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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雨公子(下)

    国公府赘婿正文卷第二十七章雨公子真不知当年张真人是怎想的,竟然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据说是因为皇帝慵懒,通过这样的办法,陛下就可以不出宫遭罪。

    当然,天德皇帝并不慵懒,是他的父皇很慵懒。

    据说那位皇帝懒得要命,除了吃饭、出恭、睡嫔妃,其他事好像都可以让别人代替。

    也正因为此,天德皇帝以太子身份监国的时间,比当皇帝的时间还要长。而这期间用到“雨公子”的次数就很少了。只有在六年前,天德皇帝与西门贵妃在床上锻炼筋骨时负伤,才用到雨公子一次。

    而那位雨公子田敢,正是十八岁的年纪,据说小伙子长得非常好,面似银盆,目若朗星,他坐在法车里,举着皮搋子似的招雨法器游街。

    街上有女子见到他的傲人容颜,为之惊叫,为之疯狂,抛撒鲜花,投掷水果。雨公子的车从皇城宣仁门出发,绕着洛水走一个来回,车已经满了。

    张真人说,这是大吉大利之兆,结果那年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暴雨,引发了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洪灾。

    天德皇帝暴怒,就把张真人从大相国寺里赶了出去,换成一位老和尚来当大法师。那位老和尚法号玄苦。见过玄苦的人非常少。不过听说老和尚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妖孽的程度。故而有人戏称他为妖僧。

    也就是四年前,妖僧突然离开大相国寺,不过在去年老和尚又回来了。是从西方回来的,有人说,他是去天竺国取经归来。三年跑一个来回,这速度似乎是太快了些。不过梁朝人认为,玄苦大法师不是普通人,他就应该有超人的速度。

    宁侯府,曹老太君头戴金丝镶翠卧兔儿,身披绣花玄黄太君袍,坐在太师椅里,神态慈祥地端详着面前十几名男子。这其中有唐家的,也有八大将族的,都是十八九岁。

    可是老太君看了半天,都觉得不大满意。长得嫩的,缺少阳刚之气;而长得阳刚的,又显粗劣。这都有损门阀形象。这时就想起,那日在擂台上把契丹武士的国公府赘婿,白白净净的。

    那时候距离稍远,老太君也没看太清楚,今时仔细一看,鹤发童颜的老太君微微一笑道:“我看,就选他吧。”

    张真人已经不在了,今日来主持法事的是一个和尚,但并不是玄苦大法师,而是他的一个徒弟。这徒弟年纪也不小了,看起来将近五十岁,法号无两。

    苏瓶稀里糊涂的就被选为“雨公子”。这雨公子到底是干什么的,需要做些什么,他完全不清楚。只是听随行的小太监吕石说,姑爷不要害怕,您的主要任务就是坐在车上,举着法器。不过,游行过程中也有规则,若听到女子尖叫声,要用手中法器指向她们。因为这不只是求雨法事,也是求子法事。

    有那妇人求子,就会冲着雨公子抛鲜花,投掷水果,而且要用尖叫声吸引雨公子。雨公子用法器指向她们,她们就会获得神明庇佑,继而怀孕。当然,这是迷信的说法,根本不可能灵验的,可是梁朝人就是这样迷信,苏瓶也没有办法。

    既然被选中,苏瓶也只能跟着礼官走。

    其实清化坊就在皇城边上,出清化坊西门,正对就是东宫。不多时来到宣仁门前,苏瓶坐在足有一台小翻斗那么大的巨大驷车之中。冲上来一群礼官,手捧衣裳、胭脂水粉,给雨公子拾掇一番。

    既来之则安之,苏瓶看起来比较坦然。只是身上的这一套花团锦簇五彩缤纷的奇怪衣衫,把赘婿打扮得像个油头粉面的戏子。

    六小姐有些担心赘婿不懂得礼数而出丑,所以安排甄平儿随行。甄平儿是苏瓶来到国公府见到的第一个锦衣大丫鬟,也是第一个说话的丫鬟,也是她牵着喜绸把赘婿引入婚礼正堂的。

    她穿着的是樊公妃送给她的锦袍,那锦袍把婢女勒得紧紧的,更把他梨形身材突显出来,恁地曼妙。

    礼官们还在忙碌布置,苏瓶与甄平儿闲聊起来。得知大司马卫队里的甄修为,是她的堂兄。可她是甄府里的庶出丫头,最低贱的丫鬟生的,因此她在家里没有地位,老早就被送来国公府,给六小姐当书童婢,陪着小姐学文习武。

    六小姐肯读书,却不肯练武,坐在地上蹬腿儿说太累。后来被凤阳公主逼着练习一些腿法,比如劈叉、下劈什么的,也算是会两下子。据说六小姐跑得挺快,而这也就是她练武的最终目的。

    六小姐不肯下苦功练武,反倒是成全了两个书童婢。据说甄平儿和王锦儿武功都很不俗。

    顺内院根据她们的特点,教甄平儿学得《风雷腿》,锦衣婢的大长腿甩将起来,呼呼刮风,劈啪作响;而王锦儿习得剑法《疾风追命》,手中剑舞动起来犹如霹雳闪电,狂风飞雷。

    甄平儿问赘婿,您修炼得甚麽武功?

