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值得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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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们已经提前离开洛阳,只有白忠时和那个姓洪的坊丞留在城里诈骗。 虽然他们已发现死的那个女人不是小樱桃,可他们还是坚持做下去,趁着楼里没人,把小木楼低价卖出。 而白忠时压根就没打算给苏瓶分钱。 如果不是被苏瓶堵住,这二百两银子也会被他带走。 所以当苏瓶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愣了片刻才回去取钱。 而那时,姓洪的坊丞已经抱着剩余的钱,坐驴车跑了。可他刚跑出坊门,就被梅染指挥的红花会拦截逮捕,送去刑部。 之所以要调动红花会,而不是去刑部或县里调人,苏瓶有多方面考虑。 官府办事,一向是磨磨蹭蹭。如果是侍郎大人一句话,他们倒是能紧张起来,可苏瓶这个八品官就有些调不动他们。等他们慢慢吞吞赶来这里,人早就跑没影了。 而红花会一旦把这件事办好,苏瓶还可以把他们的事迹写在卷宗里。这对红花会来说是一次记功的机会。功劳多了,就可以去鸿胪寺申请教派证,成为一个被官府认可的教派。否则将来官府整治墨家,红花会就要倒霉。 “小苏啊,你很能办事嘛。破这案子,你是主要策划人,还是卧底,还自己收网。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酣畅淋漓。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刑部侍郎薛庞对苏瓶赞不绝口,夸赞一番过后,意犹未尽地又道:“很好,很好。你是我当上侍郎以来,发现的稍有潜力的苗子。虽然你不是科举出身,但我还是决定重点培养你。可你不要骄傲,你要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要多向那些优秀前辈学习,时刻鞭策自己。” 苏瓶道:“承蒙侍郎大人错爱,下官自当努力,不敢懈怠。” 薛庞连连点头:“嗯嗯,很好,很好。” 有这件事铺垫,苏瓶把两组案犯跟丢的事也就彻底翻篇了。 另外,因为帮着王双喜追回一千两银子,王双喜还送来一面锦旗。当发现办案人是苏瓶时,他面露尴尬,心中有鬼,躲着苏瓶,把锦旗送到侍郎大人屋里。 他对薛庞说,“还少二百两银子,希望刑部帮忙追回”。 薛庞口头上说一定努力,可王双喜刚走,就把案子移交京兆府。 上级衙门就有这点好处,容易办的事由我来办,磨磨唧唧费力不讨好的,给你。你若是办不好,我还要骂你。 此时苏瓶已被薛庞认定为“能人”。既然是能人,就不能圈在家里头,而是让他出去闯。 为此薛庞特意招来刑宪司两位郎中,叮嘱他们不要给苏瓶安排任务,这个人由本侍郎亲自调遣。 梁朝刑部与唐朝相似,设有“刑都比门”四司,只是名称有所改变,比如“刑部司”改成了“刑宪司”。这样改也好,否则刑部下属刑部司,听起来就很别扭。刑部下属刑宪司,听起来就顺耳一些。 刑宪司,郎中两人,员外郎四人,令史十九人,书令史三十八人,掌固十人; 都官司,郎中一人,员外郎两人,令史九人,书令史十二人,掌固四人; 比部司,郎中一人,员外郎两人,令史十四人,书令史二十七人,计史一人,掌固四人; 门禁司,郎中一人,员外郎两人,令史六人,书令史十三人,掌固四人。 他们大多是坐班的官员,负责全国刑案相关的审核工作,细分督捕、秋审、减刑、提牢、账罚、赎罪等等乱七八糟的事,工作很忙。没有这帮家伙,刑部就玩不转。可如果都是这帮坐班的人,侍郎大人又如何出彩呢? 且不说刑部侍郎,就是小小坊丞,他们也希望把自己的权力发挥到最大。 为发挥权力,就要动些歪心思。 比如钓鱼问题。出于对帝都市容市貌的考虑,也是为了保障游船画舫的安全,不允许百姓在洛河上钓鱼捕鱼。坊署有监督和教育的责任,也有没收渔具和驱离的权力。若屡教不改,还可以罚款,甚至是逮捕。 坊丞品秩不高,但好歹也是个官。他不可能成天去外面抓钓鱼的,那就需要有些勤勉的,执行力强的,具有主动性的手下,去河边没收鱼竿、罚款、逮捕。 有的鱼竿是很精美的,价值好几千文,甚至上万文。有些人不甘心鱼竿被没收,就去找坊丞要。而那些被罚款、被逮捕的人,也都一样,若是能找到有身份的亲戚朋友过来说句话,坊丞基本都能给面子。 坊丞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能增加别人求他的机会,进而做人情。 