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合纵连横

    哈维玩转颁奖季已经超过十年，严格来说，“颁奖季”这个概念就是因为韦恩斯坦兄弟的崛起才出现的。伊恩话里话外的深意，哈维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但这只老狐狸可不会轻易就被说动，他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确定吗？要知道，整个好莱坞也只有一个兰斯洛特-施特雷洛。”

    潜台词就是说，如果兰斯愿意亲自出动，学院公关势必会简单许多。

    伊恩眼睛微微一亮，笑容从嘴角往上扬了起来，“哈，好莱坞的确只有一个兰斯洛特-施特雷洛。”同样的话语，伊恩的语气里那淡淡的嘲讽和戏谑却表达了截然不同的意思，兰斯在好莱坞可不是汤姆-汉克斯那样的万人迷，相反，兰斯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不是兰斯每一部作品都取得了成功，恐怕现在兰斯早就成为了过街老鼠。

    兰斯连续三年提名奥斯卡最佳导演，却连续三年擦肩而过。当然，每一年他都输给了更加优秀的对手，这是事实；但没有人可以肯定，好莱坞对兰斯这样刺头的排斥和厌恶是否起到了影响。

    “不过，现在可不止只有一个施特雷洛了。”哈维打得一手好太极，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圆了回来。

    伴随着混沌影业的崛起，施特雷洛家四兄弟也真正进入了好莱坞的权势榜，即使是退役转职为解说员的高文也不可小觑，高文在体育界的人脉网络，对混沌影业的人脉枝丫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好莱坞许多顶尖人士都是重视的体育球迷。哈维前天才听说，杰克-尼科尔森也站了出来，为“狂暴之路”背书——杰克是好莱坞众所周知的洛杉矶湖人铁杆球迷。

    “哈哈，我可是一个局外人。好莱坞这个名利场，站在外面让人好奇，但是身在其中又让人困惑，就好像围城一样，不是吗？所以，我还是继续留在外面好了。”伊恩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哈维仰头大笑起来。

    哈维察觉到了伊恩的视线投向了他身后的不远处，转过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布拉德-格雷，“我就知道他不会错过这场盛会的，其他大佬们都在等待着金球奖揭幕，只有他一个人特立独行地来感受帕克城的冰天雪地。”哈维转过身，好奇地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兰斯第一次出现在圣丹斯时，布拉德就看中了他的才华，对吧？”

    睁眼说瞎话果然是人人都必备的本领，“上帝之城”登陆圣丹斯电影节时，哈维和布拉德就是直接竞争对手，最后哈维和兰斯还闹了一些不愉快，“上帝之城”的北美发行权就落到了派拉蒙手中。但现在哈维的语气，却彷佛根本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了。

    “是吗？”伊恩也跟着装傻，反正当年他没有过来帕克城，“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并不意外，布拉德掌管派拉蒙这几年，独立电影部门可是发展迅速。”布拉德接手派拉蒙首席执行官职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视独立部门的发展，不仅仅是发行权，而且还致力于制作，今年的“通天塔”和“追梦女郎”，都是派拉蒙旗下的独立厂牌，派拉蒙优势制作发行的。“我应该上前打一个招呼，回头再聊。”随后，伊恩就和哈维告辞，朝着布拉德走了过去。

    哈维目送着伊恩的背影，眼神渐渐深邃起来，虽然他刚才始终无动于衷，但却不得不承认，混沌影业这一步棋走得十分聪明。

    伊恩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今年颁奖季的争夺战因为夏天的混乱，也因为去年奥斯卡的混乱，战略意义已经发生了变化，现在更多是传统大型电影制片厂与独立电影制片厂的抗衡。从目前的局势来看，“通天塔”、“无间行者”、“追梦女郎”、“硫磺岛来信”等作品全部都是六大制片厂出品的，只有“阳光小美女”和“女王”是来自于独立厂牌。

    混沌影业的崛起，对于大型厂牌来说是强有力冲击，但对于独立公司来说却是全新希望。因为混沌影业证明了，独立厂牌不仅可以制作出优秀的艺术作品，同时还可以在商业方面有所建树，甚至可以打破六大电影公司的垄断，在年终票房榜单上占据一席之地。

    现在，华纳兄弟对今年的颁奖季志在必得，那么学院又是什么观点呢？

    对于学院来说，经历了去年的动荡之后，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狂暴之路”这样离经叛道的作品进一步搅乱秩序，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收视率和市场反馈，就选择了“狂暴之路”，那势必将得不偿失，更不要说学院和兰斯之间的纷纷扰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选择“无间行者”，这部作品不仅票房表现出色，而且还有马丁-斯科西斯和一众大牌压阵，这也就等于否决了混沌影业的创新和突破。

