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再见之后,再也不见
“我失恋了。”沃尔克随意地笑了笑,笑容里却尽是苦涩。“被甩的那个。” 勃兹昂开酒的动作僵在了半空,面前的沃尔克可是北境公爵家的二公子,要不是他自己不愿意家里安排婚事,大小贵族找他提亲的怕是得从北境领排去王都去。 况且沃尔克要容貌有容貌,要学识有学识,还能有人甩了他? “她不知道你的家世?”这是勃兹昂唯一能想到的理由,随后递上了一杯波尔兹,这是一种很像威士忌的酒,或者说,在勃兹昂看来就是异世界的威士忌。 “嗯,我没告诉她,我不想感情参杂太多的利益因素。”沃尔克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面色有些发红,他并不是很擅酒。“在我的想象中,爱情理应是神圣而美好的。” “那你可想太多了,大部分感情都是一地鸡毛,你如果不能接受好生活的琐碎,那纯粹的爱情只会存在于理想中。”勃兹昂翻了个白眼,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前世也有过一段感情,不过五年多的相处,都没有什么确切的原因便说散就散了。 他曾经也希望自己的感情是纯粹而美好的,只是在工作以后,再也不能提起那种年轻时候的冲劲了。 “不不,我自然知道,但是我觉得吧,我家庭情况你也知道,不存在承担不起生活的,而我能理解她的不足,她也能忍受我的缺点,你也知道她,就是丹芙妮,舞蹈课教习,她是王都里阿尔法赫子爵的女儿。” “而且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让她离开的我。” “你知道吗,就在那天,我俩分手的对话,如此简单而荒缪,就像是前面的五年感情都在开玩笑。” “她毫不犹豫地和我提出分手,然后我说:‘哦,天呐,丹芙妮,我不能理解,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吗?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快乐?’ 她说:‘不,你做的都很好,我依然喜欢着你,但是我觉得我遇上了一个我不想错过的人。所以,我说的是对不起而不是别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却要离开我,仅仅是因为你认为你遇上了一个你所谓‘不想错过的人’,你把感情当什么了?畅销杂志上的廉价小广告吗?’ 她笑笑没有说话,就像是和我多说一句都已经是对那个人的背叛一样。” 此时面前的金发帅哥已经泣不成声,勃兹昂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 “或许,她本来就没有爱过你呢?” 沃尔克迷茫地抬起头,他并不是很理解勃兹昂这句话。 “我以前也有过一段感情,和你相似的,我们之间没矛盾,没有分歧,然而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勃兹昂笑了笑,随后眼神中露出怅然和怀念。“我后来逐渐理解了,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爱我,她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爱她,而当她遇上一个她爱的人的时候,作为替代品的我理所应当就被抛弃了。” “爱情本来就是双向奔赴,两个人身后都拉着一根弹性的绳索,当一方收手的时候,越用力的那一方,被弹开的就越远,撞的也会越痛。” “所以想开些,朋友,况且,生活并不只有爱情,不是么?” 沃尔克沉默了,只是勃兹昂注意到,他的悲伤逐渐减少。 “谢谢你,我的朋友,我觉得我想通了一些东西,只是心里还是难过的,让我们喝完这一杯吧,我会学着逐渐放下的。”沃尔克笑了笑,勃兹昂点了点头。 伤痕虽然会被掩盖,但是愈合尚且需要时间。 时近日落,沃尔克离开了城堡,冲着三人挥手告别以后,沃尔克便策马离开了。 “这小伙子,有些心伤吧?”丽芙作为人母,对于这种年轻人的细微感情还是很敏锐的。 “啊,是啊,不过时间流逝,伤口总会愈合。”勃兹昂脸上露出一丝怅然。“夫人我先进去了,我得思考一下怎么应付我们亲爱的国王陛下才行,总得防患于未然。” “嗯。” 勃兹昂转身进入城堡,而内希达尔则悄悄跟了过去,丽芙见状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远处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面色柔和。 勃兹昂回到房间,将外套挂到衣架上,随后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大字型的躺在那里,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勃兹昂哥哥,你果然有心事。”