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不sao包，非人哉
李银河正同左大力王庆茅七商谈如何改进生产工具并制定相关章程，刘虎带两名旗军赶来禀报，觉华寺寺墙高大，有二十多武僧把守，有四把制式步弓，所以刘虎没有进攻，带旗军悄悄下山，令旗军把守山下出口，自己回来禀报情况。 “看不出来，虚云倒是积攒了些武力，怪不得联合其他寺庙对千户所发难。”李银河对刘虎道；“你看好出口，不要轻举妄动，派一名旗军去州城报告知州和僧录司，本官先回营处理休假事宜，等下午再处理。” 今天是千户所放假发薪饷的日子，李银河特地邀请易州商会理事们来蛤蟆石军营观礼议事，吩咐完刘虎，李银河径直回转军营。 接近辰时，七家易州商行理事来到军营外，柳灵雨带着李银河的五名徒弟正和理事们交谈，谢宝和白英给父亲介绍营外的蒙古牧民，经过整顿，一百多帐篷在军营外平地搭得井然有序，很快，这些牧民将被分配到各社，只是全被剃光毛发，据说是防疫要求。 黑兔带着几个族人分区巡逻，牧民们乖乖将垃圾倒到指定地点，小孩子也规规矩矩去临时搭建的厕所如厕，李银河说了，发现牧民不守规矩，直接处罚黑兔。 牧民自由自在惯了，黑兔颇费脑筋，发现不守规矩的，直接一顿棍棒，管理的倒是井井有条。 李银河到了军营，和众理事见礼，司号兵吹响军号，理事们很惊奇，这军号不大，声音却清脆，嘹亮，高昂，悠远，让人精神振奋，不由得挺直了身体。 旗军现在文化素质低，所以李银河规定的号音命令只有出cao，紧急集合，战斗三种，此时吹得是出cao号。 不一会，军营内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队旗军在步鼓指挥下从军营内鱼贯而出，到了军营外指定地点驻步等待，除了脚步声没有任何喧哗。 石百三等旗军集合完毕，跑向李银河，敬礼后大声道；“千户大人，此次cao演旗军二十旗，测绘军一旗，马军两旗，炮军一旗，步军十六旗，应到二百零五人，实到二百零五人，请千户大人检阅！” 李银河还礼道；“实战cao演开始。” 石百三转身跑向旗军，步鼓声突然声音激烈，六名炮手跑向预设战场迅速安置虎尊炮，刀盾手随后，长枪兵缓缓跟在刀盾手身后，两旗火铳手护卫在长枪兵两侧，骑军在两翼警戒，长枪如林，杀气四射。 理事们双腿发软，哪见过如此军威啊，茂山卫的演练早就形同虚设，早年cao演如同过家家一般，哪像眼前的千户旗军，如狼似虎，这威势就能把敌人吓个半死。 蒙古牧民们聚集在简易营地内，看着千户所旗军威势，脸色惊疑不定。 嘹亮的号声响起，随即传来两声雷鸣般爆响，两门虎尊炮的两颗铁弹在几百枚弹子的簇拥下，犹如冰雹般将战场上预设的一排排木板打得四分五裂，一股股白烟升腾，鲁密铳的枪声响成一片，火铳手和刀盾手闪向两侧，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长枪手大呼虎虎虎，前三排长枪手执枪指向前方。 轻快的步鼓声响起，炮手们将虎尊炮收回，撤向军营，一队队旗军在步鼓指挥下，井然有序撤回军营内，只剩下淡淡硝烟在战场上飘荡。 “千户大人，贫僧有眼无珠，愿意为灾民助款三千两。”军营门口有群和尚，鼻青脸肿的虚云从人群中站起身冲李银河大喊。 天上一日，人间百年，在泰宁山矗立过百年的觉华寺，历届主持觉得仿佛脱离了尘间的束缚，寺庙的钱粮越来越多，护院的武器越来越精良，官员也罢，豪强也罢，哪一个不巴结供养寺庙，大明律是什么？寺庙的规矩就是泰宁山的律法。一个破落卫所千户竟然敢窥视庙产，庙里的武僧训练有素，武器精良，所以虚云有底气为难下痴心妄想的小千户。 没想到这千户所武力超出想象的强横，虚云再自大，也看出来，和千户的火炮火铳比，寺里的弓箭，钢刀，武僧的拳脚武艺根本就是笑话，破财免灾吧！ 