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八杀良冒功是技术活,你们会玩吗?
商军攻破盐场灶户区,斩杀监督盐场灶户的家丁首领,俘虏六十家丁,彼得强迫家丁运盐,用缴获的马匹通报信息。 王喆部越过范公堤,攻击堤内仓库,商军打响携带的四号弗朗机,仓库守卫跑了。王喆部正在抢运物资。 童知雅将信息登记在纸上,不时在地图上测算距离。童知雅突然用掌拍在地图上道;“这里的守将和兵备在犯罪!我们从清晨抢到中午,这里居然没有士兵阻拦,烟火墩烧了几个时辰,如果我们真是强盗,这里的百姓财产将受到无法估量的损失。 最可气的是,这里的百姓居然帮着运送抢劫物资,只为了换些粮食,这里是南直隶淮安府,徐州兵备和淮扬海防道尸位素餐,是无能饭桶不成!” 王正行道;“师兄,消消气,淮安府衙役欺负百姓还行,哪敢出城打海盗啊!两位兵备驻地据此几百里呢,收到信息,派多少兵马,给多少安家费,费用谁出,需要讨论。 南直隶富裕,卫所军士们很穷,缺编严重,战力低下,倭寇曾经走了上千里,到南京转了一圈,可见南京武备松懈至极。也就是戚继光大帅清剿倭寇时期,这里武备才有了起色,戚帅下场凄凉,这里又恢复了松懈。南边有福建,广东水军护卫,南直隶歌舞升平,打什么仗啊! 学生一路卖面,发现百姓们精打细算,就是官员勋贵比较糊涂,李银河学长说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账得算,大到国家,小到家庭,咱得计算收支。大明士大夫落伍啦,精于算人,耻于算钱。定远候扔给学生一两银,买了七文的面,眼中透露出不屑,什么人啊,做生意蠢得像傻帽,还高高在上,沾沾自喜。 以此推知,朝廷掌握赋税的高官财商堪忧。 此地百姓关系复杂,这里有洪水泛滥后的失去家园的流民,也有无奈烧灶的盐户,盐商赚钱压低成本是滴着血的,看到盐商倒霉,百姓帮咱们抢劫还能赚点粮食,何乐而不为呢!都是为了活着!” 童知雅摇头道;“我们船上装备着反向天体高度测量仪,夜航仪,李银河大人为了这些仪器设备支付给教士大量钱财,为了双方交流,在易州为教会提供方便。 我是涞水学习算学的穷学生,现在明白李大人的苦心,李大人的格局远超朝廷高官。我们使用这些设备,配合沿海针路图,能避开沿途卫所的监控,在即墨营到盐山之间的海域,我们行进自如,我不担心李大人,我担心西人。 你看看彼得抢劫的专注,我认为,西人的理想就是抢劫和杀戮,目的是钱财。这非常恐怖,他们是把利益当做人生终极目标,会泯灭人性的。祖宗告诫我们重仁义,轻权财,可能认识到追求金钱的结果就是毁灭吧。 西人毫不掩饰追求财富的贪婪,而大明士大夫们根本不理解经济的奥义,像这些富可敌国的盐商,将天量财富投入到交接官员,兼并土地,追求享乐上,真让人痛心啊!” “师兄,咱们不是在努力嘛!学生在山西老家做纨绔时,一掷千金,从没想过大明社稷有什么问题,莫名其妙来到农院,一路卖面,为了一文钱和农户们讨价还价,乐在其中,发现大明方方面面出现了大问题。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风云际会,正是我辈风sao人士大展身手之时,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我们可以试着改变这一铁律。” 童知雅点头道;“万幸我们有理想,有见识,有武力,那就手段灵活些,两淮盐场真是富裕啊,我们要帮着盐商花钱。” 