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过年过的就是鸡飞狗跳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表妹露露立刻翻着白眼打断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堵住佳佳的嘴后,她笑着对乔木说:“我们都给姥爷姥姥拜完年了,琪琪姐和乐乐没来,就差你了。” 乔木一听,就说:“我还等着春晚的时候呢,那就不等了,现在就拜了呗?” 露露一听就高喊:“姥姥!姥姥快过来,淘淘哥给你们拜年呀。” 将乐呵呵的姥姥喊进来,坐在姥爷旁边,乔木就痛快地跪下磕了个头,说了几句吉祥话。 姥姥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赶忙从裤兜里掏出了个有些皱吧的红包。 还跪着的乔木就笑:“我都工作了,不用给了吧?” “才工作俩月,还试用期呢吧?”姥姥也笑着往他手里塞,“今年最后一次,明年工作稳定了,就不给你了。” 乔木也就是客气一下,答应了一声就收下了。回头就随口一问:“我哥没红包?” 姥姥愣了一下,没说话。 “该给我哥个大的,”乔木意识到了什么,就立刻找补,“我哥在首都发展,经济压力大,不像我们,吃喝都在家里。您要是没给,回头得补一个,不然我哥受质呀。” 姥姥一听,又乐了:“都有,都有!” 对长孙的偏爱甚于孙女和外孙,这个岁数的人,多多少少都有。 能意识到这事儿拿不上台面,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已经称得上开明懂事了。 一旁看热闹的大舅妈也开心了,嘴上却依旧言不由衷:“他受个什么质?让他回来,他还不乐意,非要自己在外面受罪,那就受着吧。” “您现在这么说,再过几年您看看?”大表哥撇了撇嘴,“早跟您说了,家里总得有个人在首都,不然这么大一家子,去挂个号都麻烦。” “呸呸呸!”大舅妈立刻朝他吐了几口,“你咒谁呢?” 这话确实没说好,大表哥自知理亏,嘿嘿笑着闭嘴了。 妇女同志们说着话就回厨房了,剩下一群小的在屋里陪着最老的。 “你们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磊磊表哥和两个刚上高中的小屁孩实在聊不到一起,虽然他才工作了俩月,但总能聊几句。 “股权投资与管理、产业整合与优化、科技孵化与流通。”这是公司对外的说法,乔木特意记了下来。 表哥是程序员,不是键政,显然对这三个说法完全无法理解。 “简单来说就是,帮一条产业链上各自为战的企业拧成一股绳,帮停留在纸面上的科研成果实现商业化推广。” 公司既然选择商业化经营,财务自然也要规范。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只出不进,当然得有进项。 公司的主要进项,就是规模惊人的技术授权与专利费。这些技术,自然也不会说是公司自己搞定的,那太吓人了。 这事儿也瞒不住,毕竟那么多公司从你这里买技术授权呢,人家不可能配合你做假账。 于是就找了个由头,说是从各个公司、高校与科研机构那里买来的之前一直积灰的纸面成果,由公司牵头,联系相关产业内合适的企业,共同攻关研发,最终实现商业化价值,然后卖钱。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就算是从项目中获取的技术,公司也没能力三万六千行全都精通、全都消化掉,自然需要相关机构与企业的支持与合作。 这样一来,公司就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贪婪的掮客”,明明只是帮忙联系和组织一下,就要抽走利润的大头。 虽然名声不太好,很多所在企业和公司合作过的边缘人,偶尔也会在网上抱怨,但能避开公众舆论的关注。 一个专注2B业务、不和终端市场打交道的“中介”,又不公开财报,也没什么信息资料,大家自然不会在意。 就算有不明真相的边缘人抱怨公司吃相难看,大家一看,哦,央企啊,难免的嘛。 再说了,一不赚我的钱,二还得利润上缴,无所谓,无所谓。 还是接着骂两桶油吧,这俩狗*的,又涨价! “听着还挺厉害的。”磊磊砸吧着嘴,他下午听二姑说这家公司,就查了查,发现什么资料都没有,就好奇地问。 结果现在问下来,还是不太理解这公司的经营范围。 “小子挺厉害的,”他直接给了乔木胸口一拳,“二姑去年还担心你呢。” 说完他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就要闭嘴。 乔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担心我成绩?” 磊磊“隐蔽”地打量了一番,见他没什么不高兴的,就继续说道:“说让我帮忙查查,首都那边有没有好的大专,你去那边还有我照顾一下。” “没想到一转眼,就找了个央企的工作,”他说着直啧嘴,“你这也算是从事高新科技或金融投资类行业了吧?工资多少,透露一下?” “我妈没说?”乔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我妈问了,二姑打了个马虎眼,”磊磊挤了挤眼睛,“我就知道肯定低不了,不然以二姑的性子,哪怕开八百,她也说了。”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接大方说了:“税后五千,明天我就转正了。” “五千……”磊磊想了想,“在大同算高的了吧?” 他对大同城镇居民收入水平没什么概念。 “挺高的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姥爷突然插嘴,“你小姑夫也就八千多。” 磊磊表哥的小姑父,自然就是乔木的小姨夫。