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富二代范三乐
庆丰楼,易州涞水商会召开崇祯二年第一次股东会,参加会议的包括李银河等八名理事,内府高洁,以及列席的定兴商会代表鹿化麟,固安商会代表米粒,容城商会代表张果中,雄县商会代表马维城。 最让人惊讶的是来自张家口堡的商团代表,范家商行的范三乐,以及协助范三乐的两位管事,其中一位管事是前不久刺探易水湖被揍的汪古突,此时脸消了肿,脸上还有几道伤痕,走路也不利索。 汪古突向范永斗汇报完易州情况,范家决定派人到易州设立商号,易州位置太重要了,以前易州商人只是北地豪商的跟班小弟,现在有了想法,必须控制。 范三乐很年轻,一脸倨傲,范三乐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其叔叔范永斗是张家口豪商,清朝建立时被封为内府八大皇商之一。 范永斗等张家口豪商控制着内地与塞外交易的绝大部分份额,丝绸,布,茶叶等内地百货,当然还有战略物资,粮食,铁器等,财力雄厚。 米粒的资历和实力现在代表不了固安商会,只是李银河坚持,易州商会才认可米粒列席的资格,米粒对李银河的赏识感激不尽,固安地势平坦,坐落在京师之南的商道上,出产粮食,又利用热泉出产花卉,固安的富豪不少,自己能代表固安商贾列席易州商会,自然要领会李银河的布局,米粒拿出纸笔准备认真记录易州商会的决议。 鹿化麟是鹿善继的长子,鹿善继和李银河交好,派儿子来加强定兴和易州商会的联系。 孙奇逢是儒家大师,以前在容城讲学,容城的商会代表自然由其弟子担任,张果中学问扎实,性格稳重,责任心强,所以被派来参加易州商会。 能得到孙奇逢帮助,对李银河讲是莫大的幸运!孙奇逢教学数年,桃李遍布大明北部,号召力之大难以想象。孙奇逢先期带领学子二十户,暂时住在农院,准备农院的筹备建设工作。 李银河和易州学正韩上桂,易州生员童知雅以及千户所骆学川百户,安排接待先期到达农院的学子。 韩学正赞叹,除去算学一道,孙奇逢带领的学子在北直隶都可算学问大家或北方才俊。可以预见,有了易州商会支持,有了涞水学院基地,农院将很快成为大明北方的学问圣地。 韩上桂不住摇头感叹,只能用奢侈二字评价农院师资力量。孙奇逢也想在教书育人一道更加精进一步,广招贤才,先期追随到农院的学子大多在士林名声显著。 贾尔林,布政使贾鸿洙之子,与其弟尔梅,尔在在士林学问卓著,被称三凤之一,娶了孙奇逢女儿。 王余佑,文武兼备。 耿极,学问大家,与张果中辅助孙奇逢师父督导学子们的学业。 李银河感叹,一位学问大家对一个地区有着深远的影响,大师学问渊博,身型家范犹如磁石一般吸引各地学子文人前来求教或砥砺学问,对一地文教昌盛有着难以估量的促进作用。 雄县代表马维城,身着儒衫,温文尔雅,年轻时进过县学,家境优渥,是雄县知名缙绅。马维城交际广泛,不仅去容城听孙奇逢讲儒学,还时常进京找西方天主教士学习西方知识,和传教士汤若望交往密切,是位眼界宽广的缙绅。听说孙奇逢带弟子到涞水筹备农院,易州商会协助内府官衙收取商税,马维城对易州商会充满兴趣,便以雄县代表身份来易州列席易州商会股东会。 易州商会会长谢永福主持股东会,主要阐明商会的目的是统一税费细则,设立收取税费机构,细分各商业行商坐贾标准,发布商业信息,明确会员权利义务。 此次大会结束,收税机构人员将在易州涞水开始运作。 