灰胡子站在苍山船船头,沐浴着晚霞,指着前方小岛道;“童指挥,前面就是灵山卫管辖的斋堂岛,岛上有几户人家,为卫所打鱼晒海菜。 我们去补充淡水,收集海菜,现在还欠着李大人一千石海货呢。” 斋堂岛南高北低,童知雅看着三艘船依次驶入西北码头区,裹着头巾的渔民担着水桶等候停船,码头已经摆满装满鱼获和海菜的竹篓。 灰胡子对渔民们喊道;“装了淡水,搬粮食。鱼获海菜要晒透晒干,本官会定期收购,出远门的后生们上船,一家二十石杂粮,这是安家粮,以后是富贵还是葬身大海,各安天命!” 三名戴着竹斗笠,只穿着短裤的黧黑青壮兴奋地上船,好奇地打量海船。 童知雅对灰胡子道;“跟他们说清楚了?咱们可是要去辽东,生死未卜。” 灰胡子道;“加入商军的志愿者是苦命人,有的是被海盗掳掠的奴隶,有的是逃亡的破产农户,他们没有身份,回了家乡也会被官府抓到监狱。 沿海小岛上还有很多逃民,北边灵山岛更多,他们上不了岸。卫所旗军们吃不饱饭,他们的鱼获也换不了多少粮食,与其饿死,加入商军出门闯荡也是一条生路。” “丁同知,我看山东沿海出产丰富,怎么吃不上饭啊?” 灰胡子苦着脸道;“在下是灵山卫指挥同知,即墨营中军,对即墨营周边了如指掌,我们这出产海盐,海货,但是换不来粮食啊! 童指挥,国朝严禁贩卖私盐,谁敢私自运盐啊!国朝施行海禁,沿海卫所巡检司密布,你敢私自运输吗。 即墨营设守备,中军,四名哨官,在下管辖胶州湾女姑口,那里曾是千帆云集的码头港口,万历朝曾开海,海禁反反复复,现在百业萧条,只能看着鱼获腐臭。本官当海盗,也是向外兜售臭鱼烂虾。我得管手下几百营军,卫所旗军军户吃饭,我太难啦!” 灰胡子望着落日,接过童知雅递来的雪茄道;“往来做买卖的海船都是背景深厚的商贾。李银河大人是个特例,让本官大开眼界。 李大人小小指挥使,居然骗了陛下两支船模,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saocao作,居然挤进走私市场,你们的航海仪器真好,能远离海岸行驶,胆子贼大,敢给船队装备重炮。 本官就看着,李大人的船队能活过一年,你们商行的旗帜在海上就打响了名号。” 童知雅点燃一根雪茄道;“商行是有理想的贸易组织,山东沿海卫所已经衰败到没有战船,只有老旧运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出了即墨营辖区,打出商行旗帜,商行的背景是陛下,就两三条船,不接受沿海卫所查验。 出了问题,有李大人负责,让李大人跟陛下走亲戚玩潜规则。灰胡子朋友,你好好观察商行做买卖。” 三艘船只离开斋堂岛,天色已黑,灰胡子指挥船只到达琅琊山海滩。灰胡子指着海滩上的人群道;“这里是灵山卫下辖夏河寨所,他们愿意出五名青壮,以后也是我们的鱼获交易点。 斋堂岛和琅琊台点亮灯塔,灰胡子指着海滩道;“当年徐福从此地入海寻仙,据说东渡到达日本,倭寇祸乱时期,很多日本人从日本横渡海洋,能到达南直隶和山东海岸。 你们的航海仪器先进,有空咱们横渡到日本,听说那里有银山,去那里抢劫比在山东有前途啊!” 彼得竖起耳朵道;“灰胡子阁下,彼得去过日本,那里确实有几座银山。只是日本幕府现在严格限制外贸,荷兰红毛夷掌控着对日贸易,荷兰人太坏了,总是打杀英国贸易人员和船只,消灭贸易竞争者,彼得是受害者。 另一个掌控对日贸易份额的是福建的一官,他们的航线是经东番,琉球,到达日本南部贸易港。日本是一个极大的市场,丝绸,棉布,糖等商品交易额巨大。 