    学院不喜欢出格，他们喜欢传统；学院不喜欢挑衅，他们喜欢和谐；学院不喜欢特色，他们喜欢工整；学院不喜欢异类，他们喜欢主流。

    “狂暴之路”几乎就是学院厌恶因素的综合体，但“狂暴之路”却恰恰是独立电影公司的精华凝结。虽然过去这六年时间里，独立电影在奥斯卡的地位在逐渐增加，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但事实上，独立公司依旧在按照着学院的喜好来打造作品，丢失了独立电影本身的锋芒和锐利。比如说“低俗小说”，比如说“冰血暴”，比如说“梦之安魂曲”，比如说“木兰花”，再比如说“穆赫兰道”，这些真正具有独立色彩的杰出作品，他们可以赢得奥斯卡提名，但却难以赢得小金人的认可——准确来说，是最佳影片的认可，就好像去年的“断背山”和今年的“狂暴之路”一样。

    长此以往，独立电影公司的优势将丧失殆尽，大型电影公司也掌握了学院风格作品的拍摄手法，将进一步蚕食独立公司本来就不大的市场。

    从现在来看，混沌影业是打破这种恶性循环的最佳选择，如果去年“断背山”成功问鼎的话，那么今年也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但问题是，“断背山”没有，所以重任就落在了“狂暴之路”身上。粗粗看起来，“狂暴之路”的确是学院最为排斥的类型，但回想一下电影在夏天掀起的争议，政治正确性已经站在了道德高点上，作品深度、艺术高度、商业广度，“狂暴之路”拥有着难以反驳的优势。

    问题就在于，是否有人愿意推“狂暴之路”一把——众志成城地团结起来，推动着“狂暴之路”创造历史。

    伊恩找到了哈维，其实就是看中了韦恩斯坦影业未来的谋划，他们可以肯定，哈维两兄弟出走米拉麦克斯，可不是为了碌碌无为，所以，未来韦恩斯坦影业势必也要面临混沌影业的同样局面。伊恩希望哈维能够助混沌影业一臂之力。

    不过在哈维看来，学院、华纳兄弟以及其他势力之间的利益纠葛没有那么简单，混沌影业也没有那么伟大，更何况，打破学院偏见、打破巨鳄势力封锁也没有那么容易。这不仅仅是独立电影公司和大型电影公司的对决，他们所有人为混沌影业做了嫁衣，那么他们就真的能够为自己赢得利益吗？更为准确一点来说，“狂暴之路”的突破真的能够改变现实格局、改变历史轨迹吗？

    可哈维也承认，混沌影业选择了今年的圣丹斯电影节出击，现在整个好莱坞都把视线聚焦在金球奖之上，但他们依旧兢兢业业地在帕克城支持独立电影，这一举动势必能够得到不少独立电影公司的支持，尤其是那些势力弱小的公司，团结是唯一出路。只要他们团结起来，这股力量就不容忽视。

    不要小看这些独立电影公司，他们也许仅仅只占据了美国电影市场不到百分之十的份额，在学院里的评委人数也不占优势，但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就是：每年能够参演商业大片的演员只有一小部分，但每年能够出演独立电影——尤其是期望着能够夺得小金人的人却数不胜数，把这批演员、编剧、化妆师、灯光师等等聚集起来，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即使是哈维自己，虽然他不会轻易下结论，却也不得不深入思考一番：支持“狂暴之路”会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支持“通天塔”或者“无间行者”，这对于他们的未来发展又可以带来什么积极影响。这笔账，必须好好算一算。

    从这个角度来说，伊恩的工作已经达到目的了。哈维的视线深深地落在了伊恩和布拉德的身上，两个人似乎刚好提到了他，双双挥手打了招呼，哈维也笑呵呵地举起了右手，挥了挥，低声嘟囔到，“这一招，确实漂亮。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施特雷洛的主意。”

    继暑期档之后，混沌影业在颁奖季也展露锋芒，不再韬光养晦，第一次真正亮出了他们的利爪和尖牙，即使面对学院的顽固封锁，即使面对华纳兄弟的来势汹汹，他们依旧毫无畏惧地展开了正面对抗，这可是梦工厂当年所没有能够做到的——梦工厂征战颁奖季一向都是选择与大型电影公司联手，“美国美人”就是与环球联手进行学院公关的。

    好莱坞现在的确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