谢会长刚讲完,范三乐敲敲桌子道;“谢会长,不讲虚的,在下以为,从商之道在于靠山。 拿北地商事来说,要想行商买卖,就得和官吏,藩王,军将以及豪强缙绅搞好关系。 如会长所说,抛开这些人谈商道,呵呵,别说买卖了,人货具失是必然啊!” 站在范三乐身后的汪古突管事暗暗摇头,另一位资深管事范福心中叫苦,人家是主,自己这些人是客,应该多听少说才是稳妥之道。 但此时不能插嘴,在座的都是老板,范福自己和汪古突是打工的,不能乱了规矩。 谢永福冲范三乐点点头道;“范少东家说的是金玉良言啊! 可谢某心有不甘,说起来,咱们商贾披星戴月,餐风饮露,行商万里,其中艰辛难以言表啊!每一次出远门都是一次生死离别。 可凭什么咱们辛辛苦苦挣的利润,要大部分分给坐享其成的官吏豪强呢! 李银河千户建议改组易州商会,说白了就是给商贾闯一条新路,货殖一道咱商贾最了解,让咱们商贾自己制定行商规矩,多留下一份利润。 当然,少东家所说乃是惯常行商规矩,易州商会向外扩展还是阻力重重。 年后商会理事们去临近州县拜访官员和缙绅,容城和雄县对易州商会的理念大力支持,可广昌,蔚州,灵丘等地颇为抵触。 好在易州官吏缙绅还是开通的,积极支持商会收取商税,高洁公公代表内府也肯定了易州商会的努力,前路艰难,有了目前的成绩,商会理事们还是比较满意,对未来前景充满希望,商贾,还怕艰辛吗,商人也要有点创新精神不是!” 听谢会长讲完,李银河笑眯眯转头对范三乐道;“易州商会跟张家口豪商比,那就是泥云之别,少东家有什么真知灼见尽管告知商会。 与北地豪商比易州商贾就是小家雀,可是啊!” 李银河指指圆桌坐着的众人道;“大家都吃喝不愁,也算有点身家,按照老规矩总跟在别人身后喝点汤,没多大意思啊! 大家聚在一起,盘算盘算新商道,发不发展的不论,总归凑在一起心里痛快,一句话,玩呗!” 范三乐一拍大腿,赞道;“李千户这话三乐爱听,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为了买卖活成苦逼,何必呢! 拿我老家山西商贾来说吧,起早贪黑,挣点银钱,大把孝敬了官吏,自己穿草鞋,啃黑馍馍,把银子屯在猪圈里,砌在夹墙里,喝口醋就是过年了,扣屁眼还得嘬嘬手指头,挣钱做什么呢? 人家雇工还能在麦收农忙时混几顿烙饼卷鸡蛋,这些商人一年四季苦省,没意思啊! 易州商会确实要改改这从商之道。” 范三乐没经历过祖辈父辈艰苦创业的经历,一出生就是含着金钥匙的富二代,作为家族长子长孙,从小锦衣玉食,吃不得从商的辛苦,只喜欢声色犬马。 范三乐的父亲在家乡照顾祖业,三叔范永斗在张家口拓展生意。范永斗对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子腻歪透了,正好易州设商号,把范三乐放在易州眼不见心不烦,用两位主事管理易州商号,估计也出不了什么纰漏。 “少东家所说有道理,大家把省吃俭用奉为发家之道,但忽略了吃喝玩乐亦是生财之路啊!” 李银河取出一瓶香水推给范三乐道;“这香水是女子恩物,乃本官易水湖商行所制,点一滴香一天,是个玩物,范少以为如何?” 范三乐摩挲着香水瓷瓶,打开瓶盖轻轻一晃,淡淡雅致香气便弥漫开来。范三乐自然识货,伸出大拇指道;“千户大人真乃我辈风sao青年翘楚,除了名字玉露字体一般,这香水简直是大富大贵妇女之友!” 李银河矜持地笑道;“少东家是识货的,这瓶香水花料是小叶菊花,这一小瓶用料一百斤,加上无数人工,碳料,成本不菲,售价十两,供不应求。 