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百姓之苦

    姜旬听闻此言，也是一惊，不是因为害怕汪直对自己不利，而是没想到这汪直为了心中大义能够如此直言不讳，见其此刻正气凛然，为社稷百姓尽心不像作假，心中犹豫：这汪直是否能成为自己助力，若有此世家掌舵人支持，比起自己孤军奋战，自然如鱼得水，只是自己年纪尚小，虽有才名，但所谋甚大，汪直难以轻信，即便赞同，也未肯相助，毕竟世家子弟，无一人是可以独活于世，必是牵一发动全身，今日若不袒露些许真心，必为其所阻，再者，汪白莲自己也还没处够，前世自己因为出生农村，家境贫寒，实际上内心极度自卑，少与女子搭话，今世既有如此条件，定要活的多姿多彩，鱼和熊掌我必兼得...

    想罢，姜旬正声道：“人言汪伯父为人清正，今日所见方知所言非需，小侄便坦诚相待，以待伯父赤诚之心...”

    “你若有心，我便试闻，若是心怀不轨，我断不能容。”见姜旬此状，汪直心存好奇，但仍坚持本心。

    “伯父素来身居庙堂，各地百姓生活之艰苦，可有听闻？”

    “太康朝期间，天灾时日，各地奏折皆有上奏，百姓自是艰苦，直任监察史，虽未敢言洞察民情，但时常有官员欺压百姓，我亦有所知...”

    “各地奏折上答天听需经过诸多关隘，县至府，府至州，再由州统一归纳整理再达宰府（类似左右丞相办公室），宰府再奏天子，其中不乏昏聩不知民情者，亦有自保知情不报者，再有不以为意者，此三者甚多，实乃屠夫也，伯父所闻，九牛一毛耳，宣仁期间，百姓所耕之粮十不存一，野菜树根已是寻常百姓续命之粮，伯父身居庙堂知否？易子互食者已属平常，伯父可曾听闻？九岁女童造访司服役长达八个时辰，伯父是否了解？”姜旬憋足气连提三问，每一句说的振振有词，仿佛这一切自己历历在目。

    汪直此刻如同晴天霹雳，内心无比震撼，已无太多心思顾忌姜旬不知礼数的质问，太康期间，自己高居庙堂，虽知百姓艰苦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水生火热，沉默许久，待心情平复后又想到：这姜旬亦是世家子弟，居于温室之中，各地明生为何会知晓，听其言语，似不像说谎，但仍需证实：

    “明生之艰，我亦有所知，却不曾听闻至此地步，你素来在这青州建阳之中，居于世家之温室，如何得知...”

    “小侄时常走街串巷，于商户市井之间徘徊，我虽未亲眼见识，但常有听闻，于山野踏青之时，乡野百姓亦有所往来，当下新朝初年，于百姓而言，仍是历历在目，初闻之时，我未尝相信，多次出城，常遇见流民，从州府衙役处得知，前朝末年，青州寻常百姓，一户所产粮食约为10石，朝廷取其二，世家大族租地取其一，府衙，县衙，衙役，佃户各中大小取其二，余5石，此乃良田所出，寻常百姓无其他收入，全靠粮产吃食，生活用度靠粮换取银两，区区5石如何够四口一年之粮，若非良田可想而知？青州已至于此，其他州府岂不更苦？”

    汪直此刻呆若木鸡，这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说道：

    “朝廷，世家大族取粮我自小便知，朝廷封地于世家大族，世家大族租田于民，取粮自古有之，为何这府衙，县衙，衙役，佃户还要霸粮？”

    “伯父可知世家强，府衙富的说法？百姓若不交粮，明日便有衙役上门强征劳役或是在役者役时加长，衙役府县之爪，霸粮取巧自是不用多说，所谓佃户，亦是寻常百姓，却为世家大族之使者，田地分配佃户一言耳，田地三年一分配，若想要分得好田，百姓能作何？”

    “若是如此，这几者皆是该杀，五马分尸亦不为过，实乃国之蛀虫....”此刻汪直已是气的浑身发抖，骂声更是滔滔不绝，身为世家子弟的风雅已全然摒弃，只为发泄心中怒火，片刻之后，汪直心情略微平复，接着问道：

    “人言你趋于平庸，于市井之中，与商户，百姓多有往来，更是得名“姜几折”，“姜大赏”，城中物价多有下行，想来你是于心不忍，为民出力。但今新朝得立近满一年，各中可有改善？”

    “只是侄儿些许爱好，见售价下行，我心窃喜。新朝得立，民生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免受屠刀，亦有流民，伯父可知，近半年自己府内新入府丁几人，侍女几人，这些人从何而来？”

    听见姜旬此问，汪直不明就里，府内巨细皆是夫人打理，实言说道：

    “府内各中事物，皆由夫人打理，我并未知晓，莫非贤侄知我府内情况？”

    汪直一时不解，这姜旬为何有次问。

    “小侄与瑜jiejie少有往来，府内情况我并未知情，然姜府，白府，林府，王府，城中各家大族略有所闻....姜府近半年新入府丁48人，侍女38人，白府新入府丁21人，侍女16人，林府新入府丁23人，侍女18人，王府新入府丁19人，侍女16人，这些人均是寻常百姓民户之女，男丁市价200钱，侍女市价150钱....”

    听罢，汪直已恍然大悟，百姓之艰难，已到贱卖儿女的地步，随后又想到，传言姜旬平日要么走街串巷，要么与世家小姐相约，此番细里，必是他日常所知，世人皆言，姜氏麒麟儿趋于平庸，已无文曲之魂，谁曾想，其心中所容已胜过诗书百倍，时年十三，忧虑万民，此番作为，岂是麒麟儿能配，世人皆被其所骗，有此胸怀，有此城府，料其心中或有对策为民所谋，于是问道：

    “贤侄大才，此番谈话另直如梦初醒，百姓如此艰难，贤侄可有应对之策，贤侄可畅所欲言，直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