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阿尔泰山是金山
西北方向传来信炮声，正在和汤静春办理货物交割的范三乐抬起头，观察了一番道；“大汗的人来了！” 范永斗从鸽车中探出头，声嘶力竭喊道；“准是左翼大总管来了，快把物资藏起来，太过分了，作为大汗的高级官员，总是来骗吃骗喝，也不知道羞愧，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负责东北方向警戒的鹰扬等人簇拥着左翼大总管奔驰而来。 范三乐从鸽车取出雪茄，摸向酒囊。 范永斗按住范三乐的手道；“不能惯着这些官员，rou嘴吃倒江山啊！” 范三乐笑笑，给范永斗盖好被子，从汤静春的骆驼上取了一个酒囊。 大总官塔什海进入营地，翻身下马，站立在鸽车旁，娴熟地立起手刀。 范三乐将一支雪茄放在大总管手上，用火折子点燃。 “大总管，尝尝果酒！” 塔什海探手取过酒囊道；“你的枣酒早喝完了，这鸟都不拉屎的戈壁，除了敌人，哪有果子？ 莫要拿兑水的陈醋糊弄本官。” 塔什海灌了口酒，眼睛直直看着范三乐道；“真是果酒，本官仿佛进入果林，是海红果的芳香，你会法术？” 塔什海惊讶地弹飞了雪茄，范三乐探手抓住雪茄，递还给塔什海道；“大总管，客户的需求就是商行的生存目标，第一次跟随大汗出征，经验不足，商行已经在积极整改，这不，送来一批货物。” 塔什海呆滞地看着营地中骆驼队道；“茫茫戈壁啊！真送货物来啦！送来了什么？” “三十峰骆驼，装的烟酒茶糖，香料，盐菜，还有一些衣物，来，大总管的靴子都露脚趾了，换上一双商行新出的牛皮战靴。” “李银河太丧心病狂了，大老远送来吃穿无用之物，不好好琢磨打仗的器械，太让本总管痛心疾首了。 本总管要没收这些货物，以示惩罚！” 范三乐为难道；“右翼大总管虎鲁克寨桑大人也有趸货的需求啊！” “好吧，给他留下三成，毕竟都是为大汗征战的同袍。 三乐，咱们是朋友，先认识的，做朋友也得先来后到不是。” “友谊商行本就是服务于总管大人们的，塔什海大人取用货物就是，以后趟熟了道路，会运来大批物资。” 塔什海满意地喷出烟圈，指指一旁的汤静春道；“你破袄上绣着残疾大蛇，在戈壁发什么sao？” 汤静春拍拍绣春刀，挺直身躯道；“本官曾是大明陛下亲军，锦衣卫旗军，衣袄上是飞鱼。 察部接收市赏，乃是大明藩属，锦衣卫对治下百官有先抓再审，徇私枉法特权。 本官警告你，莫要出言无状，你可以不尊重卑职，但不能不尊重律法，不尊重大明陛下。” “很好！”塔什海赞赏地指指汤静春道；“本总管喜欢军人，锦衣卫都摸到漠北来了，大明陛下治军有方啊！ 你怎么负责运输队业务了？” 汤静春身子顿时萎缩道；“卑职调到茂山卫李银河治下了。中年人谋生艰辛，卑职太难了！” 塔什海点点头道；“本总管明白，从皇帝亲军贬到卫所旗军，军人不能征战疆场，明珠投暗！ 给你一小袋宝石，交换刚才的牛皮靴子。” “卑职觉得……” 塔什海手刀斜劈道；“本总管明白，本总管是蒙古贵人，从不占人便宜，这是交换。” “卑职觉得……” 塔什海手刀立起道；“看你是大明陛下亲军，cao持商贾贱业，给你一张行商文书，可以在土默川沿固定路线行商。” “卑职觉得……” 塔什海手刀斜劈道；“你退下吧，本总管最讨厌说话被打断，走远，莫要引起本总管杀戮皇帝亲军的欲望。” 塔什海唿哨一声，一队蒙古甲兵将一堆皮袋堆在鸽车旁。 