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目标:惜春街

    校事府府库外，萧昕把装有十缗（mín）铜钱的背囊背在背上，沉甸甸的。

    古人说“腰缠万贯”中的“贯”，是宋朝的叫法。汉朝叫“缗”，清朝叫“一吊”，都是一串一千枚。

    大魏用的是仿照汉五铢钱所铸造的“魏五铢”。一枚铜钱直径大概2.5厘米，重3克多。

    一万枚就是现代的六十多斤，对于一个入品武者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背来背去的不太方便，总有种揣着几十个一毛硬币去上网吧的尴尬。

    即便如此，萧昕还是拒绝了校事府派人把钱送到王府的提议。

    钱直接送到府上，谁来签收就不一定了。

    萧昕一路脚下生风，匆匆回到王府，进门和一人撞个满怀。

    定睛一看，被撞翻在地的是没等到王肃的朱公子等人。

    朱公子正要骂人，发现竟是萧昕，瞪圆了眼睛惊到：“你怎么回来了？”

    萧昕想着待会还要和黄一等人汇合，懒得搭理这群米虫。耸了耸肩膀，背囊里发出“哗哗”的声响，看背囊大小没十缗也有八缗。

    “校事府的人向我赔礼道歉，我暂时原谅他们了。”

    说罢，丢下姓朱的几人面面相觑。

    “嘴硬的匹夫……定是被打傻了。”朱公子望着背影喃喃道。

    心里想的却是这一拳挨得太特么值了，要不下次自己也去试试？

    ……

    申时将过，萧昕赶到洛阳西市东街口，和校事府黄一、高月羊二人汇合。

    黄一远远看到萧昕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两次见面，这人都是披头散发，宽衣大袍，五官虽说周正，画风却像个混迹酒肆的酒蒙子。

    此刻将头发挽成四方髻，换上一身青灰色儒服，腰间玉珏轻响，配上清爽俊郎的面庞，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萧昕走向二人，打了个招呼，问到：“你这是什么表情，黄大人？”

    黄一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萧昕见二人也穿了便服。高月羊有些黑瘦，但是人很精神。黄一皮肤白皙，行头一换挺像个世家子弟。只是武者壮硕的身形和粗糙的手掌有些出戏。

    “真是人靠衣装，二位衣服一换也挺帅的嘛。”萧昕乐到：“黄大人别郁闷了，今天的经费由我出，你作为老司机带好路就行。”

    黄一阴郁的表情顿时灿烂不少。

    此番调查，府丞拨付了一千五的经费。赔给萧昕的一万，要从黄一每个月八百的俸禄中扣除，直到还完为止。

    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调查情报，所以拨付的一千五还是很拮据的。花魁这种事想都不用想，有些青楼入场费就得人均三百。

    洛阳城内的青楼集中在东市和西市。

    东市在洛阳东城，又叫东小市。主要由一些价格低廉的不固定商贩汇集而成，又夹杂赌坊、斗鸡斗狗场、百戏表演等场所。

    东市有一条窄巷叫“凤鸣巷”，密密麻麻排列着四五十家小馆、茶楼，常有穿着薄衫的女子倚在门边弹唱小曲，招揽客人。

    这里是平价消费者的最爱。原因很简单。爱你孤身站暗巷，爱你不贵的模样。

    西市又称西大市，坐落在洛阳西城。临近永宁塔和白马寺。

    这里商铺林立，馆驿众多，往来穿行之人大多是世家贵胄和富商大贾，是整个大魏最繁华，消费水平最高的商业中心。

    西市有条街巷，名叫“惜春街”。一听名字就比“凤鸣巷”委婉不少。

    惜春街的青楼从建筑规格到从业人员都比凤鸣巷高出一大截。这里大多是世家大族的不公开的私产，表面上的经营者都是某些世家的代理人。

    虽然早就进入封建时代，但是奴隶制仍未完全废除。汉末战乱频发，民不聊生，很多底层农民流离失所，被迫沦为世家大族的附庸。世家大族将这些人当做商品一样买卖，当做奴隶一样使用，榨干他们所有的剩余价值，以维持自己过上所谓“人上人”的生活。

    想到此处，萧昕有些怅然。

    满口仁义道德，主导天下大势的是这些人。破坏封建社会生产的基础，开历史的倒车，也是这些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矛盾和讽刺，难怪封建王朝跳不出三百年历史的怪圈。

    萧昕的感慨没有持续太久，注意力很快就被热闹的街景吸引过去。

    天色向晚，熙春街上灯火通明，一幢幢精致的小楼依次排列，朱红的色调刺激着人们的视觉神经。

    街上往来之人普遍衣着光鲜，浑身上下绫罗绸缎的也不在少数，偶有穿麻衣的都是些跑腿的下人。即便如此，他们的神色也比别的下人倨傲一些，喧嚣繁华的气氛给了这些下人不少底气。

    萧昕三人边走边瞧。道路两旁不时传来胡笳演奏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娇唱。

    从楼下经过时，萧昕发挥武者的特长，可以听出楼上的气氛并不嘈杂，反而像是置身一道井井有条的艺术长廊。

    惜春街的正中心伫立着一尊先秦服饰的雕像，手握书卷，面向西南而立。

    萧昕有些脸盲，问黄一到：“这是儒家哪位大佬？亚圣曾说富贵不能yin，雕像放在这烟花之地，不是啪啪打脸么？”

    黄一目不转睛的盯着二楼镂空的栏杆，仿佛要用眼神掀起弹琴姑娘的裙边，头也不回到：“一看你就是第一回来，府丞大人说这是法家的管子。”

    “管仲啊……”萧昕恍然大悟，同时很怀疑府丞来这里是消费的还是被消费的。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家官方妓构的创立者，管仲被后世的特殊行业从业者奉为祖师爷。

    实际上这个举措是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产物，也符合有需求就有市场的客观经济规律，大大刺激了服务业等第三产业的发展。齐国在管仲的一系列措施之下跃居春秋首霸，最早的风尘女子也出了不少力。

    青楼这个名字是东汉末年至魏晋时期才出现的。最开始是世家大族文人雅客开派对的豪华精致的雅舍。喝喝茶听听曲，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于是青楼的业务逐渐完善起来。

    青楼一般分为三等。上等的青楼，取的名字十分高雅，都以院，馆之类的为名。中等的以楼，阁为主。至于下等的，大多是以某某班、某某店之类的名字，参考小日子的风俗店。

    先前调查五石散，校事府认为能流入王肃府中的吃食，一般下层人可能接触不到。所以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打入高级会所内部，通过走访惜春街的姑娘们，调查个深入浅出，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黄一一路上走走停停，对各个青楼如数家珍。这家花魁擅长吹拉弹唱样样精通，那家清倌人琴棋书画略懂略懂。俨然一个带你装逼带你飞的秋名山老司机。

    萧昕饶有兴趣的听着，发现一个问题。黄一谈论的往往只涉及到姑娘们的表面功夫，像“很润”这种一阵见血的评价一句没有。

    三人走了一会，逐渐接近惜春街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