    苏瓶竟然答不上来。

    “老恩师搞得神神秘秘的,不言法号,更不提姓名,而他的武功也十分玄妙,都是没有名字的。甚至感觉他都是信手拈来的,而且都是内功,几乎没有外家招式。老恩师说了,内功高到一定程度,无招胜有招。而那些只练套路招式的人,都是花架子,假把式。真的实战对决,只有出丑的份儿。”

    甄平儿瞪着一双灵秀大眼,微笑道:“姑爷内功如此深厚,若再习得一些外家功法,岂不是要更上一层楼了?尤其是那些能提升内功境界的外家绝学,更是让姑爷如虎添翼了。”

    苏瓶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尽量保持谦虚模样。

    “出发!”

    一切准备完毕,礼官咆哮一声,长长的求雨队伍出发了。而礼官的一声咆哮,也结束了苏瓶与甄平儿的对话。苏瓶坐在车上,甄平儿跟在车旁,举着小幡。

    苏瓶手里也有法器,看起来像个皮搋子,恁地难看。

    出发时,苏瓶心中还在敲鼓,担心自己会不会照比那姓田的赘婿差很多?

    人家一出场,引来无数尖叫,迎来无数花朵、水果。而自己出来,大街上冷冷清清?

    可苏瓶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上次雨公子出行引发了百年一遇的洪灾,但也正说明此举是非常灵验的。结果,那些求子的人也觉得很灵验。当她们听说今日唐氏门阀求雨,求子的妇人们蜂拥而出。

    此时洛阳城里,聚居八十余万人,而在“无子就算绝户”的梁朝,想生儿子的人遍地都是,妇人们手持鲜花,抓着各式水果,一路奔跑而来,冲到法车附近,踊跃投掷。疯狂尖叫。

    铺天盖地的花朵、水果,好似倾盆大雨,不分头脚的砸下来,苏瓶慌忙应对,一边躲避水果,一边还要冲着那群尖叫的女子挥舞法器。被指到的女子,认为获得神明眷顾,跪在地上磕头。

    人越聚越多,场面大哗,拥挤不堪。金吾卫冲出,维持秩序。还没等走到一半,车就满了。雨公子坐在水果鲜花之上,面带无奈和疲惫之色,可他还在挥舞着手中法器,指向那些求子的女人。

    因为他觉得那些女人很可怜,不忍心让她们白跑一趟。

    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们扯破嗓子嘶吼。有那穷人家的女子,买不起水果,就从路边捡起野花。苏瓶不会因为她们贫贱而置之不理,一定会一视同仁的把法器指向她们。

    看着她们真诚而祈求的目光,如果自己的做法真的能给他们带来儿子,自己也会感到欣慰。

    可也有例外,比如刚才苏瓶就见到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她身边奴才凶恶,推开一群穷人,她冲到了最前面。她带来一筐冬梨,抓着冬梨向苏瓶砸去。高声呼喊:让我有一个和雨公子一样英俊的郎君吧。

    苏瓶没搭理她。

    她把一筐冬梨都抛了上来,还尖叫三声。

    苏瓶还是没搭理她,而是把法器指向那些刚才被恶奴推开的可怜女子们。

    苏瓶也是有倔脾气的,他怕别人服软,但不怕别人耍横。

    那锦衣女子气愤地走了,看她嘴唇翕动,估计是在咒骂。

    “可算完事儿了。”

    这场恶作剧般的求雨活动,整整闹腾了一个下午,好多乞丐跑过来,在路边捡拾落地的水果。

    虽然苏瓶武功不俗,可他也扛不住这般万箭齐发的攻势,被女人们用鲜花和水果砸得狼狈不堪。

    先前礼部送来的大礼袍,现在看起来花花绿绿的,甄平儿笑嘻嘻地说,现在姑爷看起来倒像一朵花。

    苏瓶说,我看自己倒是像霜打的茄子。

    礼官说,那件衣服就送给雨公子了,苏瓶也没客气。

    回到清化坊,先去梅阁,听说今日唐梅亲自出手,拿掉两名调度。

    苏瓶觉得唐梅的进步很快,再让她熟悉熟悉工作,自己就可以离开大仓,去县里工作了。

    而这时梅师姐送来消息,说,县令一口气交给她一仓库的卷宗,责令她三个月之内,必须解决十件陈年旧案,否则治罪。

    县令说了,本县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