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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林府

    话说司徒念夕到了林府,便拜见了舅舅林玄,并声称御医说她需要静养。

    所以,她说她将在林府养伤数日,固拜见完舅舅林玄后,她便会到jiejie林宛阳的闺房,不再出门,直至痊愈。

    以往司徒念夕来到林府,不是东游西逛就是爬石山翻围墙,甚至找林府侍卫比武,还要吵着要骑舅舅的圣域血马……总之她看起来哪哪都不像个女子样,倒像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娃。

    这可让林玄好生心焦,可却又无可奈何。

    此番司徒念夕谎称自己来到林府只为静养,为静养还会闭门不出,林玄自然感觉轻松了不少,心想,这可给他省了多少麻烦!

    于是,林玄命人好生照顾二人,二人要什么就要给什么。总之,她俩一个是她亲闺女,一个是她亲外甥女,都不得怠慢,否则杖罚。

    林玄,字雄州,当朝宰相,统领六部,宸妃的兄长,明月郡主的父亲,枕凰公主的舅舅,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之尊可见一斑。

    但他为人处世却处处格外小心谨慎,待人接物极为谦和低调。

    他深知皇帝的逆鳞,那便是臣下拉帮结派架空皇权,于是他除了上朝,几乎不与任何同僚来往。

    而且,他对自己的位置看得非常透彻,他不过是制衡沈氏的一枚棋子而已,待哪天棋局一定,他的宰相之位随时都可能被拿走。

    他所追求的无非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这一点,他可算得上鞠躬尽瘁尽心竭力。

    至于他个人,皇帝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不管他是侍郎、尚书还是统领六部的宰相,他的权力都来自浩荡皇恩,没有皇帝给予的权力,他这个宰相或许什么都不是。

    就像所谓的“打工皇帝”,就算你地位再高,工资再多,董事会要罢免你时,可不由得你情不情愿乐不乐意,也不管你是否劳苦功高、功垂竹帛。

    宰相嘛,不就顶多算是个总裁吗!也就相当于大管家喽!再厉害,这个公司这个家也不是你的,你不过是帮忙打理罢了。

    而且,你不愿打理依然有成千上万的人挤破了头皮抢着打理呢。

    他之所以谨言慎行,不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位置,还有他深知政治之险。

    政治凌驾于法律之上,政治只讲输赢,不谈正义,谁强谁才代表正义。

    法律谈正义,但限于政治这个圈子之外的人,特别是普通百姓。

    他不一定要成为强者,但他必须知道该如何跟强者站在一起。这样,林府上下才不会不招来祸事,他老了也能才落个寿终正寝。

    如此,那便算是人生完美了。

    他生得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浓眉凤目,挺鼻小嘴,大耳宽额,蓄着短须,看起来十分睿智。他说话总是不紧不慢,似乎他要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负责,所以在说每一个字前,他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

    是夜,司徒念夕便女扮男装冒充林府侍卫巡逻,趁当班的侍卫不注意便偷偷溜走了。原本林府侍卫便没有她这号人,自然便不会发觉有人擅离职守。

    司徒念夕离开凌云的这几日,正逢上云国使者前来朝贡,故而舅舅林玄整日早出晚归,每每回来之时,他亦不忘前去询问司徒念夕的情况,可每次林宛阳都说司徒念夕已经睡下,林玄也只好作罢。

    一日,宸妃想念女儿,带着侍女便要前往林府。

    如今的林府可不太热闹。

    林老太太几年前仙逝,没多久林宛阳的生母柏云珺亦随之而去,林家一下子失去两位女当家人,加上林玄并未续弦,固然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宸妃的到来,自然让林府上下忙前忙后,就连掌管六部的宰相林玄也早早回府,亲自张罗迎接宸妃之事。

    这也让林府短暂的恢复了当年那番热闹的景象。

    要说这女人啊,嫁人得要嫁得好,特别是姐妹多的,对比起来就会更加明显。

    你要是嫁得不好,回娘家自然是会受到冷落的那个。你回娘家那只是换个地方当苦工,你得帮着料理家里大小事务,什么脏活累活都得你干,末了还落不得半句好话。等你走了,娘家人都不习惯,可他们并不是舍不得你离去,而是你这一离去,他们便没了看不惯瞧不起和任意使唤的对象。

    你要是嫁得好的,你回娘家,那就是回去度假,吃喝用度不用你丝毫cao心,吃饭还会有人去请,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家里的亲哥亲弟,就算他们已经成了家,已为人夫为人父,也依然乐意听你训诫。你看你那些堂兄弟,你都懒得说他们半句,可他们却无比羡慕你的亲哥亲弟,能落得你的一顿训诫,多么羡煞旁人啊。

    宸妃娘娘林映那自算是嫁得好了!