我们一定要开辟新航线,财富召唤着彼得,现在,恕我直言,我们的船只武力无法和荷兰,一官抗衡,甚至打不过日本诸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现在就要收集横渡日本针路的资料。上帝总会偏爱有准备的人。” 童知雅道;“李学长说了,我们在海上奉行自由贸易,独霸航线的荷兰和一官是黑社会,我们要联合贸易者们制止他们的恶行。 日本是个*****匮乏,内卷锁国对百姓生活不利。我们未来要和幕府谈谈开放问题。 东番是大明领土,琉球群岛是大明藩属国,荷兰等国使用这些大明领土进行贸易,朝廷没有收到一文税额,这是严重的偷税强盗行为。 李学长小肚鸡肠,一定会记着这笔账的!” 李银河船队从北城隍岛穿越海峡到达辽南,没有理会跟随的旅顺口水军,航行到广鹿岛,被大小数十只战船裹挟到广鹿岛西北海滩。 一艘打着徐字旗帜的战船靠上码头,一群官兵下船和码头守军汇合,守军向李银河船队传话,让船队靠岸,船上官员下船。 “这些水军属于旅顺口徐敷奏和广鹿岛毛承禄麾下。”定远候身穿火凤制服,指着周围战船道;“侯爷怕海盗,不怕官军,搞这么大阵仗,有个鸟用。” 李银河道;“侯爷威武,既然来了,咱们下去聊聊。侯爷请,刘大人请。” 张明振陪着定远候先下船,定远候指着码头一圈东江官兵道;“你们谁啊,光天化日之下,强迫本候下船,抢劫勋贵形同造反。” 领头的将领只得拱手道;“本将旅顺口徐敷奏,这位是广鹿岛副将毛承禄。” 徐敷奏恭敬道;“侯爷,昨晚本官水军参将张斌良和广鹿岛水军遭受李银河船队攻击,这不关您的事,我们找李银河对质。” “明明是你们昨晚袭击本官运粮船队,现在颠倒黑白是吧!”李银河下船道;“本官李银河,本官船队死伤十五人,正要找你们要说法呢!” 徐敷奏一瞪眼道;“李银河,大胆!本官奉蓟辽督师之令,严查海上走私资敌船只,你居然抵抗官军,你可知罪。” 徐敷奏从袖子中取出一封公文,冲李银河晃晃。 李银河从怀中掏出奖状展开道;“本官的奖状上有袁大人坐师和次辅亲笔签名,本官的道德品质无可置疑。 你一个傻帽武官,有什么资格质疑本官走私啊!” 徐敷奏是个武官,显然没有遇到过李银河这样的混不吝,一旁的毛承禄是个纨绔,遇上京师大纨绔定远候和善于狐假虎威的李银河,搓着手,唯唯诺诺说不出话。 一名东江武官站出来道;“本官耿仲明,要说公道话,李银河你的运输船队携带私货,装备大量火器,督师大人严令走私,便是闹到朝堂上,我们也是占着道理。” 李银河睥睨着耿仲明道;“前几天你姓毛,是毛帅的孙子吧,这才几天,屁股坐在辽西军一边啦! 祖宗都分不清楚,你个文盲跟本官说什么朝堂。大明朝堂有明规则有潜规则,就是袁大督师站在这,本官也得问问,讲不讲潜规则啊!” 徐敷奏阴着脸道;“这是蓟辽督师的地盘,我说的就是律法,李银河你莫要耍弄口舌,这是边镇,耍小聪明没用!”
“你完蛋了,你的那个参将张斌良摊上事啦!杀良冒功是技术活,会玩吗?”李银河侧身道;“江大人,有蓟辽边将说他们就是律法,你管不管?” 瘸着腿的江竹均被瘸腿的道哥扶下船,来到众人面前道;“蓟辽督师的官威好大啊,他手下不说抵御后金,反而劫掠大明百姓,杀良冒功,知道大明枉法的部门吗?” 徐敷奏莫名其妙道;“你个瘸腿的,口气好大啊!” “混账!”江竹均拍拍衣服腰刀道;“飞鱼服,绣春刀,锦衣卫积淀两百多年的威名难道成为传说啦! 本官北镇抚司堤骑,有徇私枉法特权,这次你们凿船,可是事实俱在啊! 你们太嚣张啦!朝廷还没有对毛文龙一案下结论,你们真以为可以枉法乱为不成!