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溯源（三）

    亓元看了一下颛顼芙蓉，然后说：“因为你叫我们的对头为‘二哥’！”

    张山点了点头，说：“你都看到了？”

    “是！”亓元说，想到那个玉面人，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恐惧的光芒，“那个人跟我们一接近，我就能够感觉到他的杀气！昨天我突然感觉到他在附近出现了，便悄悄地靠近过去。我本来想，如果他发现我们，我就把他引开，能够跑多远就多远，让她们母子能够逃走。”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颛顼芙蓉和小齐。颛顼芙蓉也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温情。“我发现了他后，跟踪他一小段路，发现他被什么吸引了。”亓元说着，又盯着张山的脸，“然后他在一个地方站住，而你在他前面的一条小路走了出来，心神恍惚。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个对头虽然一直想置我们这类人于死地，但却从不对平常人动手。但是当时他的杀气突然暴增，然后突然就向你出手。

    “我当时吓了一跳，心想带你逃走，但是他出手太快了，让人猝不及防。但是令我更吃惊地是，在一瞬间你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居然和他对掌。”说到这里他又看着张山，眼睛里满是惊奇，好像眼前的张山变成一个陌生人，“我毫无防备，一下子被你们两个人的掌力震倒了，连翻几个筋斗，狼狈至极。

    “我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只敢悄悄抬头偷看你们，听你们两个说话。你叫那人为‘二哥’，这又让我吓了一跳，然后你又点头答应要将我们清除干净，这更让我如坠深渊！

    “你‘二哥’走后，我见你走路飘飘忽忽的，猜想你刚才已经将力气用尽。本来我想趁机动手，但因为突然发现对你变得完全不了解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就先回到村里，跟内人和小齐商量再作决议。

    “说你是我们对头的‘三弟’，本来他们两人是不相信的，但是想到你刚来村里时就说自己叫‘阿三’，这让他们很是震惊。而且你们两人的对掌时发出的气那么强，我内人也是感受到了。突然发现危险就在眼前，让我们别无选择，所以决定在院子里动手！”

    亓元说到这里，颛顼芙蓉也说道：“我本来也是想先跟你好好谈谈，但又听到你要清除我们，害怕你会先动手。由于时间紧急，为了小齐的安全，我们只好决定先下手为强了。”

    “为什么我会是你们的对头呢？我那天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在说什么。”张山说道。

    亓元和颛顼芙蓉互相看了一下，亓元说：“这也是令我们感到困惑的地方。如果你是那个人的三弟，那么恐怕也是我们的死对头。但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刚来村里的前两三年还病恹恹，发病昏迷时经常大呼小叫，有几次都觉得你活不了。等这几年才少发病，但也是有些呆傻，大家都觉得你是发病时脑子烧坏了。”说到这里，他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不太适宜，“但这转眼间你怎么就成为另外一个人？而且是我们死对头的三弟！我们这个对头跟你差太多了，他就像……”亓元说到这里，眼睛里又出现一丝怯怯的光芒，“就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破绽。我们夫妻两人联手，当初在江湖也是罕见敌手，但遇到他的那两次，我们都是靠运气逃走的。第一次他想试我们的武功，所以才让我们能够借机逃走；第二次他施展出真正的功夫，我们拼尽全力勉强接住几招，后来若不是他并不想直接杀死，而是想要戏弄、折磨我们，我们也是不可能逃脱的。”

    他说到这里，三个人发现小齐哆嗦了一下，颛顼芙蓉问道：“小齐，你冷吗？是不是很冷？这衣服可能薄了些。”

    小齐摇摇头，说：“没事。”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

    亓元继续说道：“而且，这个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几岁。三、四十年前我们遇到他时，他就是这个样子，这次再看到他，他还是这个样子。也许他真如传说中的长生不死的神仙，在这世上已经存在好多年。我和内人虽然也和普通人不一样，我们老得比较慢，现在七八十岁，也就是三十几岁的样子，但我们还是会老，将来也是会老死。但感觉他好像不会，他好像是不死的！但是你……”他又再次看向张山，“你居然是他的三弟，你也叫他二哥！你不是只有十几岁吗？难道我们看着长大的张山，并不是你吗？”

    张山看亓元用严厉的眼光盯着他，不由转头看向颛顼芙蓉，说：“我叫他‘二哥’，是因为书上画有他的图像，完全一模一样，上面标着‘二哥’两个字。而且我好像也在梦中见过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画卷所以才梦见的。我……我其实也很怕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么说很多东西都是你小时候从书上看来的？”颛顼芙蓉问道。

