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文起独战群雄 宝钗顺水推舟

    话说宝玉得知贾蔷的心意，不觉心下感慨：想前世焦大骂宁国府“爬灰的爬灰，偷小叔子的偷小叔子”，后世许多人便依据这句话猜测出结果来：大都把“偷小叔子”的帽子扣到王熙凤和贾蓉、贾蔷头上，实在是可叹、可笑。

    王熙凤是贾蓉、贾蔷的婶子，差着辈儿呢。宝玉、贾环、贾琮才是她的小叔子。阿凤真与蓉、蔷有什么龌龊事，也是婶子偷侄儿。何况，给阿凤扣这顶大帽子，实在是冤枉了阿凤。

    王熙凤虽然语言粗鲁，行为轻浮，对贾琏却是一心一意。

    故焦大口中“偷小叔子”的，指的是可卿与贾蔷。前世可卿主“yin”，爬灰的是她，偷小叔子的也是她。

    只因贾蔷与可卿有这层关系，前世众顽童闹学堂时，贾蔷看到秦钟受欺负，便挑唆茗烟为秦钟出头。

    宝玉之所以赞同贾蔷娶英莲，是因为知道贾蔷与可卿的因缘，看到英莲有几分可卿的品格，便动了心。今生贾蔷对可卿只有尊敬和爱慕，想必他对英莲不会错了。

    于是宝玉做东，贾琏、环、琮、蓉、蔷、秦钟作陪，请薛蟠吃酒，专为安置英莲。

    其实，人与人纠缠不清，皆因缘分未了，说是彼此欠账未还完也无不可。

    一旦缘分尽了，彼此自然就放手了。正如薛蟠现在对英莲，全无当初必得之心，可有可无罢了。

    只是薛姨妈看中了英莲的品貌行为，还不肯放手，欲给薛蟠做妾，正想着薛蟠得闲了，摆桌酒席请下亲戚，算是过了明路。

    贾蔷听说，急了眼，这才催促宝玉速速了结此事。

    席间，宝玉问薛蟠打算如何安置英莲？薛蟠便说了薛姨妈要他纳英莲为妾的事。贾蔷“啪”地拍了下桌子，唬了众人一跳。

    贾蔷心急如焚，便不顾一切地站起来说道：“万万不可！她可是你的扫把星，放她在身边，薛大叔不怕倒霉吗？”

    薛蟠把玩着酒杯，打量着贾蔷说道：“依你说当如何才是好？”

    宝玉摆摆手，示意贾蔷坐下。笑着对薛蟠道：“薛大哥，蔷儿也是听我说的。那英莲是命硬之人，须得命比她还要硬之人，以毒攻毒，方能辖制住。不然，定受其害。”

    “比如，她本是大家小姐，如何就能丟了，自己受尽苦头不说，反倒连累了父母；再说那拐子，那冯渊，二人皆因她而死；薛大哥多亏是个有福气的，即便如此，因为她福气也耗去大半，若非你薛家家境殷实，能拿的出三十万两银子，薛大哥觉得自己还能活否？”

    贾环撇撇嘴，说道：“还有宝jiejie的选秀资格也没了。我说你是二师兄你还不认头，事儿就在这摆着，你还要往火坑里跳，不是猪脑子是什么？”

    薛蟠一脚踏在座椅上，用手点着贾环骂道：“闭上你的臭嘴，小泼皮猴子！现在你们一个个说那娼妇是扫把星了，当初我说她是扫把星时，你们一个个乌鸡眼似的，恨不能吃了我！如今你们又这么说，合着你们真把我当傻子待，当我看不出来你们几个的歪心思！”

    贾琏起身，一脚把薛蟠跺倒在地上，挽起袖子上前要打薛蟠，被蓉、蔷一边一个拉住。

    贾琏抬起脚空踢两下，口内骂道：“好囚攮的薛大傻子，你但凡有些脑子，能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你倒说说看，我们有什么歪心思？”

    薛蟠索性躺倒地上不起来，嘴里只管乱说道：“你们必是看上了那小娼妇，设法要了去，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贾琏气得又要上来打他，被众人劝住。

    贾环趁人不注意，走近来一抬腿骑薛蟠身上，照脸打了两耳刮子，不等薛蟠还手，就起身跳开，躲贾蔷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骂道：“睁开你的猪眼好好看看，在座的哪位爷不如你了？你知不知道，京都凡排得上号的勋贵人家，盯着我贾府少爷们说亲的，把门槛都踢破了！我们爷们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得，还要下套夺你的人？我呸！你不是大傻子谁是大傻子？”

    实际薛蟠脱口而出那一番话后，就已经后悔了，只是碍于脸面，又没人打圆场，只得躺地下耍赖。冷不丁被贾环甩了两耳刮子，哪里肯依，爬起来伸手就要打贾环。

    宝玉且喝骂了贾环一顿，撵了出去。贾琮一并跟了出去。

    贾蓉忙给薛蟠重新斟了酒，笑道：“薛大叔，莫怪琏叔、环叔生气，只是你那些话太膈应人了。亲戚们一处，若不是本着提携的心，怕你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了去，谁乐意管你这破事？”