理事们认得虚云，也认识军营旁被羁押的和尚们，不知这些泰宁山各寺庙的主持高僧怎么和千户起了冲突。 “本官灭了涞水豪强冯家，冯家给觉华寺供养山林十倾，本官打算分给灾民活日子，这不，觉华寺虚云主持觉得救助灾民侵害了寺庙利益，联络各主持堵了易水湖谷道，找本官讨个说法。” 李银河淡淡道；“太祖设僧纲管理天下释教，僧分三等，释，讲，教，三年一度给牒，州存大寺只一，得度牒者不超三十，男四十以下，女五十以下不得出家。 今天找本官理论的，有泰宁山十一家寺庙主持，旗军探查觉华寺，健壮凶恶的武僧就二十多，还持有管制兵器，本官很迷惑，易州出家人难道不在大明律法管制之下。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本应教化四方，宣化和人，却冲击军营，本官已经通知州衙僧纲司，下午先去觉华寺问个明白。” 理事们心里明白，泰宁山寺庙道观数十座，都是缙绅豪强供养维持，大家将山林田土寄在庙观名下，每年粮食土产不交税，彼此分润，这是潜规则。 官员只能随波逐流，想管就是和整个州城势力作对。前一阵李银河接收清虚观山林田产触犯了大家的利益，虚云联合各庙主持发难是迟早的事。 但潜规则对李银河没用，李银河混不吝，牢牢掌握道德大义，武力强悍，已经灭了两家豪强，其他豪强缙绅吸收进易州商会，根本不敢出头，州城兵宪知州大人对李银河照顾有加，最关键李银河没有侵吞这些资产，而是分给灾民，对本地百姓通过减免欠息，救助贫苦，组织大家疏浚河渠改善生活获得极高声誉，要知道名声是最好的保护伞，哪个言官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现在根本没人敢弹劾李银河。 这些出家人真是脑残，大家对李银河这个祸害避之唯恐不及，还上赶着触霉头。 商行会长谢永福道；“这些人坐井观天，为苍生计，商会坚决支持李大人，本人清虚观福田山林已经转给千户所，太阳宫和在下兄长三教观的山林河湖田土也要转给千户所，赈济灾民，救助乡民，李大人可派人随时接收。” 谢永福对李银河是死心塌地，商会的商业利益绝对超过土地产出，再说了，自己儿子的变化可说是脱胎换骨，自己和哥哥谢永贵两家就谢宝这么个男丁，以前谢宝身患杂病，脖子粗大，精神萎靡，家族传承岌岌可危。 今日一见，谢宝粗脖子小了一大圈，气质沉稳，说话办事有条不紊，李银河教得好啊！假以时日，谢宝掌管一个大家族绰绰有余，谢家兴盛可期，对千户所要鼎力支持！ 其他理事们赶紧和面色枯槁的虚云划清界限，考虑将投给庙观的产业转给千户所。 李银河微微一笑道；“诸位理事深明大义，军营外寒冷，请先进营喝茶，本官发了军饷，咱们再探讨商会的运作事宜。” 除了留守的旗军，大部分军士川旗军今日领了军饷回家过年，初三归建。 良满乡牵着马和良满仓，高树根一起结伴回家，良满仓搓着手中的纸片对哥哥良满乡道；“哥，这薪饷发的是纸钱啊！咱大明宝钞擦屁股都嫌硬，买东西根本没人收，咱这纸钱能花吗？” 良满乡劈头盖脸地抽了良满仓几巴掌，骂道；“混账玩意，什么纸钱，是粮票。 眼浅的狗东西，你见过不喝兵血的军头吗？你见过毁家赈济灾民，救助乡民的官员吗？ 咱摊上菩萨啦，千户大人的老祖说了，如果为救助百姓毁了家，老太太就和將主一起去乞讨。 别说这纸片是钱，將主说土坷垃是钱咱都信，小兔崽子敢质疑，打死你个乌鸦嘴！” 李银河发的薪饷是纸币，名叫粮票，抵押物是易水湖商行储备的十万两金属货币，最大票面一石，采用石斗升合十进位制，对应两钱分文，最小是合，票面分一二五三种。 新兵月薪一石，小旗一石五，总旗两石，马军炮军测绘军两石五。 一石粮现在能折一两银，良满仓是小旗，领了一石五斗粮票薪饷，手中拿着一小打粮票。 