    “是的，”张山说，“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有很多书，有的只是文字，有的都是图画，画了很多故事。但这些故事好像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也老是做梦，梦见图画上面的人和故事。有一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书上看到的还是在梦中梦见的。”

    “看来这些书是你的父母或先人留下来的，”颛顼芙蓉说，“但你的一身武功是无法光看书就能够学会的。”

    “有些武功我是学习别人的，像楼公子和萧公子的轻功，你和庄夫人的掌法。有一些招式好像就是我天生就会的，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自然而然就施展出来，就像和你们对掌时所用的的功夫……”

    颛顼芙蓉听了，眼睛里出现一些担忧的目光：“我曾经在书上看过，传说有一种邪门的武功，能够将自己的武功传给婴儿，当然这个婴儿必须也是跟传授者一样的人，比如说后代或族人。如果这个儿童不符合传授的条件，那么就会早早夭折。”

    “据说邪教的长老中就有人会这种武功，但当初和邪教对抗时，我们并没有遇到过。”亓元说。

    “我……”张山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和小齐，说，“我其实跟你们一样，我从小就跑得比常人更快，力气也比常人大很多……”

    “想不到这么多年，我们夫妻居然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本以为黄店村是一个安全宁静的小村庄……”亓元说，“大家都被你骗了。”

    “我并没有想要骗谁，”张山说，“因为曾经有人跟我说，我的能力比普通人强太多，所以不能显露出来，不能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最好把这个事忘掉。再说，我以前一直有病在身，有时候我都觉得因为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也不会活太久。”

    颛顼芙蓉点了点头，而亓元则看了看小齐。

    颛顼芙蓉又说：“这样说来，要么这个‘二哥’认错人，要么你就是他‘三弟’的后人。但这个‘二哥’已经试过你的武功，确认你就是他的三弟，否则他定会杀了你，所以恐怕你就是他‘三弟’的后代，你的父亲把他的一身武功和功力通过那门武功传给了你！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家人呢？”

    张山说：“我原来的家在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山村，但那个山村里的人都被恶人杀死了，包括我的父母。我因为在一个地方养病，所以没有被发现。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人，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再见到过他。”

    “也许他就是我们对头的‘三弟’，”颛顼芙蓉说，“你真的对他一点印象没有吗？”

    张山抬起头看向她，眼睛里充满了惊怕和痛苦的神情：“有，他凶神恶煞一般，用油泼我，要用火烧死我……”

    这也许就是他恶梦来源的地方，他极其害怕见到火或是火光的原因。

    但在他的梦中，他又不止自己身上着火，而且是天空大地都着了火，他的四周全是一片火海。难道是火烧山村的那一夜，那些可怕的影像都随之那些绝望的惨叫声进入了他的梦里。

    颛顼芙蓉和亓元互相看了一眼，也许这就是这个孩子犯病的根源。

    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这个人又变回那个一犯病就惨叫的小孩，加上他那样悲惨的身世，让他显得更加可怜。

    而张山也沉默了。刚才的回忆让他勾想起了另外一些往事，那是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有慈爱的父母，他也倍受关爱。他很喜欢过节，每到过节的时候，他会穿上漂亮的衣服，穿梭于忙忙碌碌的大人中间，在院子里玩耍，在园子里抓昆虫，在厨房吃好吃的点心……

    但这一切都已经消失在那令他无比灼痛的火焰之中。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跟他不是寻常人有关？眼前这亓元一家，还有庄夫人，似乎跟他一样，都有着不同常人的悲惨的遭遇。

    “我们，还有庄夫人，跟楼公子，”他打破车厢里的沉默，说，“究竟都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们会跟寻常人不一样？”

    “我们应该都是同一类的人！”颛顼芙蓉说，“也许我们的祖辈的祖辈的祖辈，很多代以前的祖辈，也许是同一个人。”

    “所以我们都是你说的‘族人’？”张山说。

    “对，那天晚上你也听到了，我以为你真的是在睡觉呢。”颛顼芙蓉说，轻轻笑了一下，“以前感觉你是有些傻里傻气，但现在看来有时候你应该是在装傻啊。”

    “我……我……”张山脸有些红，“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只好在那里装睡。”

    “这也不怪你。”颛顼芙蓉轻声说，“关于‘族人’，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们的身高比常人高，能够用一般常人听不懂的声音说话，我们自身的功力也比常人高很多。”

    此时亓元说：“你遇到的族人比较少，恐怕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有很事必须跟你和小齐说清楚，这个对你们很重要。”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张山。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不露形色，但是从内心中已经将张山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甚至比小齐更加疼爱。

    张山点了点头。小齐稍微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