    “不要说一个小婢女，就是个天仙，你当我们稀罕？薛大叔既不怕被克，就当我们都是瞎cao心。”

    贾环在窗外说道：“本就不该管他这破事，他死他活与我们何干？赔了酒席不说，还惹一身sao，何苦来？就是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

    宝玉忙断喝道：“偏你的话多，有这些蛆嚼！你要死！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看不揭了你的皮。你以小犯大，打了薛大哥，不说赔不是罢了，倒要往大里闹！”贾环方不敢作声儿了。

    那薛蟠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也丢在脖子后头了。本也没把英莲当回事。

    只是和宝玉等人相处这些日子，看见贾琏、贾蓉两对小夫妻恩爱有加，包括那怡康王对大jiejie元春也是一心一意。

    又见他们兄弟姐妹众多，彼此关爱，不似自己独根单苗，孤儿寡母的，连个帮捶的兄弟都没有，心里正在醋妒他们。今儿见他们又一起来说英莲之事，薛蟠心中便不自在起来。

    见宝玉呵斥了贾环，薛蟠气也顺过来了，笑着打躬作揖地赔礼。

    贾琏笑骂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闹这么一通才能明白过来。”

    只听窗外贾琮插嘴道：“这就叫作贱！”

    贾琏听说，气的开口骂道：“偏你这小狗胔的知道什么是践？你不贱你插的哪门话！这是谁家的规矩？兄长在这里说话，弟弟隔着窗子插嘴。亏你还是国公府的公子！”

    薛蟠急的跺脚说：“罢哟，罢哟！是我贱！“又对宝玉说：“喊这两个泼皮猴子进来吧，也没有兄长在屋里吃酒，兄弟在窗外干听着的道理。”

    宝玉点头，遂喊两人进来，命二人先与薛蟠赔不是再入席，二人不肯。

    贾琏呵斥道：“原来是你俩起的端，你们不这样，怎得了局？”

    贾琮强不得，只得与薛蟠作了揖。宝玉看贾环一眼，贾环也挪过来不情不愿地给薛蟠作个揖。

    薛蟠还不依，偏定要他俩个磕头。

    贾蔷“嚯”地站起身来，对薛蟠一揖到底，说：“薛大叔，俗语说的好，‘杀人不过头点地’。若不是你出言不逊在先，环叔、琮叔也不会冲撞了你老人家！你既惹出事来，他俩已经赔了礼，薛大叔还是不依不饶，定要磕头才肯完事。那这个头我来磕。”

    贾蔷说着便要跪下，被贾蓉一把拉住，说道：“这是何苦来？什么事也值当你这一跪？”

    贾蔷说道：“薛大叔，不瞒你说，侄儿就是那个命更硬的人！”说着眼含热泪，声咽难言。

    宝玉起来拍拍贾蔷的肩膀，令他坐下。回头对薛蟠道：“蔷儿自小没了父母，全凭珍大哥疼爱、蓉儿匡扶，才有今日。没人比他命更硬的了。本想着他两个命硬之人凑成一对，即可以相益得彰，又可免了薛大哥日后的祸端，故此才请薛大哥来商议此事。”

    “既然薛大哥要留那英莲做妾，今日之事就当我们没说过。只请薛大哥不要多心，疑我等算计你，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

    薛蟠一拍手，说道：“左不过一个女子，什么要紧！只是给他不行。”薛蟠指着贾蔷说道：“他可是我看上的人，要给我做妹夫的！”

    贾琏一听，笑骂道：“他喊你薛大叔，差着辈儿呢，做什么妹夫！”

    薛蟠又看向宝玉说：“他差着辈，你不差辈儿……”

    不待他说完，宝玉便打断他，正色道：“薛大哥关心meimei令人敬服，只是这样乱点鸳鸯谱，不怕有辱宝jiejie的清誉吗？这样的话再莫说了。”

    薛蟠亦觉失言，哈哈一笑，便过去了。

    薛蟠到底听了宝玉的话，答应放了英莲。回去说与薛姨妈与宝钗，薛姨妈虽心有不悦，但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了。

    宝钗劝mama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行善积德的事情mama何必不舍？他们说英莲命硬也不无道理，想想看，这些糟心事岂不都是因她而起？”

    “mama让她给哥哥，无非是想让她照顾好哥哥，谁能知道又会因她惹出什么事来呢？又一说，她去那边是做正经奶奶，不比给哥哥做妾强百倍？这顺水的两份人情，mama何乐而不为呢？”

    “要我说，mama不如给她备份嫁妆，高高兴兴地送她出嫁最好。”

    薛姨妈听了，点头笑道：“我的儿，还是你考虑得清楚。就按你说得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