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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

    “嗯?我以为你传给他了。”王名圭一边检录着行动资料,另一边看了看李存责左手的义肢。

    “我问了一下他的想法。”

    “然后呢?”

    “我给了他一拳。”李存责苦笑一声,轻轻点了一下眉头,端起杯咖啡,和周围竹木墙面的古式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嗯?”王名圭眼角抽动了一下,把视线正对向李存责。

    算是比较两难的,李存责用右拳揉了揉眉心:“怎么说呢,太年轻,太矛盾了。”

    “铭,他无法在两边的人命之间做出抉择。”

    “但这是只能用失去来乞求未来的地方啊。”

    他顿了顿,觉得熏香和咖啡的气味完全不搭,把一个密封盖直接扣了在香炉上。

    “苍天有眼,就不会让这一切落魄到这个地步。”

    王名圭摆摆手,示意他香炉不是这么灭的。

    李存责继续说道:“我们也该做个抉择了。”他晃了晃右手。

    “留下,还是?”

    王名圭笑了笑:“既然两难,那么怎么选,也都着了他的理。”

    “他,也希望这支手臂能够护到红盟的每一个人。”

    “那么就留在你身上吧,他的选择怎样,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见得到的。”

    “他也应该明白,我们定夺的意义。”

    “嗯。”李存责用手微扶下巴,在坚实的面颊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皱纹。他把视线向窗外偏了偏外面山环水绕,稀散的竹林点缀在丘陵的草原上。

    的确,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那么答案就很清晰了,这也是我们的抉择。”王名圭起身,手动拉开了内门。

    宽阔的里室中,生长灯洋洋洒洒地投射下日光,竹林在人造的微风中微微摇摆着,在全景内墙的衬托下,终于也着了自然的一抹神韵。

    “这是我们对过去与未来的二选一。”

    李存责把视线转回,手掌从额顶抚滑至下巴。

    窗外的仿真全景,总是让人感觉不真切。

    本身质量不过关,亦或那幻象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也罢。

    他懒得去想了,看向了王名圭静静修剪竹枝的身影。随即起身摘下挂在木架上的圆帽,扣在了自己头上。

    “我先走了。”

    “嗯,不过你愿意来我这地方,还是有点喜出望外的。”

    “因为这问题只是我们两人的。”

    “但你变了,我也,早就变了。”王名圭轻轻笑了一下,“这算什么呢?”

    “另一种形式的逃避罢了。”李存责摸出一根香烟烟点燃,推开了竹门,“但本质上一样。”

    ......

    某处宽敞的生物实验室内,各色全息屏幕在金属质感的桌台上闪烁着,不见半点生物仪器的影子。

    “实验体B33679确认没被执行者处理。”记录员分析着持续的脑活动,做出判断。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检录员一边埋头审批着各种需求和审批清单的全息档案,但这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不停打钩就可以了。

    “话说回来,其实是你没向那边执行批报吧?”白衣的基因工程师在一旁打趣道。

    “不一样么,这转部还转锚区的,比你那玩意还麻烦。”

    “这玩意担心什么,就咱这落魄项目,完全没有虚拟电子那么实在。”

    “话不能怎么说...”工程师想反驳,但也没什么说辞。

    “不过它应该是和哪个倒霉的执行者打了一架。”分析员随手拖出一份体内激素水平的时间图,“在后星夜阶段,实验体体内激素水平暴涨并出现多种未知化学因子,并以巨量的糖皮质与生长激素等修复性因子结束暴动。”

    “打得还挺险的。”工程师只手拖住下吧,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隔空滑动着主屏幕,荧光蓝背景的窗口排列着,终于,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是在激烈情感中发生的异变,看这架势,足够衍生出一个独立人格了。”

    ......

    红铭躺在吧台的这个位置已经很久了,熬夜的人说,昨天无夜的时候进来的,就这么一直躺在靠后的沙发上,桌盘上堆砌着仿金属的易拉罐酒瓶,手下也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小声议论。

    “你是没看见,他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弓着,手都能拖在地上。”

    “你说红爷这是咋了?”

    “能咋滴,多半啊,是找对心的女人被甩了!”

    “得了吧,别拿你这光棍身份人类比别人。咱红爷什么人,还担心被甩?”

    “你这就会玩的懂什么,我这叫用心专一......”

    “用心专一不是这么用的。”沉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下赶忙挺了嘀咕,毕恭毕敬地为李叔列出一条道来。李叔走到这个孤独的沙发前,红铭面向里侧,在彩灯不见的客间中,将脸隐没在一片灰色的阴影中。

    “该起来了。”他倚在沙发角,看了看手腕上泛着古铜光泽的表,“今天晚上,是清算这十多年听命于人的日子了。”

    “都回去准备准备吧。”他对围观的手下们甩甩手。人群瞬间撒开,偌大的红盟私营的酒吧里,就剩下几个一脸平静收拾着狼藉的服务员。

    还有沉默良久的叔侄。

    “起来吧,你还没到动不动就逃避现实的年纪。”李叔从他万年不变的陈旧风衣口袋中摸出一根烟,挡着不存在的风点燃,起身,走出酒吧。

    彩灯已经停了,几个女郎也从舞台上退场了,只剩下昏黄的边缀灯摇曳着微光,稀疏点在红铭侧卧的身体上。

    他扭了一下,从补丁散布的布质沙发上起身,如同迟暮之人在病床上无力地挣扎。旁边的服务生见他醒了,赶忙递来一盆水。

    细碎的残渣、皮屑在他和灰尘都黏附在他脸上,诠释着什么才是真正的“蓬头垢面”。

    他把整盆水从头上淋下,顺带把乱蓬的头发中夹杂的干果碎屑一并冲掉,用手在脸上极力地搓揉着,仿佛要将脸皮撕扯下来一般。

    但终于,灰黄的面颊上泛起了血色。他低头看了看满地的水渍,又看了看一旁表情微微惊讶的女服务生,挠了挠后脑勺,极为艰难地从阴沉的面颊上寄出一个笑容:

    “抱歉,麻烦你了。”

    女服务生不自觉地被这个尴尬的表情逗笑了,她微微侧身捂嘴,马上意识到不合时宜,又赶忙赶忙躬身道歉。

    “没事,别这么怕我,怪见外的。”红铭理了理衣领起身向外。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红铭回想着服务生精致而陌生的脸庞,觉得是个新人,便在门口停下,侧头问道。

    “艾蒂儿。”极力顺应红铭的要求,艾蒂儿在他身后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