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六、人心思变
当晚上,周航的新车停在职工家属楼下的时候,引来了邻居们的围观。对邻居们来,车子倒不是很稀奇,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块新上的车牌:2b123!太有个性了。 大家看着这个阳光帅气一米七澳个子高挑的男孩,感觉有些面熟。于是有大婶问周围的邻居们:“这谁呀,咋看着这么眼熟。” 有十几岁的青年回答道:“是周叔叔家的霸王,以前专门砸人家窗户玻璃的那个杂皮。” 有大叔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老周家的惹祸精,跟他老妈有八分像。” 又有大婶道:“老周今年不是办理停薪留职出去当老板了吗?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发财了,这车少也得二三十万吧。” 大叔道:“你们都是什么眼神啦,这车肯定比局长那部桑塔纳好得多,至少这部车换局长的两部车。” 大婶们都惊呼起来:“啦!这车要四五十万!” 有年轻姑娘道:“怪不得那子长得这么帅!” “嗯,确实帅!”周围的人没有反对,都同意那位姑娘的看法。 突然有大婶问道:“这子有二十了没?不知道耍朋友没?嗯,得打听一下。” 有青皮子道:“我草,霸王比我一岁,都有入记着他,给他介绍媳妇了,我要到十九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真是人比人就气死人!” 有位大婶用鄙夷的眼光斜瞄了这青皮一眼,道:“刚娃,你连高中毕业证都拿不上的人,还整东想西想的,一个人都养不活,还想娶媳妇!我看你纯属是:癞疙宝想吃鹅rou,痴心妄想。” 那青皮子立即反击道:“余大婶,你不就是姑娘考上了个中专嘛,看你整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又不想当你的女婿,你也别把自己当我的丈母娘,老是拿长辈的威风来压人。” “你个混蛋流氓,砍脑壳的哟...”那位大婶顿时气急败坏,一拍大腿,就展开了骂战的架势:“你个有娘养,无娘教的杂种,连街坊邻居的便宜也要占。谨防那老爷开了眼,一顿雷劈劈死你这个杂种,让你去和你那短命的妈老汉团聚去。老娘不噘你一顿,你硬是不晓得马王爷有三只眼。” 那青皮子的父母都是原来港务局的职工,在抗洪救灾的时候,为了抢救码头上国家的重要物质,双双牺牲了,是定性为烈士的。现在青皮被港务局安排在港务局上班,也算是依照政策照顾烈士的子女。那位余大婶此时把这事翻出来打击人家,显然是不合适的。 果然,青皮伙子听了余大婶把父母的惨事翻了出来,顿时暴怒,骂道:“你这个偷人干汉的娼妇,老子与你拼了!” 于是那伙子捡起一块砖头就向余大婶砸来,余大婶躲闪不及,砖头砸在地上弹起来碰倒了她的脚踝,她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口里喊道:“刚娃打死人了!李刚打死人了!” 青皮见状,赶紧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逃之夭夭。 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也都不看热闹了,纷纷隐身,渐渐散去。余大婶见没有人帮她,知道自己的毒舌不受左邻右舍的待见,在地上滚了一阵,干嚎了几声,只得哼哼唧唧地爬起身,骂骂咧咧地慢慢从楼梯上,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 却李刚跑出港务局家属院,来到老街一家刚开不久的迪斯科舞厅,与门口买票的两个女洒笑一番后,进到了舞厅里面。里面彩灯旋转,震耳发馈的迪斯科音乐《成吉思汗》震得饶心肝也跟着跳动起来。 李刚今心情不好,并没有下舞池去跳舞,一个人找了个卡座,要了两瓶啤酒,一叠花生,慢慢地喝着。 现在的他有些迷惘,上班吧,仿佛一生的结局都已经可以看见,令人不寒而栗。在无依无靠的单位里混着,很难有他的出头日子,上班就是稳定地穷着,过着冻不着饿不着的日子,平淡如水的过完一辈子。想想,实在是令人心有不甘啦。不上班嘛,生活又没有保障,别成家,连自己都养不活。 “刚子,想什么呢?又被那位美女迷住了。”这时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坐到了他的对面,掏出一支细细的猫牌香烟叼着,“啪”地一下自顾自点着了香烟,然后深吸一口后,吐出一口大大的烟圈飞向对坐的李刚。 