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物证
馆驿中，两个孩子都已沉睡，无论是小虎还是妞妞，都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边塞的夏夜还是有凉意的，陆鹤仁轻轻为他们盖上被子。 “鹤仁，你也去睡吧。”白瑜心悄声道，她手提着一个布袋，正要出门。 陆鹤仁都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惊讶道：“瑜心，你这要去哪里？我熬了些药汤，还想着你回来补补身体。” “不急，我还有一件事要办。办好后，咱们可以安心修养些日子了。” 白瑜心蒙上了下半边脸，又用黑布裹了发髻，身后背着利麟剑。陆鹤仁只能看到她弯弯的细眉，知道她是带着笑意。 “……你不会又要去杀人吧？” “哎呀怎么会呢！我这是去谈事情，君子动口不动手！”白瑜心眨眨眼睛，转身合上门，将陆鹤仁关在屋里。 李臬，字介之，进士出身，担任瀚门关监军御史。他手头上有直达圣听的上书通道，白瑜心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但要说动李介之，必须要有足够的筹码。如果分量不够，李介之是不会轻易发起弹劾的。 此刻李御史还在挑灯夜读，他今年三十出头，家眷都在关内。在瀚门关只有一个老家人服侍，所以白瑜心还是很轻松的出现在他的案前。 “李御史。我有一事相托。” 白瑜心的剑都没有出鞘，凭借为将者的气势，就骇住了一介书生的李介之。 李介之还是有傲骨的，迸出一句话：“你受何人指使，胆敢行刺本御史！” “李御史严重了。如果说有人放纵敌军入关残害百姓，偏偏这人身居高位，那么李御史敢弹劾吗？” 李介之定了定神，轻声道：“你……可有确凿的证据？如果没有，我不建议你贸然行事。” 白瑜心将手中的布袋搁在案上，道：“渊国王室佩饰，瀚门关通关信物都给你准备好了。漏进来寻常的渊国人到可以说是失查，那么一个渊国王爷都放进来了，这得是多大的事端？” 这下李介之彻底愣住了，如果说是寻常敌军渗入事件，那么也就是枢密院或者兵部下命令申饬。所以这种类型的弹劾，御史们是不屑去做的。 他们需要的是一击必杀的事件，那样才有彻底震动朝野的弹劾案。 白瑜心又道：“怎么？李御史不敢接案子了吗？我听说李御史的老师，十年前曾经弹劾过顾家侵占民田，结果不幸失败，只得提前退任。但是在回乡过程中，遇到山贼截杀。” 前世这件事确实是顾家所为，但此事被信王一派获悉，并且掌握了确凿证据，曾预备用来与顾家做交易。白瑜心辅佐信王赵承暲之后，方知此事。 她决定用这件事打动李介之，帮助他完成为师报仇的心愿。 李介之无奈道：“捕风捉影罢了，难道你也有确凿的证据？” 白瑜心笑道：“我有。”说罢，她将一张纸放在李介之面前。 李介之看了一眼，眼眶顷刻间就红了，颤声道：“这……这是真的吗？” “此中逻辑，李御史想必也曾推测过。但苦于没有物证和人证，这才隐忍不发。李御史若从这个地点找到物证，又从尊师府上抓到此人，那么整个御史台都会为尊师伸冤！” 李介之一手按住那张纸，一手抓住那个布袋，决然道：“感谢侠女投我以木桃，我必报之以琼瑶！” 白瑜心道：“李御史，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她推断，李介之这次的弹劾并不能取得完全的成功，但梁王迫于压力，依旧会撤换顾振昭。同时为了平衡顾、周两家势力，也不会让周舜辰上位。 圣上自以为能掌控将门，那么再次启用白家的白仲岳，便是最佳选择。 而李介之因为弹劾之故，会被短暂的予以雪藏，大概率是调回都城进行保护。毕竟在圣上眼皮下面，梁王不会行凶杀人。 凭借这次密谋，她相信和李介之以后还有合作的机缘。她不介意李介之猜出她的身份，对于聪明人来说，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次回到馆驿，陆鹤仁立刻就发现了。看来这次他是蹲守在院里，眼圈都熬黑了。 看到白瑜心后，陆鹤仁立刻就把炉边的大瓷碗端起来了。那大瓷碗一看就是出自军镇的瓷窑，边缘厚实、容量实惠。看陆鹤仁端碗的姿态，怕是舀了满满一大碗。 “陆鹤仁，我可不喝……”白瑜心别的不怕，就怕灌汤药。 她前世喝了陆羽十几年的汤药，早就喝怵头了。即便她的身体确实需要增强，但她这辈子无论如何不想再喝了。 陆鹤仁作为学医之人的倔强上来了，他苦口婆心的劝道：“瑜心，你自小身子骨弱，强行练武已经是伤气血了。昨天和今天你又鏖战两场，必须要补一下！” “不喝！上辈子喝够了！” 白瑜心快步跑回屋中，紧紧地关上了门。陆鹤仁端着药，立在门外道：“瑜心，什么上辈子啊！你不要找理由，这药对你有好处！” 白瑜心笑道：“不喝就是不喝！我要睡了！” 陆鹤仁见叫不动白瑜心，又不能半夜里砸门，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离去。 屋里的白瑜心和衣躺在床上，静静地瞧着房梁。重生这两天，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场战斗接着一场战斗，让她没有丝毫的间隙去想。 去想重生这件事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是否前世她被害前的不甘心，让她得到了命运的眷顾？ 但她很快就释然了，无论是否是梦，至少在当下，她所在乎的人都在。 利麟剑就枕在脑后，冰冷的硬物感告诉她，这是最重要的物证。 她不禁去想，如果她重生在都城的某个地方，她能否还能拯救望柳镇的百姓。 她能应对残暴的敌人，也一定能应付二叔和三叔两家人，她已经在谋划如何去夺回白家老宅。 白瑜心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剑柄，心中安定下来。 只有握着利麟剑的时候，她才是那个恪守信念、战无不胜的白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