那个徐敷奏,张斌良,你们摊上事了,大明治下,你们蔑视锦衣卫,袁督师能包庇你们一时,能 庇护你们一世吗! 你们难道不怕株连家人,亲族吗?跟堤骑抢枉法权,你们脑袋被驴子踩了吗!凿船悬点淹死本官,还调动战船围堵本官,你们要造反吗?” 徐敷奏脸色难看道;“这里面有些误会。” 江竹均摆摆手,揉着腿道;“你侮辱本官,不死不休!” 李银河叹口气对江竹均道;“江大人,军中土鳖办事粗糙,您别生气。银河说了,东江镇暗潮涌动,您还要多走走,将东江情况反馈给朝廷。 咱们有限的精力要用在去了解边镇真实的情况方面,不要浪费在傻缺们身上。” 李银河对徐敷奏道;“傻缺啊!不,那个什么大人啊,做事过过脑子好不好,查走私也得了解下对方背景。 本官不管你受了谁的委托,暗中对付本官,本官宽宏大量,你肯定有麻烦了,本官商行有陛下干股,船上有先帝船模,潜规则靠山告诉你了,不要给袁大人找事。 好了,谈谈你们妄动给本官船队造成的损失,怎么赔偿?” “什么赔偿?”徐敷奏红着眼道;“我们死伤一百多人呢。” “你不仅傻,而且小气。辽西军有你这样的中军旗鼓,能打赢仗吗!”李银河摇头道;“惹不起我们,就要破财免灾。 你凭什么调动战船水军,主持东江镇的是陈继盛大人吧。袁大人在辽西日理万机,本官不信,他给你下令袭击运输船只。 你袖出一封公文,装什么大蒜,你以公济私,擅调军队,什么后果,问问军中镇抚。” 码头上众武官面面相觑,良久,一名东江武官冲李银河拱手道;“在下是负责分屯海上的石城都司尚可喜。 李大人一行为东江运输粮饷,是抵抗后金的英雄好汉,你们是贵人,不会为难冲突中的伤兵吧?” “本官任职茂山卫,爱兵如子,昨晚冲突后,本官尽量打捞落水东江军,并救助伤者,他们都在船上,尚都司可以去查验。” 尚可喜再次拱手道;“既然有误会,大家是军中袍泽,说开便是。东江军最重视海上贸易,李大人既然来到辽东,自然是夹带一些物资做买卖,石城只出产海货海菜,能不能跟李大人交换点物资?” 徐敷奏急道;“李银河是夹带吗,他是整船走私。” 尚可喜不以为然道;“能者多劳,能来东江贸易的靠的是背景,李大人的背景深厚,多运点货物无可厚非。 徐大人,东江镇不止有战兵,还有数万辽东百姓,督师断了海上贸易,那些百姓如何生存?东江镇百姓也是大明赤子,希望徐大人向蓟辽督师反映东江镇的真实情况。袁大人不能为了什么平辽战略牺牲辽东百姓吧,他们和后金有血海深仇,浴血奋战却被大明饿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人有资格牺牲辽东百姓。” 徐敷奏皱眉道;“我们要有大局观,袁大人正在策划移镇,将东江水军转移到辽西,东江百姓也会妥善安置。大家合力一处,才能打破辽西对后金的战略僵局。 我们作为蓟辽督师下属,不要质疑袁大人的方略,不要给自己惹祸。” 李银河插嘴道;“徐大人,尚都司,辽东战略是朝堂大人们考虑的问题,我们还是考虑吃喝买卖问题吧。 本官此次夹带了一些生活物资,尚都司是明白人,咱们可以交朋友做买卖,本官收购海货海菜干货,提供茶叶布匹陶罐铁锅针头线脑作为交换。” 尚可喜精神一振道;“石城在去皮岛的海路上,卑职陪李大人去石城看货。” 毛承禄也急道;“李大人,本官广鹿岛有大批军士百姓,急需各种物资,现在就可以交易,有奢侈品更好啊!” 徐敷奏挡住毛承禄对李银河道;“东江是蓟辽督师管辖之地,本官是袁大人的体己部下,本官会向督师衙门如实反映李大人的交易情况,目前,本官也需要交易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