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大丈夫吴所谓
天色微黑,和风在树梢上舞蹈。 吴所谓却在女人的木棍下,向着家里抱头鼠窜地归来。 “砰!”女人随后进了家门,然后生气地关上了自家的大门,还上了门闩。 她将木棍在凳子上拍得啪啪直响,生气地责问瑟瑟发抖的男人:“你给我老实交待,今天到底输了多少钱?” 吴所谓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望女人手中的木棍。说道:“我哪里输钱了嘛,只是第一圈就挨了人家几个自扣,开出去六十六块钱而已,打下去输赢还不一定呢。” 女人听了当即咒骂起来:“哎哟......狗日的背时人呢,六十六块钱哟......你要不输钱,一包八十斤的尿素肥才三十八,再添十块钱可以买两包了哟。大米才卖四角五分钱一斤呢,你这六十六块钱,要卖一百五十斤大米也......你真他娘的败家哟!” 女人觉得骂着不解气,手中的木棍想着男人劈头劈脑地不停地打下去。 吴所谓双手抱头,不断躲闪,屋里家具太多,躲闪不开,身上接连挨了好几下。男人实在忍不了了,喝问道:“我给你面子,你打几下就行了。非得真的这么狠心吗?” 女人骂道:“你这个败家的男人,转业回来一年多,安排你到派出所上班,名额又被人家顶替了。自己时运不济,你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噻。非要天天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混,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老娘今天问你,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 吴所谓顶嘴道:“谁不要这个家了?我喝酒打牌花的是我自己的钱,你少管。” 女人骂道:“你狗日退伍那几个钱早就被你嚯嚯完球了,你这段时间拿的钱是家里卖猪的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嫁给你了,你的钱也就是我的钱,我不没收你的钱,是让你在外面找事不为难,并不证明我没有底线。” 吴所谓回嘴道:“你还知道是我的女人了,结婚五六年,那为什么不给我生个一男半女的出来呢?还想管我的钱,门儿都没有。” 女人听了男人的话,怔怔地呆在原地几秒钟,随后情绪立即崩溃了。哭骂道:“你个狗日的没有良心,老娘嫁给你以后,你才在家里呆过几天哟,我去哪里给你生儿育女呀,难道要我去偷人吗?你狗日的耍横是吧,老娘今天不想活了,就跟你同归于尽。” 说罢,女人举起手中的木棍追着男人一阵猛打。男人边躲边问女人:“你是不是真的狠心要打?” 女人此时正在气头上,骂道:“你这个没良心不顾家的男人,今天老娘豁出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否则你不知道锅儿是铁倒的。” 吴所谓骂道:“你狗日的疯了嘛,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吴所谓在战场上杀过那么多的敌人,你真的以为我打不过你吗?再不停手,我就跑出去,不回来了。” 女人骂道:“你就算死在外头,也比呆在家里怄我好。” 吴所谓见女人此时已经发疯不可理喻,就准备往外跑,无奈大门已经被女人上了门闩,情急之中哪里打得开呢。 女人紧随其后,手中的木棍劈头劈脑地一阵乱打,打得男人疼痛难忍,心急如焚,只得一手护头,一手推开了卧室门,大步流星地跑了进去。 急忙转身关上门,准备倒闩,那女人在外面抬腿一脚,“砰”地一下踢开了卧室的门,当即劈头一棍打在了无所谓的脸上。见到女人来得实在凶猛,他忍住痛,急忙伏下身子钻入架子床的底下去。那女人见男人还在躲她,更加生气,举着手中的木棍照着男人那高高撅起的屁股一折猛打,不料她用力过猛,手中木棍啪地一下断了。 女人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木棍,顺手cao起门边的拖帕,用拖帕往床底一阵乱捅。边捅边喊:“我看你到底出不出来?” 吴所谓躲在床底的一角,见女人捅不着他了,当即胆大起来。回击道:“你这女人有病吧,你有打男人的权利,我有躲着不出来的权利,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吧。” 女人更是气恼,骂道:“你还嘴硬,老娘偏不信你的邪。” 说罢,女人将拖帕往身后一丢,抓住床沿,往外使劲一拉,只听吱嘎几声,就将架子床拉出来两尺多宽。然后捡起地上的拖帕向床下一阵乱捅乱打,吴所谓被那女人的拖帕弄脏了衣服,也弄脏了脸,见床下藏不住了,实在躲不了。