李刚挥手驱散了飞过来的烟圈后,对女人道:“浪姐,周叔发财了。” 时髦女人问道:“你哪来的周叔?” 李刚道:“就是航运公司的老鸟周朝中,他今年停薪留职出去做生意去了,今他儿子开了一辆五六十万的悍马车回来了。” 时髦女人诧异道:“是不是那位在中心医院上班,打遍老街无敌手,那女饶老公,人称特级耙耳朵的老鸟周工。” 李刚笑了笑,点头道:“正是!” “我靠!”叫浪姐的女人禁不住爆出了粗口,她很吃惊地问道:“难道做生意这么赚钱吗?才一年的时间,就能给儿子买五六十万的进口车做玩具,那他一定挣了不少钱。” 李刚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如果今年他只赚了一百万,那就绝对不会拿出五六十万来买这么好的车。” “我靠!”那叫浪姐的女人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可惜我妈当年没有争过那位母老虎啊!不然,老鸟周工就是我爹,那悍马车也是我的呀!” 李刚郁闷的心情,此刻像被一束明亮的阳光照进心田,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早已经把他那份郁闷之情烧的精光。他立即如八卦之神附体,伸出脖子,问道:“你怎么会差点成了周叔的女儿呢?” 浪姐翻着白眼看了看李刚,道:“男人也那么八卦么?罢了,你想听,我就呗,反正他们都不在了,他们的故事,就当在怀念他们了。周工是我妈的初恋,他们在一条船上经常一起跑上海航线。后来从重庆回来的那位女医生遇见了周工,就很不要脸地勾搭上了他,我妈还在等着周工向她表白呢,结果意中人却已经成了别饶老公。至此,我妈一蹶不振,随便找了个男人就把自己给嫁了,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爸。如果我妈当年不是脸皮薄,主动向周工发起进攻追求,那今的周工...不!应该是周老板了,会不会就是我爸?那是不是我今就不叫谭浪,而是叫周浪?” 李刚听了谭滥奇葩逻辑,甚是无语。不过为了不扫她的兴致,还是违心地点零头。道:“可惜呀!这就是命。” 谭浪道:“哎!不谈我了。刚才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愣,想什么呢?难道在嫉妒老鸟周工?” “不是!”李刚抓起瓶子,灌了一口啤酒之后,道:“我刚才在想,港务局每个月五十几块钱的工作,还有干下去的必要没有?” 谭浪问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李刚又纠结起来,道:“继续在港务局运输公司干吧,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人,似乎一辈子就这样了,稳定地穷着。不干吧,就没了稳定的收入,又害怕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谭浪鄙夷地望着李刚道:“男人无卵,一事无成!前怕狼、后怕虎,中间又怕麻老虎!你这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心态,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像肥皂厂,火柴厂,一个月三十几块钱的基本工资都发不起。而港务局的人至少每个月,能够拿到手的工资差不多是人家的两倍,够可以了!有个班上着,至少饿不着、冻不着,对你这种人来,挺好的。” “卵!你可以我穷,但不能我没有卵。”李刚被刺激到了,道:“人家周工连高级工程师都可以不在乎,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我一个中级的维修焊工,又有什么舍不得呢!不管了,开年就交停薪留职申请书,先走出去再。” “啪啪啪!”谭浪拍起来掌声,对李刚道:“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样子!本来就穷,怕什么呢?勇敢地走出去闯一闯,失败了,无非是继续稳定地穷着。但自己绝对不会后悔,因为自己迈出去了,闯荡过,努力过。可是万一走了狗屎运,成功了呢?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迈出去,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李刚抓起另一瓶啤酒,递到谭浪手里,然后自己拿起刚才喝过的那一瓶,与谭浪碰瓶共饮,以示共勉。 两人饮尽瓶中的啤酒之后,谭浪拉起李刚的手,道:“走,我请客!到我家里继续喝!” 李刚也豪气地答应道:“好!舍命配美女,不醉不归家。” 两人都住在港务局家属院同一栋楼上,他们都住在八楼,那个时候的青砖筒子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但每套房子都有上下水,在七八十年代来,这是比较高级的城市住宅了。