虽然人情不大,但也是人情,而这就会让坊丞的权力发挥出来。 而且还有些人找不到有分量的亲戚朋友去坊丞面前求情,那就对不起了,请缴纳罚款。这就是坊署的一笔收入。 所以,每个坊丞手底下都有几个能办事的混蛋,这帮人最大的特点是没事找事。街头上那些巧立名目收税的、砸锅抢车的、欺压百姓的恶吏,说的就是他们。 他们的存在,是坊丞希望看到的。如果坊丞手下都是一群老实巴交的,本本分分的,善良友爱的,或者慵懒的,那坊丞可就闹心了。总感觉权力发挥不出来。 薛庞认为,苏瓶就是这样一个混蛋。薛庞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因此多加照顾。现在整个刑部都知道苏瓶是薛侍郎手下爱将。 万隆帝封苏瓶为八品主事,这不是实职。到了刑部,需要侍郎安排具体工作。薛庞任命苏瓶为刑宪司督捕处主事。 苏瓶的品级,相当于一名掌固,但他的权力,仅次于从五品员外郎。而梅染小刀吏,压根就排不上号。所谓刀吏,就是干零活的,是个官儿就能把她带走。 而苏大人手下,现在只有梅染一人,这还是薛侍郎特意安排的。否则梅染每日都要去刑宪司报到,不知上官们会给她安排什么闹心的任务。 薛庞手里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案子,这些案子都是他认为能让自己出彩的,或者说有油水的,他都交给苏瓶去办。没有特别要求,也不限期完成,若某案有进展,就来告诉他一声。 此时苏督捕可谓是一个自由人,这不,带着梅染离开刑部,选房子去了。 这一对年轻男女走在街上,让人误以为是一对小夫妻,打算在城里买房定居。 可惜此时苏瓶手里钱不多,买不起大房子,更买不起好地段的房子。 到下班时间了,苏瓶送梅染回刑部公馆,坐进梅染的卧室,梅染把她从白忠时手里抢来的钱袋子掏出来,放在小方桌上。
“这笔脏款,我要拿出一半分给穷人。”说话间,梅染抓出一百两银子。 苏瓶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梅染:“你自己也很穷好吗?” “那不行,我是正派弟子,我只能劫富济贫,不能私用账款。而你那一百两,你可以买房子。不过呢,要给本女侠用。平时江湖救急,帮助一些遇到难处的人。这才算是义举。若你不答应,我就告诉师父去。” “你可真是你师父的好弟子!” “怎么,你不是吗?” “是!!!我也是!!!行了吧!” 苏瓶并不是发火,而是一种表演。可他的表演并不能改变梅女侠的决心,她决定今天晚上就去郊坊,接济苦命人。 在苏瓶看来,梅染就是一个被师父洗脑洗坏了的小傻子,代发修行却不谙佛法的小尼姑。 不过她还没傻透,她只是把那些不义之财发出去,而她辛苦赚来的钱,都好生攒着呢。而且她发钱,也不是一口气都发出去,而是找那些苦命人。她救苦,不救懒。 虽然都穷,但业缘不同。 本质上,她是在按照师父的说法消业。但苏瓶觉得,她消错了。 消业,应随缘而消,而不是像她这样主动去寻。 这就好像放生一样,碰见那些遇险者,帮他(或它)摆脱困境,这才是放生。去买三斤河蚌,再送回河里,这不是放生,而是造孽。 虽然苏瓶不信佛,但并不影响他这样去理解。师父经常夸赞苏瓶比梅染有慧根,可惜苏瓶尘缘太重,不入佛门。 苏瓶今日回家比较早,正赶上饭时。锦衣婢甄平儿在月门处笑盈盈候着他,说是郡主邀请共进晚餐。 一听说与郡主共进晚餐,苏瓶就有些不自在,总感觉唐梅不怀好意,甜枣过后必有大棒,不知她藏着什么话要说。 “你被提拔,怎不与我说?” 晚饭结束,郡主端坐榻上,苏瓶坐在席上,榻比席高一尺。 “区区八品,何足挂齿。”苏瓶情绪不高地说。 唐梅不吭声,大眼一斜。 苏瓶又道:“国公府的官家还在礼部挂着七品衔,可说到底他也是你家的奴才。我连你家的奴才都不如,还有什么好炫耀的?” 闻言,唐梅嘴角不禁上扬,颇显得意:“话虽如此,可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别人不知,可我却知,你是凭自己本事办案,这还是值得称道的。不过你不要太骄傲,你要知道,皇帝之所以提拔你,除了你办案有功之外,还因为唐昭在皇帝面前为你说过话,所以才会有此破格封赏。” 现在苏瓶听到两个版本。薛庞说,是他大力举荐,才有皇帝特别封赏;现在唐梅又说,是唐昭在皇帝面前进美言,所以才被特别封赏。 哪个对呢? 或许都对,又或许都不对。 苏瓶闷坐不语。 见苏瓶不说话,唐梅长眉一颤:“四哥说,你把他和四叔都给得罪了。因此,要赶你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