他和小姨都在大同最好的企业机车厂工作。他 大小算个领导,工龄也摆在那,各项福利待遇也不差。两人加起来,家庭收入在大同白领阶层中不敢说首屈一指,也是名列前茅了。 磊磊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拍着乔木:“行啊,你这起点,怕不是以后得当领导了?我记得央企领导是能走仕途的吧?” 打小他就知道,小姑家是最阔绰的,一家人出门吃饭,基本都是小姑买单,小时候他可没少羡慕。 今天才知道,小姨夫的收入才八千多。 按这么算的话,乔木那五千,虽然没法跟北京的程序员比,但在大同,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才18,而且只有高中学历…… 乔木也笑嘻嘻的:“要不你来我们公司面试吧?万一过些年我真的提干又调进体制了,就让你当我的专职秘书,过几年再给你下放个地方一二把手。” 磊磊嗤笑一声:“我要想进体制,自己就考公了,这几年公务员多好考啊。实在不行,我直接报名去西南支教两年,回来再考公,用不了几年就能提干。” 这个世界,这十多年来,全世界经济发展都很火热,公务员、事业编和教师岗确实不怎么吃香。 中西部大部分省市的大部分公考,每年都招不满。很多地方严重缺人,已经把辖下事业编抽空了,现在甚至开始从一些下辖国企抽人了。 要不是几年前出了一堆破事儿,导致上面严令禁止地方搞政务外包,个别地方甚至就差把整个办公大楼打包外包出去了。 这也导致了年轻人谁要是考了编制,同学会上都抬不起头来。偏偏很多中西部地区的老一辈们,还很迷信编制。例如乔父,也例如大舅妈。 当然了,与其说是迷信编制,不如说是崇拜权力。 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子,屋外突然探出三舅的脑袋,招呼乔木去隔壁。 隔壁的对话就没有这么随意了,尤其是关上门后。 与其说是来打招呼聊天的,不如说是来挨训的。
大舅一向有着“长兄如父”的观点,家长思维很重。 二舅更是个刀子嘴,之前乔母就笑着抱怨过,一辈子也没从他嘴里听见过半个“好”字。 三舅脾气很好,但在两个哥哥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乔父更不用说了,大舅说什么,他都一个劲儿点头。 乔木自然也明白,自己这是“代人受过”了。 前身做了那种事,先不论谁更占理,在三个舅舅眼里,就是这孩子不懂事,让自己姐妹遭罪了。 不仅如此,一家人团结友爱了几十年,因为这一件事,险些就断了往来。 这也就是人没事儿,但凡人有个三长两短,让活着的人后半生怎么办?肯定就垮了。 三个舅舅明显带着怨气,这怨气不仅冲着乔木,甚至隐隐冲着乔父。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一家之主,把家搞成这样,就是最大的错误。 估计他进来之前,乔父也没少挨挂落,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老实。 之前这股子气一直压着,现在看见事情过去了,孩子也振作起来了,反而压不住了。 你是振作起来了,你是有出息了,我姐妹那半年的心惊胆战、吃苦受累,就这么算了?我们那半年连个电话都不敢打的憋屈,就这么算了? 乔木自然能大致猜出他们的心理,就乖巧地正襟危坐,三位长辈说什么,自己都点头称是,要么就不住气地道歉、反思。 乔母嘴里的二舅妈,是最有眼力见、最会来事的,全家就她能和姥爷开上玩笑,连姥姥都不行。 许是从他进门的时候就注意上、甚至掐上点儿了,乔木被训了十来分钟,她就直接推门进来。 一进屋就皱着眉头、手在鼻子前不住扇风。 “哎呀,一群烟鬼,呛死我了,”她抱怨着就去开窗户,“你们要慢性自杀随你们,别牵连孩子。淘淘跟舅妈出去,让他们在这儿吸毒吧。” 说着就拽着乔木往出走。 乔木乖巧地看了看大舅和二舅,见他们也没说啥,显然是发泄得差不多了,就如蒙大赦地跟着二舅妈出去了。 关上门,二舅妈就说:“你二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难听。我跟他过了半辈子,他也没夸过我一句。你甭搭理他们,他们爱说啥让他们说去,甭往心里去,去找小孩儿玩儿去吧。” 乔木笑着应了一声,厨房门口,乔母就探出头来:“没事儿吧?” “啥事儿也没有,”二舅妈摆了摆手,抢先说着,就往厨房走,“哎,我跟你们说,四个大老爷们关里面抽烟,窗户都不开!好家伙,这要是夏天,都能熏死蚊子!” 两句话,妇女同志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啊?”三舅妈炸毛了,“那个枪嘣货,前几天还说自己胸口发闷呢!” 说着就怒气冲冲走出厨房、越过乔木,门还没推开,大嗓门就扬起来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热闹的鸡飞狗跳。 …… 第二天乔木起了个大早,给乔父乔母拜了年,还给两人各封了一个五万大元的大红包。 乔父自然连连摇头:“我和你妈又不缺钱,你自己挣的钱自己留着。” 乔木笑着把鼓囊囊的大红包硬塞进他怀里:“您收着吧,就当是替我存着了,我怕留我这儿我都给花了。” 乔父没再说话,将红包放在茶几上就回屋了。 乔母挤眉弄眼地低声说:“你别管,你就放那儿,看他一会儿拿不拿。这个妈给你存着,给你买点保本的基金。” 果不其然,他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就听见脚步声从主卧一路走向客厅,紧接着又回了主卧。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茶几上哪里还有红包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