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 以身犯险

    阿尔伯特只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通过监视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海登摄像机正在记录的画面，拦截者被撞击之后，掀起了一股沙浪，随后在空中快速地翻转起来，转了一圈之后落在地上，又紧接着转了一圈，再一圈……那滚滚浪潮几乎像是爆炸一般席卷而来，鲜红色的沙尘彷佛血液炸裂一般，又彷佛火焰燃烧一般，大片大片的红色迸发出来，但很快就被更加强大的沙尘暴所吞噬，紧接着，它还吞噬了拦截者，改装之后的零件在空中肆意乱飞，支离破碎，转眼之间就彻底消失在沙暴文移动网

    呆若木鸡。

    阿尔伯特站在原地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眼前的壮观场面着实太过原始，也太过震撼，更太过真实，彷佛亲眼看到车子毁灭的过程，一切都清晰地在眼前上演，如果车子都已经分崩离析，那么人呢……阿尔伯特不敢继续思考下去，他猛地转过头，然后就看到身后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吓呆了，真正地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连呼吸声都已经消失在瞳孔的恐惧和震撼之中。

    不要说吉赛尔、查理兹等初次和兰斯合作的人了，就连迈克尔、艾玛也都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海登的脑海里有无数思绪在翻涌，他已经身经百战了，对于任何意外和突发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浓烟滚滚，让人根本分辨不清楚是爆炸产生的烟雾还是红沙所产生的沙雾，他浑身上下的肌rou都僵住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对。

    他……是不是应该上前救助？

    海登知道，兰斯为了追求完美效果，所以没有佩戴保护头盔。刚才车子在空中翻滚了至少四圈，这远远超出了预期，那兰斯会不会……海登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只是扛着摄像机，呆愣在原地，镜头真实地记录下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技巧，没有剪辑，就好像是纪录片一般。

    拦截者终于停止了翻滚，但前冲的惯性依旧没有停下，缓缓地滑了过来。滚滚红烟越来越浓厚，铺天盖地地弥漫过来，转眼之间就把海登以及他身后的工作人员淹没了，彷佛座头鲸般的巨兽，直接将所有人都吞进了肚子里。

    条件反射之下，海登想要逃跑，因为拦截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彷佛下一秒就要直接从他身上碾压过去一般；但海登却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转身落荒而逃，他有机会逃跑，但兰斯呢？海登始终站在原地，扛着摄像机，对准了拦截者。

    拦截者的阴影迅速靠近，然后将海登也笼罩了进去，居然让人产生了一种庞然大物的错觉。但，滑动的势头却终于停了下来，就在海登眼前两码处。两码，彷佛呼吸的气息都可以直接喷到拦截者的铁皮上一般，海登不仅没有进展，反而是摒除了所有杂念，注意力达到了极致的集中。

    海登用镜头对准了窗口，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窗口，那一刻，所有的声响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就连心跳声都已经消失不见。兰斯呢？兰斯到底在哪里？兰斯到底怎么样了？兰斯呢？

    沙尘缓缓消散，镜头里露出了拦截者的窗口——玻璃早就已经碎了，厚厚的尘土掩埋了大半部分的窗口，只留下窄窄的一条缝隙。没有动静，没有任何动静，死一般的寂静让人不寒而栗，宽阔无垠的纳米比亚沙漠此时飘过一阵凉风，海登紧接着就打了一个冷颤，此时他才意识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guntang的汗水在冰冷的背部缓缓滑落，就好像死神的指尖划过一般。

    时间在缓缓流逝着，海登的心脏一点一点往下沉，难以言喻的灰色开始吞噬着希望的光芒。

    “啪”，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将周围的尘土直接扫到了一旁。“呼”，海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从死亡边缘活了过来，但他却不能移动，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只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车窗。

    “啊！”坎蒂丝忍不住就惊呼出了声，但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捣乱了，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慢了半拍，周围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谴责的视线，坎蒂丝惊恐不已，她几乎就要哭了。难道，难道因为她的声响，就导致了整场戏都功亏一篑了吗？

    麦克斯从车窗里爬了出来，双手将所有尘土都扫开，慢慢地，缓缓地，顶着一头杂乱邋遢的黑色头发钻了出来，那头发已经打结了，里面夹杂着无数尘土，有的长，有的短，参差不齐，然后一点一点地从尘土堆里爬了出来，就好像……就好像从坟墓里钻出来的丧尸一般，那僵硬而别扭的动作在镜头里无比清晰，将诡异感放大到了极致。