塔什海对范三乐道；“这是战场缴获，一袋金砂，一袋宝石换你一驼补给。 这些漠西漠北蒙古渣滓，见了大汗，没有倒头就拜，反而聚集兵力，抵抗大军。 失败之后四散奔逃，留下大批金砂宝石，保管这些都是没法吃喝的废物，占据勇士们很大精力，真是烦人。” “还真是成色不错的金砂啊！”范三乐打开皮袋查看道。 哐当！鸽车传来脆响，范永斗一手捂头，一手端着瓷杯，从车中窜出来。 “范永斗以为自己要病死了，感谢长生天，遇到大总管大人，大总管王霸英气四射，连病魔都知难而退，范永斗出了一身透汗，感觉病好了，真是神奇啊！” 塔什海看屎一样盯着范永斗道；“别装了，你作为商贾，和李银河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比范三乐都远远不如。 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你就是阴山上的废柴，土默川草场讨厌的嘎蛄。” 范永斗作为资深商贾，自带唾面自干神技，自动略过塔什海喷射的毒液，将瓷杯递给塔什海道；“喝口陈醋消消火，十年陈酿，押车底的！” 塔什海鬼使神差接过瓷杯，抿了一口，眯着眼陶醉道；“入口微酸，回味甘甜，身心愉悦！” 范永斗笑道；“作为山西老心，有了烦恼，一口陈酿就能消除，那个大总管，此处有金砂啊？” 塔什海蔑视道；“范永斗，做商贾也要学习，跑到蒙古做买卖，要熟练掌握蒙语。 此地是阿尔泰山和戈壁阿尔泰山脉的结合部，阿尔泰意思就是金山，此地自古出黄金宝石。 金山呀，出些没用的金砂很正常。”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阿尔泰山的矿洞，幸福在哪里？幸福就在阿尔泰戈壁沙漠里。 范永斗是个矜持的人，但是，必须用蒙古歌舞来赞美腾格里的馈赠！ 啦啦啦！一达锵！” 看着打着旋在营地中歌舞的范永斗，塔什海对范三乐道；“你叔没有撒谎，是病的不轻。 这里到处都是敌对的部落，他怎么开采矿石？ 好，三乐，本总管此次前来传达大汗的采购意向。阿尔泰山脉辉特部已经被大汗击败，他们耻辱地逃跑了，此地战事结束。 但是漠北汗庭的喀尔喀部居心叵测，各部落不仅不上缴税赋，反而僭越称汗，接收脱离大汗的克什克腾部落，集结兵力准备阻止大汗北进。 是可忍孰不可忍，林丹汗是黄金家族的象征，必须打击这些跳梁小丑。 大汗决定，对集结于杭爱山的喀尔喀部联军实施打击，两个月后，作战完毕的大汗军队将回转阴山北额仁淖尔休整。 大汗希望，在额仁淖尔得到两万人的补给。 本官知道，李银河打着小算盘，严格控制兵器和粮食交易，本总管希望，要满足士兵的衣靴，盐茶等物资保障。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辽东后金，本总管希望，李银河能有高远格局，不要玩阴谋诡计，尽心尽力做好物资补给保障。 大汗只想集合蒙古人的力量，没有灭亡大明的意图，而后金的皇太极则不同，狡诈残忍，野心勃勃。 如果大汗失败了，大明北方将永无宁日。” 范三乐郑重点头道；“范三乐不懂战争格局，但是得到商行和察部签约授权，三乐可以和察部签立契书，商行最重契书承诺，一定会做好物资补给准备。” 看着蒙古甲士带着货物，簇拥着塔什海离去，汤静春小心翼翼对范三乐道；“卑职对调入茂山卫没有意见，这个大胡子蒙古小官一直打断卑职的话，要不是为了蒙汉团结，卑职一定将其拿下。 