只得爬起身来见窗户是打开的,忙“嗖”地一下跳出窗户去了。 那女人见状,提着拖帕追到窗前,只见男人双手叉腰站在窗外,气咻咻地对她说道:“你也不要再打了,我们的婚姻已经走到头了,你这个婆娘太霸道,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你。算啦!谁让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呢,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走啦,今生今世不会再回来了!想通了就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我这个无用之人也就不会连累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女人依然骂骂咧咧地,将拖帕扔向了窗外的男人,吴所谓一闪身躲开了。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了这个院子,头也不会,走得很坚决。 吴所谓从老家桂溪镇乘坐班车来到了重庆城,他在南纪门劳务市场里呆了三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活干。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可以再坚持一个月。一路过来的老乡已经在朝天门找到事情做了,就是担梆梆。老乡们都知道他是转业军人,还是一个军官,觉得让他来跟着一起担棒棒有辱身份。都知道他的派出所民警的名额被别人顶替了,所以都支持他找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活来干,再不济也找一个技术活才行噻。可是当年进城务工的人,哪一个不是干的脏乱差辛苦累的脏活重活呢? 这一晚,他一人来到十八码头附近的长江边,望着前面不远处交汇的长江和嘉陵江,静静流淌的江水日夜奔腾不息,在神州大地上演绎着不同的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的故事。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转业军人,竟然落得了一个失业的下场,就觉得有一丝无奈和悲哀。十几年戎武生涯,到头来却没有自己的一席容身之地,他心里很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得到如此的下场,难道是命中注定有这一道坎,在等着自己翻过去?望着静静流淌的江水,他竟然感到了一丝亲近之感。他想:一个人若是能在大自然美妙和谐环境中,回到母亲的怀抱中长眠,至少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顺着江边往两江汇合处走去,这边是一个大沙滩,他站在一块巨大的石滩上,望着明亮的灯光照印在江面上,听着楼船画舫中传来的欢歌笑语,思绪万千。 “咚咚咚......”昏暗的灯光下,自己脚下的江水里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水波声,一道年头猛然闪过无所谓的脑际:“难道有人在此投江寻短见了?” 军人的本能让他不必多想,迅速脱掉外衣,立即跳进长江里,昏暗的江面上,果然有一道身影在水里扑腾。吴所谓立即游上前去,揪住那人的长发就往岸边拖。到了江边浅水区时,吴所谓放了手中的长发,抱起那人爬上了巨石滩。 怀中的女人滑不溜湫的,一直在挣扎着往地上蹦,一头长长的湿头发拂扫在他的脸上,他才猛然惊醒:是一个女人! 他立即松手,女人重重地摔在了石滩上当即尖叫起来:“你干什么呀?摔疼我了。” 吴所谓情急之下,语无伦次地对女人说道:“小姐,请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嘛,没有过不去的坎。” 女人当下就不依了,说道:“你说谁是小姐呢?你才是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我想你搞错了吧,谁想寻死啊?我见这里有巨石遮挡,灯光暗淡一些,见这清澈冰凉的江水,就一个人悄悄脱了衣服,想洗个凉水澡而已。” “啊...”吴所谓听了女人的解释,羞得满面发红,连忙穿上自己的衣服,扔下女人,像兔子一般飞快逃离了现场。 女人见吴所谓是好心救人,心里也没有责怪他,否则这个光溜溜的女人再喊一嗓子,吴所谓即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他此刻的行为。 吴所谓从江边跑回解放路,他和几个老乡就住在十八梯附近的一家旅馆里,一块五一晚上,每一间房屋都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来这里往的人鱼龙混珠,什么样的人都有。还一片还有许多家庭旅馆,就是那种十几个人挤一间房的大通铺,要比他们现在住的旅馆要便宜一些,一个人住一晚才五毛钱。像这种一晚上一块五的住宿对于找工作的人来说,单人间配上黑白电视这就已经是很高档了。像解放碑的渝州宾馆,一晚上八十八元起步,高档一点的一二百一晚上。在人均工资只有六七十圆的年代,那绝对算得上是天价住宿。