    虽然岁月也不会饶了皇帝的女人,可她年岁越长,越有韵味,也难怪皇帝会万般宠幸她。

    当然了,跟她兄长林玄一样,她对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楚,她终究也不过是司徒尚用来对抗沈皇后的一颗棋子罢了。之所以选中她,一方面是她的确有几分姿色,另一方面是林氏一族在北水、镇宁有着朝廷不敢忽视的势力。

    只是啊,这人身在宫中,很多事情可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简单,只是就算说了,他们也不见得能理解,关键还不能说。

    不管怎么说,反正林府上下都认为正是这位宸妃娘娘深得皇帝恩宠,方有林玄的宰相之位。

    也正因为如此,林府上下充满了一种怪诞的焦虑,毕竟再美的女人终究会有美人迟暮、色衰爱弛的一天呐。

    眼下,尽管林府安静得有些过分,可林府上下尚有恃宠而骄的隆盛,可是呢,人人又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冥冥中好像又不太会长久。

    何止是林府啊,寻常百姓也都一样。

    日子不好的时候,却能铆足了劲头,争取要过上好日子。可当真过上好日子了,反而日日胆战心惊,担心这好日子不会太长久。

    宸妃此行自然是为了探望枕凰公主。

    所以,她一进了林府,便带着一位公公和两位侍女前往明月郡主林宛阳的闺房。

    林宛阳得知宸妃姑姑要来林府,心老在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

    她只能盼着司徒念夕能在宸妃姑姑到来之前,神奇地出现在自己的闺房里,要不然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要知道,敷衍父亲林玄,那还可以,毕竟她和司徒念夕都是女儿身,林玄不便亲自探望。特别是在母亲柏云珺过世后,父亲林玄几乎便没有单独去过她的闺房。就算有时候他带着丫鬟一起去,也只会在戌时之前去,过了戌时,他甚至不会到女儿的院子。所以,她只要疏通众丫鬟便可。

    可宸妃娘娘,她的姑姑,可就不会像父亲林玄那般好糊弄了。

    走之前,司徒念夕答应她五日便回,这已经是第五日了,她心里想着要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宸妃。

    于是,在宸妃来的路上,林宛阳特地在“忘忧亭”焚香抚琴,想以向宸妃请教琴艺拖住宸妃。

    那要拖多久呢?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姑姑!在这儿呢!”

    林宛阳见了宸妃,便故作万般欣喜地叫到。

    宸妃以为司徒念夕定是跟林宛阳在一块儿,便也万般欣喜,移步“忘忧亭”。

    这“忘忧亭”的景致向来不错,可母亲林老太太和兄嫂柏云珺相继过世后,似乎就没人看管了一样,显得破败了些。当然,这跟季节也有关系,此时正值深秋,花花草草都已枯黄殆尽,只留下些枯枝败叶飘在亭子周围的浅水中。

    想当年她还只是林映的时候,她也喜欢来“忘忧亭”,来此的目的就跟这个亭子的名字一样,来忘掉忧愁。可如今回想起来,又觉得可笑,那小小的年纪,会有什么忧愁呢?如今看着“忘忧亭”中的林宛阳,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宛阳,怎么念夕没跟你在一块呢?”

    宸妃多少有些失落,本以为能马上看到女儿,本以为女儿忽然喜欢上琴棋书画。可只有林宛阳一个人,尽管林宛阳是她的亲侄女,可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别的孩子再亲再好,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所以,这不免让宸妃有些许失落。

    林宛阳倒是拿捏了宸妃的这种心态,便故意撒娇到:“呦!姑姑,侄女果真是没有亲闺女重要了,这可让我好生羡慕念夕meimei!”

    宸妃知道,兄嫂柏云珺对这位侄女可谓疼爱到了极致,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那种,只可惜她走得早,自是让林宛阳感到难过。如果她不那么爱林宛阳,也许她走了之后,林宛阳的痛苦反而可能会少一些。

    “你这孩子,你怎么就不重要了?在姑姑心里,你可比念夕还重要!可你倒好,竟学会跟我贫嘴了!”

    宸妃将林宛阳的手紧紧抓住,开怀说到。

    “既然在姑姑心里我比念夕meimei还重要,可姑姑为何一回林府便只知找念夕meimei?这可让我好生吃醋,酸得我的牙都快掉了!”