内希达尔的小脑袋悄悄凑进房间里,看着床上躺成一滩的勃兹昂,小丫头回头见母亲并没有跟在身后,就轻轻关上了房门,然后跑到勃兹昂身边坐下。 “连你都看出来了,看来我这表现得太明显了些。”勃兹昂自嘲了一下。 “你刚才没和哈登老师说完吧?” “内希,偷听可不是淑女的好习惯。” “我只是无意间听到的。”内希达尔小声反驳着,头却转向了一旁。 “我确实没说完,因为沃尔克并不知道我来自其他世界,自然不知道我有哪些经历。”勃兹昂叹了口气。“只是和他说完,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难受一下。” “勃兹昂哥哥,你以前真的有恋人吗?” “怎么,不像?” “那倒不是,勃兹昂哥哥你这么优秀的人,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只是我觉得你不一定会随意喜欢哪个异性。” “啊,那倒是不错,不过有一点你想错了,我其实挺希望有异性能认同我的,或许这是男性的本能吧。” 勃兹昂坐起了身,撑着床沿。“我小时候很优秀,这也导致父母一直和别人炫耀我,在大多数人眼里,我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什么是别人家的孩子?” “嗯,你想象一下,如果夫人她一直让你以某个比你优秀很多人为目标努力,一直拿你和他作比较,那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唔,那太可怕了,我感觉那会暗无天日的。”
“呵,然而在我那个时代,这却十分常见,父母仿佛不去比较一番,自己的孩子就一定不如别人家的一样。”勃兹昂顿了顿。 “然而,我的父母其实没考虑过,他们这样做,我的压力有多大,我一直不敢停下脚步,一直不敢让自己不如别人,我一直试图去努力,去超越周围的人,因为我怕有一天,他们会因为我的停顿而责备我,对我失望。” 内希达尔沉默不语,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因为不论勃兹昂还是丽芙,除了在品性上,其余方面对她都没有过度的要求,只是要她快乐的成长。 “我因此患上了抑郁症,这是一种心理疾病,那让我很是消沉,直到我遇到了她。” “或许是同病相怜让我们相遇,同样是抑郁症的她同我,就像在双向的救赎,我们彼此扶持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时光。”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我和她走入婚姻的殿堂,我们结婚生子,不一定要多富有,但是一定要幸福每一天,为此,我在生活中的每个细节上都做足了准备,然而当我大学即将毕业,等来的却是那样一句简单而短促的话。” “我们分手吧。”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感受,就好像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最后戏弄完我以后还冲着吐一口唾沫大笑着离去。”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爱过我。” “她要的只是我在的时候的安全感,我庇护着她长大,然后她愈合了伤口便坦然离去。” “那……你现在还爱她吗?”内希达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早已不了,不说她伤透了我,单纯是我们已经分隔两个世界,我就不会再爱她了。”勃兹昂摇了摇头。 “虽然每当回想起,心中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但是当我缓过神,我就知道,前面还有很长的路,我不能驻足。” “和夫人那句话我也没说完,伤口会随着时间愈合,然而疤痕则会陪伴一生。” 内希达尔听完似乎松了口气,但眼中又流露出一丝关怀,她看着眼前的勃兹昂,第一次感觉那个无所不能的挡在自己身前的大哥哥是那般脆弱。 人都是脆弱的,或许只是生活逼迫着他们用微笑和坚强迎接一切。 “所以我能告诉沃尔克的,就是对那个姑娘说‘再见’,因为当人与人错过,那便错过了,你现在可能不懂,以后等你长大,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的,那时候,你一定要抓紧那个真正朝你奔赴的人。” 内希达尔揪着自己的衣摆,有些局促,但是看着勃兹昂恢复的自信的表情,她又默默收起心底的小心思,而眼神也渐渐坚定起来。 “当然,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当说再见,那便再也不见,不留遗憾,不留悲叹,如果之后还要回首,那当初何必放手?何必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