这名字是陛下所取,除了宫中采买,其他人想买,十两基础上还得加价。 沾皇室的贵气得付银子!” 李银河深沉地望着屋顶道;“本官殚精竭虑制作佳品,那是因为本官要追求女子,给心仪女子送上几瓶香水,逼格高过抛银子,玩呗,本官玩出赚钱花样不是!” 这个千户真是妙人啊!范三乐一拍桌子道;“有意思,李大人,能不能让小弟代销?小弟只做山西一地就好。” 范福实在忍不住了,这千户一看就不是好鸟,巧言诱惑少东家,忙插嘴道;“少东家,三爷让小的和汪管事负责易州商号的买卖,这进出货物那是有要求的,我们需要粮食,布匹,茶叶等,其他生意得征得三爷许可!” 范三乐脸色一沉,指着外屋道;“你是本家老人,但也得懂规矩,大家的伴当都在外屋,下人们随便插嘴,我们还怎么谈事,你和汪管事出去等候。” 范福冲李银河施礼致歉,和汪古突去了外屋。 范三乐一摊双手,萧索道;“我爹和三叔看不上我,这买卖财权都掌握在管事手中,我太难了!” “眼浅命苦,心浅命贱,老商贾落伍啦!”李银河道;“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经商也得与时俱进! 没有本钱,省些没错,有了身家,还穿草鞋,啃黑馍馍就过了。 易水湖商行有几个银号,只要在易州商会备案,不管是商行还是个人,根据评级都可信誉贷,可以取现也可赊货,年取一分利。” “银号厚道啊!”范三乐眼中放光道;“小弟可以贷些吗?” “自然可以!”李银河轻轻敲着桌子道;“范少在商会以个人身份备案即可,取钱还是取货悉听尊便。 不过易水湖商行旗下银号本金薄,以范少身家背景也只能信誉贷三五千银子,如果范少帮点小忙,本官愿意贷给范少一万银。” “什么小忙?” “本官缺人手啊!马上就要安排运输市赏,还要组织培训去大同的多支商队,本官想借汪古突管事帮忙筹划,不知范少能否做主?” “完全可以,我爹和三叔对汪管事有活命之恩,我可以代表我爹做主,让他跟你帮忙就好!” “好,范少办事痛快!不知范少想做点什么买卖?” 范三乐微微思索道;“香水肯定要做,其他的我得想想,三乐在老家有几个吃喝玩乐的朋友,我把他们招过来到易州玩,在老家身边聒噪之人太多,不如来易州边玩边做买卖,李大人想要些什么货物?” “易州出产不多,什么都需要。” “行!”范三乐急急起身道;“他们家里有管事,看着置办吧,小弟赶紧飞鸽传书去。” “来,范少稍坐,玩鸽子吗?” 范三乐坐下来道;“是啊!小弟在山西也有红颜,千里传书两三日就到,寄首诗歌,传几句甜言蜜语,俗人哪能理解其中风sao,小弟为此没少被三叔骂不务正业。
唉!鸽种培育,鸽站建设,人员培训,花销甚大,三乐难啊!” 李银河冲范三乐伸出大拇指赞道;“信息也是金钱,本官需要信鸽,这样吧,范少玩鸽子的费用易水湖商行承担,玩耍的时候帮我培训人员,管理鸽站就好!” “行!我先飞鸽传书去,咱们回聊!”范三乐起身,冲大家团团一稽,转身离去。 高洁皱眉道;“老李,这种败家的二世祖靠谱吗?别败光你那个什么信誉贷!” 李银河抿口茶,淡淡道;“茅厕里一块砖都有用处,何况背景深厚的范家呢。 估计范少招来的是撩鸡逗狗的富二代们,无妨,商业似水,得流动起来,这些有钱的渣渣是不错的推手,玩呗,说不定有惊喜啊!” 马维城走过来冲李银河深深施礼道;“马某代表雄县百姓感谢李大人,李大人治军有道,带领旗军剿平白洋淀水匪,恩泽惠及白洋淀周边数万百姓。 