吴所谓换掉了身上湿淋淋的内裤后,换衣服的时候,摸出身上所有的家当盘点了一下,还有八十八元八角八分,他哑然一笑:四个八,还挺吉利的嘛!可以到渝州宾馆住一晚了,要不去试试? 算啦,还是不要犯傻了,今晚本来想寻死的结果变成了救人,最后还救错了人,他感觉老天爷在与他开玩笑。罢了,去下面饭店吃一顿好的才二十几块钱,听说档次还不错,服务的妹儿也漂亮。 想到这里,他立即穿衣出门,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大爷,万一哪天死了,也是一个饱死鬼。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两江川菜馆里还是人生鼎沸,进出的食客依然众多。吴所谓在迎宾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张餐桌旁做了下来。穿着统一红色服装的服务员用盘子端着一张热气腾腾的毛巾,来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先擦脸擦手,然后服务员再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最后服务员才拿出菜单来让他点菜。 吴所谓看着密密麻麻的菜单,问道:“一个人在外面,到底吃点什么东西好呢?” 服务员说道:“先生,到了我们这里,请你把它当着回到家一样,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们一定会让你吃得满意,吃得放心。” 吴所谓抬起头,皱着眉头问服务员:“你刚才说的什么?说到了你们这里就像到了什么地方?” 服务员闪着一对明媚的大眼睛,微笑道:“就像你回到家里一样啊。” “哎呀,我的妈呀!”吴所谓吓得惨叫一声,丢了菜单,起身拔腿就往外面跑了出去,逃之夭夭了。 吴所谓没有料到,自己只想奢侈一次,好好慰劳一下自己而已,结果服务员一句话,把他所有的兴致就浇灭了。他回到旅馆房间里,打开电视,此时四川台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新闻里,正在播放杨省长在武陵市委书记黄承予、市长陶然,武陵区区委书记陈卫国、区长叶振风等同志的陪同下,参观了雅江镇新农村经济改革实验区一期工作的推进情况。经过一年的准备工作,现在一期的青山试验区已在稳步推进中,整个试验区到处都是工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杨省长高度赞扬了雅江实验区的各项工作做得扎实,领导干部们能够扎根基层,把各项工作推进得:有计划、有头绪、有规矩、有落实。真正做到了扎根基层,了解基层,服务基层群众,是一群好干部,值得全省的干部同志们向他们学习。最后杨省长还希望雅江实验区的干部同志们,在抓工程进度的时候,一定不要忽视工程质量的管理监督,要把这些利国利民的工程做成百年工程、千年工程,造福于子孙万代。在监督管理工程质量的同时,一定要严抓安全生产工作,在保障工程进度和质量的同时,一定要把安全工作做到首位。希望市里、区里的同志们,一定严抓安全管理的监督工作,绝不让我们的工程施工过程中,出现较大的人员伤亡情况...... 这段新闻足有八九分钟,里面出现了部队工程兵,还有几个特别熟悉的面孔,吴所谓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世外高人周航的面孔,与电视里有几个面孔十分相像。他们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呢? 吴所谓此时精神大振,他想明白了,既然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困难呢,明天就到武陵市武陵区雅江镇青山试验区去看看。那么大的场面,还愁找不到事情做?活人哪有被尿憋死的嘛。吴所谓带着兴奋的心情进入了梦乡,他有预感,这一切一定是那位高人周航的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