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伏空庭在罡风层上遨游,没了逆风阻挡,其速快如奔马,午时一刻启程,酉时钟声刚响起,大如鲲鹏之人造机关巨物,刚刚抵达东宁府。 当伏空庭悬在帝国皇家陆军驻东宁府迎泽港上空,垂下一条数里长、胳膊粗麻绳,就被地面上一队十位大力士捡起,套在精钢绞盘上,缓缓地转动着,将这头驯服的机关巨兽一点点地拉到地面。 伏空庭投下的阴影从淡不可查到一点点地清晰可见,从小如钱币,渐渐地遮天蔽日,放下十几个下去的乘客,补充了几个灌满的水箱和两车煤块后,吃饱喝足的巨兽再次腾空而起。 “下一站鸡笼港,贵客请从后门下车……” 伏空庭抵达东宁府后,就不再冲上云霄,在罡风层以上遨游飞翔,而是待在距离地面几十丈高的低空,开启了巡游模式。 唐墨陆续玩了博戏、盲棋,又将自己梦中与身神交感,学会的五子棋、跳棋,与木易良和钱翡衣耍了一阵,先赢后输的路子,让两人大呼小叫,十分过瘾,总算是将这漫长的旅途耗费的空暇都打发掉了。 最后一盘飞行棋,唐墨不再留手,哪怕不用任何神通法术,仅仅是控制力道的精妙手法,就是想要什么点数,骰子就出什么点数,一个人cao纵飞棋,不仅沿途吃掉木易良和钱翡衣的棋子,自家的飞棋还前后脚地飞进终点。 木易良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中的玄妙,自己是单棋独行,一旦被人追上撞落,点数不到,那是动弹不得。反观“人仙”唐墨,棋盘上多有两三棋子,看似慢吞吞,实则伺机而动,不为一时胜负左右,并不仅仅是手法高明的缘故。 至于钱翡衣则更为明见,棋局后半程,已经现学现用唐墨的策略,差一点就能翻盘。 唐墨的心思则更复杂:“普通人非得开挂作弊,才能和这两个天才儿,在陌生的领域争一时长短。”想到更深处,“人仙”的拳头都硬了。 还好,鸡笼港到点报音响起,唐墨伸手搅乱了棋盘,被人误以为自创游戏飞行棋,就此告一段落。 木易良此时早已从“人仙”身上,学会暗用巧劲控制骰子的手法,正跃跃欲试着。钱翡衣则是意犹未尽,还能再战三百回合的不满足。 可是,唐墨要下船去了,他们两人也不好阻拦,互相对视一眼,就起了其它心思。 “唐兄,我家西席先生年事已高,不知……” 唐墨眼睛看着舱门口,侧头看了一脸雀跃的木易良,轻轻摇头:“区区肩负重任,正在履职当中,哪里有空闲作这传道授业解惑?再说了,学无止境,我还在摸索着前行,怎么能为人师表?老弟,你还是得秉承君子之道,自强不息才行!” 钱翡衣听了这话,忍不住起身,伸手一把搭住“人仙”的袖子:“唐兄,子曾经曰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和这木头在博戏上,大败亏输十几场,正所谓达者为师,想请教于唐兄,也是秉承圣人前贤的道理。” 唐墨不解道:“博戏?我记得……只赢了一场,随后输了三场,平手九场,最后又输了一场,怎么能叫大赢特赢?” 钱翡衣微微一笑:“第一场博戏,唐兄全力以赴,发现我俩不过如此,就暗中不动声色地放水了。博戏平手有多难,我可知道地一清二楚。若不是段位高出太多,怎么可能屡次三番打出和局。至于最后一场……能赢,无非是唐兄刻意引导我俩取得胜利,以便于玩转其它游戏。” 木易良笑道:“对的对的!每次玩新游戏,唐兄都是先赢后输,这同样也是一种把戏,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唐墨感受到伏空庭落地微微一震,看到舱门口随即缓缓打开,笑了笑:“人生如戏,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又说,人生如海,不必为一时浮沉烦恼。你们都不是普通人,遇到的人和事浩如烟海,实在没必要为了一时输赢胜负起心,须知弱者输一次就坠落尘寰,身负泥泞难以腾飞,强者输几百上千次都不损分毫,只要赢一次,就是通盘大胜。你们是强?是弱?” 木易良仔细想了想,乖乖地退开,让出了通道,随即看到“人仙”脸上微不可查的欣然,心里略微暗爽,知道自己过关了。 反观钱翡衣却没有退开,也舍弃了与木易良保持一致,共同进退的默契。 “唐兄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您的脸上略带微笑,看似平易近人,实质上却有淡淡的嘲讽意味。嘲笑着世人,嘲弄这世道,甚至连我们两人,你都不甚看得起,放在心上……对吧!” 瞬息间,原本圆融和睦的氛围陡然撕破,唐墨脸上还是微笑,哪怕感受到钱家雨鳞卫刀统商靚锐利如刀锋的杀气,还是微笑着。
“人生太苦,微笑如糖,时时含糖,方能度世。世人笑我不着调,我笑世人看不穿。” 唐墨发现钱翡衣根本听不懂,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随即正色道:“钱老弟一身粗布褐衣,却也难掩与生俱来贵气,恐怕出身相当不俗,譬如山鹰高居山巅之上,哪里懂得泥泞鱼虾的心思?哪怕有龙门点额,得以晋身踏入朝堂,肩蟒腰玉,哪里比得过世家摩弄乾坤,拨弄时局风云!” 这话有点重了,钱翡衣知道自己再想挽留,就会变成仰仗父兄家族恩荫欺负人,正是他这种人最忌讳的事,不得不苦着脸。 “唐兄……唐兄,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常来常往,与唐兄亲近亲近,也好早晚请教,有些进益……” 这时唐墨脸上才露出真心的笑容:“我知道!你们都是很好的人,难得还有一片真心在。只可惜,我们的缘分还是太浅!再说了,若是没有天大的机缘,贫道道业仅限于此,你们还有远大前程。当你们踏云登顶,回首往事时,就会发现我不过是人生旅途中,不过如此的一介道人罢了。” 唐墨看着舱室大门,忽然想起了最近梦中时常前来拜访的神人,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不由地微微一笑,暗想自己还是有点底牌的。 可是,这一幕落在木易良和钱翡衣眼里,却把刚才粗布建立起来的印象全部推翻。 木易良看到暗邃幽谧,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渊,暗道此人又来戏言,分明是糊弄人。 钱翡衣则看到更多,他在“人仙”唐墨身上看到父祖才有的空阔寂廖,那是拾阶而上登顶后,环顾周围无敌手的寂寞。 “这家伙,绝非人仙境界,恐怕早已超脱其上。” 钱翡衣想起五子棋、跳棋、飞行棋等游戏,看上去都是野狐禅的路子,却别开生面。 “难得的是,唐墨能制定规则,开创出这些游戏,至少是自我开道大宗师的境界。这事,有必要和父亲说道说道了。” 钱翡衣最终还是让开了通道,不是被形式所迫,而是秉承家训:钓鱼用直钩,只取王与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