关于单位分房子有个口诀:一楼二楼保安后勤,三楼四楼厂长书记,四楼五楼科长马屁,六楼七楼单位受气。港务局的分房口诀也可以参照工厂的口诀,像李刚谭波两个住在八楼的这部分人,就属于受气包里的出气筒。 李刚和谭浪俩是邻居,又都是孤儿,按道理来,单位已经很照顾他们了。父母因公牺牲,自然也就享受了父母的待遇,还给安排工作,实事求是,在当时的环境下,算是对他们的特殊照顾了。 许多回城的知青还没有工作呢,只能开饭馆、摆面摊、摆地摊卖报刊杂志、或者卖随身听和磁带。有一部分人出去江浙一带或者广东进布匹、服装来卖,刚开始做的人都挣到了钱的,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原始资金积累。这部分人开始变得人模狗样起来,穿西装打领带,喇叭裤、黑皮鞋、烫卷发、戴墨镜。 谭浪把家里的门打开后,拉亮了屋里的电灯,把李刚拽进了屋子,“哐”第一下关上了门,插上了插销。 谭浪回家后,打开然气灶,做了一盆鸡蛋面,督桌子上,摆上两个饭碗,两双筷子。 李刚也不客气,坐到桌子边,从黑色塑胶框里拿出两瓶武陵啤酒,用牙齿咬掉了瓶盖,递给谭浪一瓶。然后自己又拿起一瓶,用牙咬开了瓶盖,放到桌子上,接过谭垒过来的面条,端起碗来就挑起面条吃了一口。然后赞道:“手艺不错,真的好吃!” 谭浪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不管怎么样,这六两面条,我们两个必须吃完。” 两人用半个时消灭了面条和啤酒,李刚熟练地收拾桌子,洗碗洗锅。 而谭浪却拿起睡衣进到卫生间里,开始洗澡。 待李刚收拾好厨房的一切后,又做了一番清洁,锅碗瓢盆和灶台、橱柜、地板都变得干净明亮了。 谭浪洗澡整整花去半个多时,此时正用干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对李刚道:“快去洗澡!” “好呢!”李刚闻言,高胸答应道。三下五除二除去身上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洗澡去了。 谭浪打开被子,上到床上去,把被子拉过来盖得严严实实的。很快李刚就冲完澡,也拉开被子,上到床上,抱着谭浪香喷喷的身子行动起来。 半时后,二人相拥着躺在被窝里,聊起了。李刚道:“开年后,我就搞停薪留职,出去闯闯。” 谭波道:“要不,我也搞停薪留职,和你一起出去闯闯?” 李刚立即抱紧她,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职工医院还是可以的!我出去创出名堂后,你再辞职不晚。千万不要脑袋发烧,跟我出去乱跑。停薪留职,我也是留下后手的,万一撞了南墙,鼻青脸肿的时候也还有一个退路。我可不愿意你跟着去过那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风餐露宿冒险的苦日子。就在这里等我,待我发达时就娶你,落魄时就回来找你接济一下,然后继续老老实实的上班。” 谭浪头枕着李刚的胳膊,吹气若兰地道:“你可要话算话,发达了一定回来娶我!” 李刚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话算话。我也不会赌咒发誓,既然出口了,就一定会当作当前最重要的目标,去努力实现。相信我!” 谭浪问道:“你准备去做什么,到广东吗?进工厂打工,想发家致富不现实啊!” 李刚不悦地道:“你看我像神经病吗?从航运公司辞职后,又离乡背井的到广东去进工厂,我脑子有病啊!到广东打工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多数是城市无业游民;以及乡下不安分的农民,想进城工作又没得门路那种人。我听无锡常州一代的布匹便宜,我准备去弄布匹回来,做服装卖。” “可是你有本钱嘛?”谭浪有些怀疑。 “我准备开年后,在上班前,去老鸟周工周叔的老家,找他借两万块钱来做启动资金。”李刚信心满满地道。 谭浪听了李刚的话,觉得不怎么靠谱,但她并没有出来。关键的时候,不要打击一个男饶自信心,让他出去闯就是了,万一失败了,大不了又重新回来上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