哥哥腿受伤，良满仓不敢跑，抱着脑袋被哥哥抽了几下，笑道；“哥，我错啦！谷口有货摊，听说还能兑换银钱铜币 ，咱们回家得买点年货，娘和小妹的袄太薄了，咱买点布和棉花吧！” 良满乡恨恨收回手道；“拿我的二石票去买棉花布匹杂粮，小妹嘴甜，买些果脯，过年了，准备些年货。 树根，你怎么打算？” 一旁高树根兴奋道；“满乡哥，俺都换成面，再买点煎鱼给俺娘，一会还得让马帮着驮。” 军士川的回乡旗军们一边议论一边出了谷口，据说这粮票能换东西，还能抵粮税，那就太好了，农税一条鞭法实施后，农民种粮缴税得把粮食换成银钱，收获时商贾降低粮食兑银价格，青黄不接时抬高粮食兑银价格，一升一降，收割农民几成收入，有了粮票，直接抵税，减少了商贾的盘剥。 易水湖谷口已经平整出一块区域，开春天暖和了，要建商铺区，此时都是临时的摊位，易水湖商行备案的商户，从商行赊出各种生活物资，给旗军八折优惠，易水湖附近村社乡民也带着土产来售卖。 谷口靠近官道，交通便利，此时人头攒动，热闹的如同大集市。谢宝带着师弟白英，从集市穿行，每户固定摊位交一文卫生费，流动的不收。 谢宝安排白英收费，自己来到兑换处，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帐篷里可以兑换粮票和铜钱。 今天头一次使用粮票，商行经理欧阳询亲自监督，站在兑换处的帐篷外观察，此时兑换的人都是把粮票换成铜钱。 谢宝把欧阳询扶进帐篷，从火炉旁取过铁壶倒了杯奶茶道；“外边寒冷，先生在帐篷内休息，此间杂事由小辈们料理。” 欧阳询接过奶茶微笑道；“粮票推广关乎商行，千户所信誉，万万不可小觑！” 帐篷内有条桌，岳不群木狼呆狼在条桌后，每人旁边有几箱铜钱，负责兑换，岳不群兑换效率高，兑换时有条不紊，木狼抓耳挠腮，呆狼一脸木然，兑换效率极低。 虽然突击学习了加减法，但兑换时木狼呆狼错漏百出，木狼头上的稚鸡翎都抓断了，恨不能脱下鞋掰脚指头计算，呆狼气度沉稳，兑换也是极慢。 旗军和乡民还就喜欢找木狼呆狼兑换，看这两个小子憨厚，肯定不会耍滑。 谢宝走过去给木狼呆狼脑袋一人一巴掌道；“柳姨的交待都忘啦！” 木狼呆狼赶紧站好马步，脚尖点地，身体挺直，保持十个呼吸，旋转一周，脚跟着地，脚尖慢慢抬高，保持十个呼吸，旋转一周，循环不停。 谢宝道；“行走坐卧皆是功夫，蒙古大汉为何年轻时勇猛绝伦，过了三十就百病缠身，往往暴毙？ 柳姨说了，不知将养身体，酗酒玩女人索求无度，你们还小，每日最少练一个时辰的养筋功夫，以后也得时时自省。 木狼学学呆狼，算得慢不怕，气度要稳，抓耳挠腮成何体统！” 拜入师门，不得不听大师兄的话，再较劲后果严重，木狼撇撇嘴，只得慢慢边兑换边转陀螺。 良满仓买了棉布棉花，食盐，从乡民处买了经霜的柿饼，一包糖瓜，一团小妹喜欢的彩绳，几包冰糖山楂，过年招待亲朋的瓜子花生。 良满乡笑眯眯地看着弟弟一趟趟忙活，这日子不敢想，以往过年能吃三合面豆包就美得小妹直跳，看到如此丰盛的年货，娘和小妹得乐成啥样啊！马要上战场，得细心照料，只驼粮食，其他的年货哥俩都背着。 乡民们看着粮票随收随兑，也就渐渐收些粮票，听说这粮票有十万银备兑，这粮票好啊，携带使用方便，能在易水湖商行各个银铺兑换，还能实打实抵税，乡民不是不愿用钱币，主要被各种货币坑怕了，宝钞印的一文不值，制钱越来越轻，现在乡民宁可以物易物。 “所以，我们商行要增强粮票的信誉，粮票变动数量会定期报给易州商会，备兑抵押物也接收商会的监管。” 李银河拿着一打粮票对理事们道；“商会会员的银铺当铺已经统一了利率，下一步要推行粮票，制定大额飞票，诸位参谋参谋。” 李银河抿抿嘴唇打趣道；“各位穿得太拉风了吧？” 