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 共舞一曲

    兰斯轻轻揽着艾玛的腰部，脚下的步伐踩着华尔兹的节奏翩翩起舞，周围的景色因为那变换的圆舞曲步伐在悄然旋转着，可是他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艾玛身上，彷佛整个喧闹的舞会现场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般。

    在那双眸子里，兰斯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恍惚之间，好像时光开始倒流，那个倒影变成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他几乎就要忘记了，李瑾为什么会穿/越，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知了喋喋不休的叫嚷声更是让空气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滚滚热浪就像是火炉一般让每一个路上的行人都变成了烧烤架的待宰羔羊。那个无聊的碰瓷新闻根本没有人愿意去跑，他资历最浅，所以被打发出去取材。

    果然，那条新闻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无非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碰瓷，就连激发起读者的同情或者愤怒都显得力道不够。可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了一个小女孩意外落水的呼救声。他的水性并不好，于是大声嚷嚷地开始求救，路人们很快就云集了过来，但却没有人愿意下水救人，所有人都只是站在岸边围观。

    就好像刚才的那条碰瓷新闻一般。

    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被扼杀，正义感爆发，下水救人。此前连续下了两天暴雨，河流的水流无比湍急，他游到小女孩身边时，已经消耗了大部分力气，好不容易才把小女孩送上岸，但是一个激流冲了过来，他就直接被卷走了，视线余光只来得及看到汹涌人群冷眼旁观的漠然。

    多么讽刺，不是吗？他因为英勇救人，意外光荣就义；但现在，他却变得冷血无情，不折手段。眼睁睁地看着西洋镜影业灰飞烟灭，将他们一点一点折磨至死；眼睁睁地看着“晚安，好运”开拍，等待着机会让乔治-克鲁尼身败名裂。如果说他们都曾经背叛他，他仅仅只是复仇而已，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自然法则；那么杰西卡呢？

    在那双眸子里，兰斯看着自己的倒影，眨眼之间，那个倒影又变成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勾勒出一抹疏离和冷漠，即使两个人作为舞伴，距离无比亲近，但眼神的警戒却无比清晰地划出了彼此的界限；平静的面容波澜不惊，内心深处的情绪隐藏地滴水不漏，即使此时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兰斯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

    他有些羡慕艾玛，羡慕那张扬的青春、肆意的活力，彷佛凭借着一腔热血就可以改变世界般，这让他想起了“追梦赤子心”里的鲁迪。人们总是如此，向往着自己无法企及的梦想，就好像古代帝王追求长生不老般。逝去的青春，也是如此。

    于是，兰斯勾勒起了一抹笑容，不再多说什么。等她跌倒到头破血流，等她失败到身心俱疲，等她失望到万念俱灰，她就会放弃了，就好像弗兰克和菲欧娜一样，就好像瑞恩、塔克和杰森一样，就好像格温妮丝一样，就好像杰西卡一样，就好像曾经的李瑾一样，就好像曾经的兰斯一样。

    就好像现在的他一样。

    “为什么不让我们好好享受这支舞呢？”兰斯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话题，面带微笑地说到。

    一片平静，兰斯的眼神依旧一片平静，艾玛没有看到任何的波澜。艾玛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这支舞了，没有第二支舞也没有最后一支舞了，就只有这支舞，跳完这支舞之后，兰斯就会转身离开了。

    但艾玛也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兰斯，这是穿上盔甲、戴上面具的兰斯，真正的兰斯不是心如止水，他会悲伤，他会疲惫，他会痛苦，他会寂寞，他会失落，他会迷茫……所以，她不需要伤心，更不需要失望。她，不会轻易放弃的，她不会让他独自一个人的。

    就好像这次的新闻一样。她始终相信着他，她相信兰斯不是杰西卡口中那目中无人的混蛋，她相信兰斯不是报纸之上那狂妄自大的混蛋，她相信兰斯不是海伦口中那不负责任的混蛋。她始终相信着，故事在兰斯口中还有另一个版本。更重要的是，即使兰斯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无耻混蛋，她也不会放手。

    就好像“雌雄大盗”一样。

    “好啊。”艾玛嘴角的笑容也灿烂地展露了开来，轻轻将耳朵贴在兰斯的胸口上，侧耳倾听着那心脏跳动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那淡淡的体温，在耳边轻轻响起，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伴奏。