反了他啦！一个吃大明市赏的编外羁縻杂官，态度很是豪横啊！” “不要埋怨塔什海大人，大总管身先士卒，身经百战，是纯粹的战士，对于有理想的勇士，不可腹议！” 范三乐递给汤静春察部行商契书道；“好好利用深入土默川的机会，弄清察部虚实，你们随后有什么打算？” “卑职派一半人手带领驼队回柳屯交割差事，卑职准备带一半人手趟趟去往阴山的道路。 据说，能为商行探查出稳定商道，会有丰厚奖励。” 范三乐点头道；“汤静春大人，商行丰厚的奖励是提醒袍泽，新商道是生命铸就，没有万全把握，不要用生命冒险。 塞外环境恶劣，到处是敌人，不要弄险。” “中年人的生存压力不是年轻人能领会的，卑职人生过半，老母妻儿却因为卑职缺饷饿饭，你让卑职情何以堪！ 锦衣卫有关于阴山的详细路线资料，卑职认为可以摸查路径，按照资料实地落实即可，卑职想靠本事让家人骄傲。 卑职不敢有理想，但是有些事不得不做！” 临近黄河的巴彦淖尔城建设如火如荼，二十多学子指挥上万劳力在繁忙劳作，安装滑轮组的吊车扭动着吊臂，将巨大的砖石输送到墙基旁。 临近黄河的渡口，米粒经理召开巴彦淖尔军政会议。 宽大的会议室人头攒动，一个角落里，几名风尘仆仆身着锦衣卫服饰的大汉正狼吞虎咽地喝粥。 汤静春夹了一筷子野菜，往粥碗中挖了一勺韭菜酱，伴着稠粥仰头咽下，偕意道；“吃rou吃得消化不良，浑身虚火，咱们就是贱命，喝了米粥，才回过神啊！” 米粒冲汤静春喊道；“几位绿植兄弟们，都喝了一锅粥了，过来开会，你们需要讲解一些重要问题，咱商行初创阶段，虽说艰苦，粥还是管够的。 放下碗吧，过来入座喝点砖茶。” 汤静春恋恋不舍放下粥碗，冲米粒拱手道；“见笑了，米粒经理，卑职们算是探了条路吧？” “你们是勇士，谁敢笑话。”米粒笑眯眯道；“学子测绘军们正在评估你们确定的路线，虽说比不了范三乐那个变态，但是对商行沟通漠北襄助巨大，没想到巴彦淖尔到戈壁阿尔泰才五六百里，是巴彦淖尔控制范围，得搞事情啊！ 奖励由柳屯上报总行，奖励丰厚没的说！” 米粒走到会议室中央大声道；“诸位同袍们，咱们在巴彦淖尔的事业蒸蒸日上，商行和將主对巴彦淖尔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 由营兵，卫所军，退伍老军，匪帮改编军组成的商军源源不断到达巴彦淖尔，咱们原先的策略要微微调整。 咱们原先的策略是建城，控制后套平原，将周边五十里区域纳入商行管辖，疏浚整修后套河渠，开垦农田，今年争取粮食自给，在西部建立稳定的盐碱基地。 现在我们已经在巴彦淖尔城规划地域实现三通一平，地基已经敦实，开始墙体修建，巴城预计周两里，墙高三丈，四角设三角壁垒，预计夏收后至冬季完成墙体施工。 商行已经完全控制了后套平原，除巴彦淖尔城外，商行设立五原商栈，狼山社，双庙社，沿河码头商栈，磴口码头商栈，乌梁素海社。下辖一万五千人口。 开垦十万亩水浇田。后套水网纵横，水利设施损毁严重，只能边疏浚边开垦，预计五年，后套平原开垦百万亩水浇田，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诚不我欺啊！ 关于控制区域，商行设立狼山警备队，库布齐警备队，阿拉善警备队。 狼山警备队负责阴山沟谷，阴山北部草原安全，由谢宝连长介绍相关情况。” 