼芙蓉问道。

    “不知道。”楼星雨说，“因为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当时我听了，就决定长大后一定要帮这个侠士找到仙人，帮他把剑还了。”

    “如果这个故事是由真事改编而来的，那么可能是你外祖父的祖上开启了山洞拿出了剑，让它再现江湖。”颛顼芙蓉说。

    亓元此时说：“这些终究也是故事和传说，不知道里面有几分真实。”

    “本来我们这些人、这些事，还有这些神器，对于寻常人来说，就跟故事和传说一样。”颛顼芙蓉说。

    “也许真的找到那个‘仙国’，才能够解开所有的谜团。”亓元说，“可惜我们两个……，以后只能靠小齐自己了。”

    “我觉得，”楼星雨说，“也许这把剑，就是专门用来杀类似怪物那种人的。”

    “说到那个怪物，我总觉得他还没有死。”张山此时说。

    “我也是……”小齐说，眼神惶惶不安，“我觉得他就在我们附近。”

    听了小齐的话，张山突然脸色一变。

    他感到了怪人那股邪气就在附近。

    而且这股邪气比之前他感受到的还要更加强大。

    小齐的脸色也变了。他也感受到了。

    “怎么回事？”亓元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脸色变得很严峻。

    “你们发现了什么？”颛顼芙蓉不安地问道，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亓元。

    亓元和她的目光相碰。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一丝悲伤和担忧。

    他们俩什么都感觉不到。

    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拉车的马也静了下来，好像被什么吓得不敢发出声音。

    “楼公子？”颛顼芙蓉轻声问道。

    但车厢外没有回应。

    四周鸦雀无声。

    现在虽然已近初夏，但他们却感到一片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