    终于钻了出来，猛地一抬头，骨头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然后镜头就看到了那张脸庞，浓密的头发和胡子之中，脸颊已经被尘土完全淹没，几乎看不到任何五官，可是那模糊之中隐藏的锐利眼神却犹如黑夜云雾之中的北极星一般若隐若现，决绝、果断、坚毅、锐利，划破了沙浪尘雾，直达心底。

    海登双膝跪在沙漠里，一点一点地往后挪着步子，镜头就好像一根绳索般，一点一点将麦克斯从沙土推里拉了出来，生动演绎了从死亡拽向生存的漫长过程。镜头里的画面开始逐渐扩大，可以看到烟雾里一大群身影在拦截者后面停了下来，那些拾荒者们纷纷爬到了车子上，举着手中长矛，欢呼雀跃地嚎叫起来，就像原始部落捕猎到猎物之后的庆祝一般，尖叫，嘶吼、呐喊。

    麦克斯用双手支撑着，匍匐前进，双腿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起到任何辅助作用，只能依靠上肢力量蹒跚前进。这样的节奏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一辆摩托车一个甩尾，帅气地停在了麦克斯身边，然后一个身影利落地下车，仅仅两个大步就走到了麦克斯身边，抬起右脚猛地踩在了麦克斯的背上，抬起手枪对准了麦克斯的脑袋，然后右脚稍微一用力，麦克斯整个人就直接瘫了下去，浑身无力，就像是死鱼一般躺在沙粒之中，脸庞完全被淹没在杂乱的毛发之中，让人根本看不清楚表情。

    时间在缓缓流逝着，海登整个人陷入了沙土堆里，一动不动，即使脸颊的汗水已经沾满了尘土，就好像刚刚用沙子洗脸了一般，但他却根本不敢动弹，就连挠痒都不敢。当腰间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阿尔伯特的声音，“卡”，然后海登也不管了，直接就把摄像机放旁边的沙地一放，直接连滚带爬地朝着兰斯冲了过去，嘴巴里忍不住大喊到，“兰斯！兰斯！”

    可是兰斯却没有任何反应。

    海登只觉得整个人已经滑落谷底。他知道这个计划着实太疯狂了，兰斯以身犯险已经足够令人心惊胆跳了，结果兰斯为了拍摄效果，居然拒绝佩戴头盔，这简直就是……疯子！可更为疯狂的是，他们居然也点头同意了。现在，海登还是后悔了。

    艾玛站在监视器的大屏幕正前方，看着画面彻底惊呆了。海登没有关闭摄像机，此时摄像机就倒在沙子里，一半是沙子，一半是画面，所有人都看着兰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那种荒凉末世的既视感扑面而来，艾玛只觉得耳边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鸣叫，不断回旋着，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此时，“呼”，兰斯忽然就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爬了起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周围所有人都立刻松了一口气，海登更是瘫坐在地上，试图去扶兰斯，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只能是开口询问到，“你没事吧？”但就是如此简短的一句话，海登却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严重缺氧。

    艾玛只觉得刹那间汹涌的情绪涌上了大脑，这让她无所适从，猛烈的情感让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眼眶里温热的水雾迅速堆积起来。艾玛只能用双手捂住了脸颊，用力搓了搓，然后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份情感已经如此深刻了，紧绷到了极致的心弦突然松懈下来，以至于整个人都不知所措。深呼吸，一下接着一下，艾玛逐渐平静了下来，肩膀重新挺直起来，她需要坚强，她需要更加坚强，绝对不能轻易被打倒，否则她永远都无法跟上兰斯的步伐。

    兰斯重新坐直了身体，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你没事吧？”海登又重复问了一次，兰斯摆了摆手，他只是有些胸闷罢了，刚才整个世界都颠三倒四，那种震荡余波让胃部不住翻滚，可是接下来又立刻投入表演，他陷入了短暂的缺氧状态，现在呼吸喘过气来之后就没事了。

    脑袋依旧有些晕眩，兰斯闭上眼睛，没有着急站起来，等呼吸平稳下来之后，再次睁开眼睛，确定自己没事之后，兰斯看向了海登，“所以，刚才的拍摄效果如何？”

    “……”海登直接就被噎住了，嘴角的苦笑无奈地勾勒了起来，“你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