谢宝起身，冲众人敬礼道；“谢宝负责后套以北阴山及北部草原的安全，狼山警备队三个连队在阴山沟谷，北部草原，从狼山粗粗拉网式排查，排查区域东西五百里，南北一百里。 商军登记了阴山中从事农业的三个部落，四个采矿区，北部草原两个游牧部落，登记人口两万，其中四处游荡，未从事生产的农牧户，卑职用刀枪和平将其迁至平原，在商行控制区从事建城等工作，近五百户。 遵照商行规章，商行实行羁縻控制，未派遣乡社干部，山区，草原部落要向商行缴纳税赋，产出按照商行目录交易，商行每月在狼山社组织两次集市。” 米粒道；“咱们的干部主要集中在平原区建立乡社，以后，随着商行人才队伍培训增多，将山区和草原纳入实际管辖。 石百三大人，请您介绍库布齐警备队的巡查情况。” 谢百三起身敬礼后道；“卑职主要率领三个连队，侦查库布齐沙漠，鄂尔多斯部是商行的合作伙伴，所以蒙古部落与商行合作顺利，卑职查探黄河沿线五十里距离，在鄂尔多斯部配合下，擒获游荡馬匪一千余人，有家庭的，迁至后套，馬匪编入产盐商队。 大批馬匪没有家属，暂时安置在磴口社接受劳动改造，单身狗是可耻的，必须接受教育培训。 卑职管辖区域最复杂的是磴口和大明宁夏镇的结合部，宁夏镇曾是产粮区，由于水利颓败，军将侵占旗军土地，宁夏镇产出不足，粮饷依靠大明财政补贴。大明财政紧张，欠饷严重影响宁夏镇士气，边镇军士经常越界，卑职暂时将抓获的兵士安置在磴口社。” 米粒点头道；“大明边镇欠饷引发军士人心浮动，商行将采取一些措施争取改善宁夏镇军士的生活。 商行已经向宁夏巡抚衙门递交采购清单，采购煤，农械，辅食，现在只能支付银两布匹盐，边镇欠饷是复杂的问题，我们只能密切关注边镇的状态。” 米粒冲花荣点点头，花荣起身道；“卑职负责阿拉善区域安全防护，护持采盐，运盐商道。 卑职下辖四支连队，以狼山西补给站为据点，向西一千里侦查了居延海，向南侦查了贺兰山西部。 这片区域大多是沙漠戈壁，蕴藏着大量盐碱，煤铁资源。 具体情况请王余佑学长讲解！” 王余佑身穿普通商军军衣，长舌毡帽上绣着紫荆花，表明是农院学子，王余佑腰挎马刀，走到办公室地图前，给众人敬礼道；“学生王余佑，带领测绘军跟随花荣连队摸查了居延海，贺兰山及大明甘肃军镇。” 王余佑指着地图道；“阿尔泰山，祁连山之间的区域是进入西域的大门，从甘肃镇出嘉峪关，穿星星峡，到达哈密。 从蒙古进入西域最便捷道路，就是通过居延海到达哈密。居延海在戈壁阿尔泰山之南，是戈壁沙漠中的绿洲明珠，位置极为重要。大汉，盛唐都在这里建设城堡，作为进入西域的补给站。 大明立国之初，宋晟将军率军队在居延海扫除元朝残余势力，将居延海地区纳入国朝统治。朝廷在居延海至张掖之间设立了威虏卫、白城子守御千户所、威远守御千户所，派大明军士守卫此地。 朝廷为了控制西域，在肃州以西设立关西七卫，由羁縻部落守卫。 随着国朝收缩防御，关西七卫已经烟消云散，居延海区域被游牧民族占据，居延海此时是漠西，漠北喀尔喀蒙古人占据。 在贺兰山西，由独立的蒙古部落控制，肃州一线是大明九边之一的甘肃镇，此时大明守军控制着河西走廊的重要城镇和边墙城堡，无法阻止游牧部落在祁连山游牧，现在是大明军士和游牧部落共存状态。 汤静春勇士探查了戈壁阿尔泰至巴彦淖尔的道路，对我们探查漠北提供了巨大帮助，大大缩减了补给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