脱去皮裘，理事们内里都是火凤细布棉袄，满眼火云飞凤，亮的人眼花。 理事白海道；“李大人此言差矣，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历来商贾地位低微，到哪办事都是身份卑微矮人三分。以后我等以商会名义行事，自然要打造商会信誉，如同李大人所说，要那个包装再广而告之，言行衣着乃第一印象，不敢疏忽。 再说了，皇家恩赐，荣耀无比，不必执着于图案色彩，官员见了，先礼敬三分，大大有利于我等行商，身为理事，自然身体力行，带头为我商会扬声威。” 众理事纷纷应和，皇家恩宠，不张扬开来，简直明珠投暗，锦衣夜行，非人哉！ 不管皇朝是否衰落，皇家声誉在民间还是崇高的，皇家物件自然代表持有人的信誉，李银河长在新时代，自然理解不了封建时代百姓对皇室的狂热。 崇祯皇帝真的不会做生意啊，找什么权贵筹资啊！那些人是皇帝的对手，才是最不在乎皇帝的。 官员权贵要是显摆皇家物件，肯定会被鄙视，最少是个趋炎附势的名声，商贾就不在乎了，又不走仕途，名声算什么，脸都可以不要，保证利益就好啊！ 李银河从善如流，站起身对理事们拱手道；“本官疏忽了，好在诸位贤者拾遗补缺，让本官幡然醒悟啊！ 高洁大人，你去宫中办事，能不能给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带些礼物，表达易州乡绅对陛下及皇后娘娘的敬意，顺便请些皇家物件，好让乡绅沐浴皇恩，更加尽心尽力为大明效力？” 高洁起身道；“有利于皇朝的事，咱家尽力，自然把易州良绅的意愿带到。 咱家初三动身，定然不负诸位的厚望。” 李银河道；“商会嘛，咱们就要经商赚钱，高洁公公去宫中为咱易州商会拉几笔买卖，各位的车马行要做好备案，随时准备运输物资。 今日观看的cao演军士，将是未来商行的护卫，初五之后，旗军将出紫荆关，清除商道上的宵小，咱们商行也要跟进设点，各位理事也要为商道建设出力，协调沿途官府哨卡，尽量纳入咱易州商贸体系。 通知易州涞水商户，准备备货，有咱自己商军护卫，定会保证大伙的安全。 在此给诸位拜个早年！” 理事会结束，吃了午饭，李银河安排人去清剿觉华寺。 蛤蟆石军营现在可调遣的旗军有谢宁两旗马军，炮手旗六人，黄玉两旗，花荣百户带一旗军，两旗辎重兵已经去紫荆关，剩下一旗辎重兵。 刘虎百户的一旗军，三旗辎重兵，三旗辎重兵拨给林长庚看守涞水农院，一旗军在山道谷口封锁觉华寺。 谢宁要求指挥这次清剿，带上虚云和尚作为人质，其他僧人也跟随清剿，准备现场震慑这些僧人。 李银河要求谢宁带上马军一旗，五名新招的夜不收随马军行动，黄玉两旗带上鲁密铳，六名炮手带两门虎尊炮，一旗辎重兵带长枪出战，全部着甲，到觉华寺山下汇合封锁的刘虎一旗。 李银河坐镇军营，留守一旗马军，并让复社青壮保持戒备。 柳灵雨也是活拨性子，准备了武器铠甲，带着五匹马随军行动，谢宁黑兔带马军先行出发，其他军士坐马车随后跟随。 十几名千户所马军冲出易水湖谷口，拐上官道呼啸而去，买东西的旗军们纷纷站直身体向远去的骑兵敬礼。 柳灵雨带着五匹马在谷口停下，招呼兑换钱币的五名徒弟赶紧顶盔掼甲。 正在转陀螺的木狼兴奋地三步并作两步窜出帐篷，买东西的旗军们纷纷过来帮着五名小伙伴穿盔甲，穿戴完毕，柳灵雨一声唿哨，六匹马风驰电掣奔东而去，旗军们纷纷冲远去的六人敬礼。 不一会，轰隆隆从山谷中跑出十辆马车，车上出战的旗军们抱着武器挺着身板，兴奋地冲谷口休假旗军挤眉弄眼，休假旗军们挺直身体冲车队敬礼，车上旗军纷纷敬军礼回应。 虽说兑换处小伙子都跑了，乡民们也没人再换钱了，看千户所的军力士气，商行发行的粮票信誉保证杠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