    在这一刻，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和她，这是第一次真正属于他们两个的时刻。

    兰斯低头看了看那娇小的身躯，紧绷的下巴曲线透露出一抹倔强，眼底的无奈一闪而逝，然后他就带领着她翩翩起舞，踩着简单而华美的舞步，在青春的舞池里肆意徜徉着。

    幸福的时刻总是如此短暂，一首歌曲很快就结束了。虽然依依不舍，但艾玛还是离开了兰斯的胸膛，微笑地退后了一步，然后做了一个淑女的谢幕姿势，为这支舞蹈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蠢蠢欲动的青少年们，兰斯嘴角的笑容轻轻扬起，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像汤姆-克鲁斯一样，所到之处成为万众瞩目焦点，每个人都用着崇拜偶像的眼神看着他，彷佛随时都会涌上来将他团团包围一般，那狂热的躁动在空气里蔓延着。

    “舞蹈结束了，我应该离开了。”兰斯没有犹豫，残忍地说出了告别的话语，戳破了那美梦的泡泡。他知道，仅仅只是一支舞而已；但他也知道，一支舞就是全部了。

    可是艾玛却没有失望，更没有崩溃，而是咧嘴灿烂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是这样。你没有注意到，米兰达的眼神几乎就想要扑上来把你吃了。”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掩饰不住，这让兰斯眼角不由有些抽搐，“我觉得，如果她直接在你面前脱光了，到时候你就真的是浑身有嘴都说不清了。”

    艾玛可以明显地看到米兰达那放光的眼神，就彷佛是捕捉到猎物的美女蛇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跃跃欲试的气息，似乎只要出现一点空档，她就会冲过来了。

    “她可以试试。”兰斯却显得十分淡定，根本完全不担心。

    这样的回答让艾玛嘴角的笑容不由顿了顿，表情顿时变得郁闷起来，“我以为你还是会挑一挑的。”那嫌弃的语气让兰斯胸口一堵，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这着实罕见。可不等兰斯做出反应，艾玛就直接拉住了兰斯的左手，“快走，她来了。”

    兰斯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绷带装的花瓶朝这个方向移动过来，然后就被艾玛直接牵着走了。犹豫了半秒，兰斯没有重新掌握主动权，而是放任自己跟随着艾玛离开了舞池。只不过，兰斯两个大步就超过了艾玛，反而占据了主动，大步大步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全场观众们都发出了懊恼的叹息声，遗憾着自己没有能够和兰斯展开亲密接触。不过，有的人已经按耐不住情绪了，丢下正在举行的舞会，纷纷朝着兰斯、艾玛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如此良机着实太过难得了，错过就不再有了。

    可是，等大家追到外面时，却发现，整个停车场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了，就连车子的踪影都捕捉不到，就好像两个人直接蒸发了一般。这让年轻人们都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他们原本以为今晚可以和兰斯交流交流，但没有想到仅仅只是跳了一支舞之后，兰斯就离开了，着实令人扼腕。

    于是，三、四十名高中生茫然若失地站在舞会门口，一脸失望。

    兰斯端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整个人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的艾玛，憋住了笑容，“不要起来，小心他们看到你。”艾玛似乎也没有怀疑，为什么兰斯可以坐直身体，只是双手放在脑袋上，闷闷地说到，“人很多吗？”

    兰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很多，感觉半个舞会的人都出来了。”其实人群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散开了，重新回到舞会之上。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插曲，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议论纷纷，但对于今天来说，毕业舞会还没有结束呢。

    过了好一会，艾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然后这才发现整个停车场都已经空了，杏眼一瞪，懊恼地看向了兰斯。兰斯看着艾玛被憋得满头大汗，粉嫩的脸颊染上了两朵红晕，不由轻轻咳嗽了两声，避开了视线，“你应该回去了。如果你想要竞选舞会皇后的话，现在离场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的毕业舞会已经结束了。”艾玛耸耸肩，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发丝，坦然地说到，她可以感受到兰斯投过来的疑惑眼神，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说过，我的最后一支舞将会留给那个特别的人。”

    所以，第一支舞就是最后一支舞。

    艾玛看着兰斯眼底流露出了一抹无奈，笑容不由就绽放了开来，真是难得，他居然也被她算计了一会，“请问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我今天是搭朋友便车过来的，毕业舞会结束之后，他们肯定都有活动，我不好麻烦他们了。拜托了？”

    兰斯只觉得额头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