    林宛阳依然撒娇着,说到。

    这番矫情,着实让她自己都有点不习惯。向来她可谓知书达理,撒娇?几乎没有。

    她的心智偏成熟了些,自然也会少了些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快乐。

    当然,母亲柏云珺的过世,让她不得不变得成熟一点儿。毕竟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好些快乐,是母亲给的,而父亲给不了。

    宸妃轻轻点了点林宛阳的额头,满是怜爱地说到:“我家这位明月郡主这双小眼睛越发迷人了,生得可比你母亲还要好看。我看啊,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不如改天让姑姑给你说个媒,把你给嫁了,省得你在这儿跟我贫嘴。”

    “我才不要嫁人,才不呢!我要留在爹爹身边照顾爹爹!”林宛阳显得十分懂事地说到。

    “那你还不赶快带我去见见念夕meimei,不然我真要把你给嫁了!”宸妃故作霸道,说到。

    “都说我的牙都快酸掉了,姑姑还是左一个念夕右一个念夕,完全不想搭理宛阳的样子,哼!”林宛阳故作生气,蹙眉说到。

    “那咱俩也总不能就待在这‘忘忧亭’不是!不如你带我去见念夕meimei,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坐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再听听你俩的心事儿,那不是更好吗?”

    宸妃似乎每句话都离不开司徒念夕,看来拦是拦不住了。

    可必须再拖延下去,总之还是那句话,能拖多久就得拖多久。

    于是,林宛阳急中生智,说:“姑姑,不如您听我弹奏一曲《仙女叹》,顺便您可以指点指点我,然后再去找念夕meimei也不迟!要知道,见了念夕meimei,我可就不能弹琴了,她讨厌听到琴声。”

    宸妃自是不好意思拒绝,毕竟这是侄女想向她展现才华,如果拒绝了,那她肯定会很伤心。所以,尽管见女儿的心情万般急切,可她还是答应了。

    总之为了拖延时间吧,林宛阳故意将这曲子的节奏放慢了许多,宸妃自然是听出来了。可还真别说,这首原本颇为紧凑甚至略显躁动的曲子经她这么一改,反而显得和缓宁静了许多,仿佛这首曲子本就该这样弹奏才对。

    一曲弹完,林宛阳故作不自信地问到:“姑姑,宛阳弹奏的可好?”

    “宛阳弹奏得可实在是太妙了!只是这曲子原本不是这个样子,你可是特意改动?”宸妃问到。

    “姑姑果然是琴韵仙子,我这些细枝末节的改动都被姑姑识破,看来我再怎么练琴也不可能达到姑姑的境界呀。”林宛阳故意哀叹,说到。

    “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念夕meimei吧!”宸妃说到。

    林宛阳心急如焚,但还是想方设法拖住宸妃。她略显慌张地说到:“再等等吧姑姑,念夕meimei近来都喜欢午睡,恐怕此时她还在梦游呢!我可不想把她给吵醒了。”

    宸妃犹豫片刻后,说到:“正好你我姑侄二人一起散散步,往你闺房那边走走,兴许到那,她已经醒了。”

    说罢,宸妃带着侍女便动身走了,林宛阳也只好提心吊胆地跟上。

    来到林宛阳的闺房前,宸妃亲自叫门,可屋内却无人应答。

    此时林宛阳早已失了魂魄,可还是显得十分镇定地跟宸妃说:“姑姑您看,我说她还在午睡,可您就是不信!”

    “可这都什么时辰了?”宸妃说到。

    随行的公公禀报,说:“娘娘,现已过申时。”

    “那可不能让她再睡了,不然她晚上可要闹腾了。”宸妃断然说到。

    于是,宸妃再一次叫门,可依然还是没有应答。

    林宛阳心想,万一宸妃直接推门进去,那可如何是好?

    果然,宸妃自己把门推开了。林宛阳也随之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司徒念夕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故意伸了伸懒腰。见宸妃进门,司徒念夕假意卷着被子就要起身请安。宸妃见状,立即说到:“免了免了!”

    林宛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司徒念夕,心想,这会不会是丫鬟假扮的司徒念夕?她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只觉脊背发凉,浑身冒着冷汗。总之,这种事情她可不想再碰到第二次。

    本想着宸妃推开门以后,只见房间内空无一人,很快林宛阳便被各种质问,还好,那人正是司徒念夕。

    原来,司徒念夕出了凌云后便直奔舞阳门北的柙山。可是她并没有找到柳易,也没看到柳易的尸体。她盘算着如果是野兽吃了柳易,那地上总会留有些血迹才是,然而并没有。

    他应该活着,可他到哪里去了?

    司徒念夕在舞阳门城内寻访柳易的踪迹,问有没有人见过一个受伤的男子,约莫十六七岁,背着一把木剑,云云。

    可被问及之人都说背木剑的倒是见过一个,看年龄也在十六七岁左右,可没见他受什么伤。

    这让司徒念夕犯了难,江湖上她也只见过柳易佩木剑,可怎么那些人见过的背着木剑的人没有受伤呢?

    她本想继续寻找柳易,可答应林宛阳的五日期限已到,她便只好先回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