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变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头发,白瑜心缓缓从水面探出头来。前半夜的乌云一扫而空,夜空晴朗,繁星点缀夜穹。 脚步声由远及近,利麟剑就放在岸边,触手可及。 但白瑜心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让陆鹤仁去交待事情经过,自己来这河边洗净身上的血污。 陆鹤仁走来,将胳膊上搭着的衣物轻轻放在岸边。 “瑜心,十年了,整个军镇也就你一个女孩子敢在外面的河里沐浴。” 白瑜心的手搭在凸起的石块上,道:“生在将门,无问男女。我听爹爹讲,我祖母当年上阵时,担心发髻会散乱,就用刀割断了头发。在战场之上,没有人会把你当女子看,你也不要记得自己是女子,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陆鹤仁背对着白瑜心坐下,盘膝挺背,侧脸道:“瑜心……你太累了。” “我没有兄弟,爹爹宁愿让白家将门这一条路断了,他也没有把我当成儿子养。是我自己想不通,为什么女子不可以习武,不可以读书,甚至不可以在河里洗澡。后来有爹爹传我枪棒,有陆叔教我识字,有你陪着我,我也敢下河洗澡。” 上一世,她继承将门衣钵,大半是迫不得已。而这一世,她有了更重要的理由。 “瑜心……我听说你本可以离开这里,你们白家在都城还有老宅……” 白瑜心从水中走出,一边擦头发,一边道:“鹤仁,这镇上的军户,谁家没有过孤儿寡母,谁家没有过生死离别?但他们职责所在,就是要戍守边疆,抵御外敌入侵。我们白家更是如此,连年征战,近乎绝户。我若走了,岂不是留下爹爹一人?” “瑜心,你已经做了很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了。就拿昨天来说,如果没有你,咱们镇上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白瑜心换好衣服,一身黑色衣裤,英姿飒爽。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有了重生的感觉。 她走到陆鹤仁面前,头发随手盘起,发梢还滴着水珠。陆鹤仁看着她,喃喃道:“瑜心,你就如同歌赋里的女神一般……从水中缓缓走出,拯救了整个镇子。但刚才的你又……” 白瑜心道:“又怎样?” 陆鹤仁犹豫道:“瑜心,刚才我查了几具尸体……发现你对人体要害极为熟悉,全都是一招毙命。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得了那样厉害的剑法?” 白瑜心道:“鹤仁……我只是担心,我改变不了将要发生的一切。” 陆鹤仁没有听懂,但他还是道:“瑜心,我会尽心尽力辅佐你的……因为我们是最好的伙伴。” “鹤仁,我们要尽快通报我爹爹,瀚门关内一定有叛徒,让他留意提防。我还要把周围几个军镇都联合起来,共同防范敌人!” 说完,她一指东方,示意陆鹤仁去看。只见朝霞绚丽,渲染了半个天空,望柳镇度过了最危险的一个夜晚。 在镇里,军户们看到白瑜心,纷纷围了过来。 “白姑娘!多亏了你啊!”有个大娘声音很洪亮。白瑜心还记得她,她的儿子就在白仲岳手下当兵。 “咱们要加强防备啊,绝对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有个大爷振臂一呼。既然来到边陲,那都是来讨生活的,所以性格上也就格外坚韧。 白瑜心心中也是激动。上一世望柳镇被焚毁之后,其他两个军镇也都被破坏。瀚门关后方不稳,更引起朝中梁王和信王两派的内斗。 三年之后,渊国大军攻破瀚门关,引发北方战乱,百姓生灵涂炭。 现如今自己守住了望柳镇,应该就能避免这场战祸发生了吧。接下来,自己要进一步磨炼自己,将身体恢复到到上一世的状态。 陆谦也走过来,赞许的看着白瑜心,正要开口讲几句。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杂乱无序的马蹄声,有一匹快马进入望柳镇。马上骑手背上插着两柄黄旗,这是示警的旗色。 陆鹤仁还没有反应过来,白瑜心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望柳镇距离瀚门关八十里,周边最近的驻防城距离三十里。如果快马在破晓时分抵达,那么就表明骑手至少是一个时辰前趁着夜色出发。 “白将军……白将军何在!”骑手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陆羽连忙扶住了他。
白瑜心快步上前:“白将军领兵去了瀚门关,你有何事?” 来人一听,险些晕了过去,挣扎道:“我是天冰镇的马兵,今早正要去瀚门关送信件……但老远就看到有一队渊军骑兵,目标直奔你们望柳镇。所以赶紧过来报信……” 众皆哗然,难不成这次渊军渗透的规模,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天冰镇是距离望柳镇最近的驻防城,距离瀚门关六十里。内有驻军三十人,家属等三百余人,他们也派兵增员了瀚门关。 白瑜心道:“敌军有多少人?” “总要有二十几骑,马速极快,他们已经发现我了,请马上向瀚门关求援!” 但援军到来之前,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白瑜心对陆谦道:“陆叔,请派人按计划向瀚门关报信,另外也向西面的金桥镇通信,让他们加强戒备。别看敌军人少,我们很难防御。” 她心中隐隐猜测,渊军的行动一定与耶律顽有关系。因为从时间和距离上看,这股精锐极有可能是来寻找耶律顽的。 陆谦道:“瑜心,你父亲不在镇上,我当负起责任。如今天色已亮,我们应速速撤退,向后方转移。” 驻防城的军户都有撤退经验,命令传下去,所有人都在紧张而有序的撤离中。只有白瑜心坐在镇口的屋檐上,望着东北方的原野,不发一言。 每一座驻防城的选址,都是经过缜密的考量。敌军要追击他们,最近的路线也必须通过望柳镇。 朝廷对驻防城守将有守土之责的考核,即便是被迫撤离,白仲岳这边也少不了被弹劾。她已决定断后,要在此拦住追兵。 “瑜心,大伙都已经启程了。”陆鹤仁也爬上来,半跪在白瑜心身侧。他换了一身圆领袍,将前摆掖入腰带,背着一个药箱,脸颊都是汗水。 白瑜心严肃道:“鹤仁,我知道你做过随军郎中,但现在就我一人,受了伤也没空治。他们老的老、幼的幼,更需要你跟在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