往岁,开春后都是水匪劫掠最猖獗之时,今年雄县百姓终于可以安心捕鱼种田,都是大人的功绩啊!” 李银河赶忙起身回礼,邀请马维城坐下道;“本官乃是武人,平靖地方是本分,剿平水匪也是兵宪大人易州官府定兴容城缙绅通力合作的结果。 白洋淀水域广大,烟波浩渺,多有强贼隐匿其中,要想长治久安,还得靠雄县衙门缙绅百姓自己,组织民壮联防联控。” 马维城点点头道;“求人不如求己,马某此次前来,就是想请李大人帮忙训练雄县民壮,二则,想组织一支商队跟随易州商会经营商路。 马某是闲不住的性子,这些年游历了一些地方。马某发现,农业是基础,一个地区百姓要想富裕,还是需要做工经商。但各地壁垒森严,土匪多如牛毛,行走江湖谈何容易! 易州商会的立意和措施就很好,大家抱起团开拓商道,集思广益诚心完善行商规矩,大伙利益均沾。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易州商会开了好头,前景无限,马某也组织县里商贾成立了商队,如何行商还得大人和易州商会帮助啊!” “好说!”李银河道;“民壮训练得等运输完市赏才能抽出教官,商队之事现在就可进行,马先生可以让雄县商队先期到易水湖军营外接受培训,易水湖商行有管事打理。 马先生游历地方多,眼界宽广,听说与西方人多有交流,西人的学识和做事方式马先生有何感想?” 马维城略微思索道;“在下也是和西方传教士接触多些,这些传教士意志坚定,学识体系与大明颇有不同,可以说各有优劣吧。 以马某看来,在算学体系西人的研究方法更为贴近实务,我大明的算学研究和推广流于务虚。 算学乃百业之母,所以在天文历法计算,制器等各行业,西人已经超越我大明。 好在以礼部侍郎徐光启大人为代表的大明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我大明算学体系的不足,现在正推动大明士子与西方传教士之间的交流,取长补短吧,听说皇帝陛下已经在京城拨下经费人员,以西方计算方法制定新历法。 马某最近想去京师看看,顺便看望老友汤若望。 李大人,西方传教士和商队能跨越万里,披荆斩浪,到达大明,说明西人不乏意志坚定且睿智之辈。在下与其交往,感觉西人伦理道德与我大明儒家大大不同,西人更注重利益,崇尚武力。 据传教士说,西方的社会这一百多年发生巨变,各个国家正摆脱宗教限制,实践新政体,发展新学科,不遗余力制造巨舟武器,掠夺航线上的财富。 不仅算学一道,听说在各个学问领域的西方学者灿若繁星,实际情况在下也不清楚。 长此以往,我大明必将面临来自广阔海洋的威胁。” 李银河重重点头道;“西人贪婪,狡诈,最喜欢持强凌弱,现在西人对大明恭敬,是因为大明在经济上有伟大的商品,在大明海疆,大明水军击退了弗朗机人,西班牙人以及联合省等西人的入侵。 如果我大明裹足不前,这些西人必定挑起战争,所以关键是大明自强啊! 本官编写了《格物》一书,其中对西人学问体系多有借鉴,师夷长技以制夷吧。 东方有圣人,西方有圣人,此心同,此理同啊! 在学问领域,大家是公平的,故步自封,落后的就要挨打! 马先生,本官有个请求,等先生去京师时,帮助本官搜集一些西方的书籍,仪器。 本官在前门有间杂货铺,需要资金人手,尽管支取。” “师夷长技以制夷!”马维城赞道;“李大人眼界高远啊!在下去了京师,定会用心办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