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商肆街夜战大风 城郊西话套旨密
戌时三刻,明岳奉旨进宫面圣,却碰巧在内殿外碰到一同面圣的祁鄢、公子吕和关其思。 “祁大人!公孙大人!关大人!”明岳依次恭敬作揖,祁鄢、公子吕作揖回礼,唯有关其思一脸不悦。趁着祁鄢、公子吕二人先行,关其思小声对曰:“尉大人,觐见过后,本官有要事与尉大人相商!”明岳心知肚明,看来关其思已经知晓婚约一事。也好,此事拖得愈久,双方嫌隙愈大。不妨趁此把话说开,兴许能得到谅解与认同。 “大王,四位大人到了!”宫人回禀。“快宣!”武公正坐殿内,挑灯夜研,见四人入殿,急忙起身相迎。 “微臣叩见大王!”四人同作揖侯安。武公左右搀扶,兴奋对曰:“爱卿不必多礼!” 祁鄢对问:“大王召见微臣,是否因为晋文侯一事?” 武公啧啧称赞,回曰:“祁爱卿心清如水,本王甚是欣慰!手下惨死,晋文侯定会睚眦必报,断然不会善罢甘休!”武公顿了顿,续问:“依众爱卿之见,他晋文侯,将从何处发难?” 明岳思虑片刻,细细分析:“晋文侯一直觊觎吾国青铜冶炼锻造之术,臣以为,以此为据,诱敌深入!” “臣附议!”关其思对曰。 公子吕回禀:“就算晋国得到冶炼方子,没有大量的原始矿料,他也断然无法扩充军备!臣以为,镇守矿原地,才是首要对策!” 武公意会,取来两幅图,一曰都邑铸坊图,二曰虢国山势图,对曰:“礼部司已传本王旨令,设既醉宴两日。尉爱卿、关爱卿!这是铸坊图,本王就仰仗两位卿家了!” 明岳、其思细看,心中誊抄,恭敬对曰:“臣记下了,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两位爱卿退下吧!”武公挥手示意,留下祁鄢与公子吕二人,继续交待有关镇守矿原地一事。 两人默不作声,一前一后走出行宫。明岳紧随其后,着急劝曰:“良予兄!良予兄请留步!” “尉大人,何时也成了背信弃义之人了?”其思恼怒,大声质问。 “良予兄,且听为兄说!如若因一纸婚约,口头之诺,误了两个孩子的终身,身为父母,吾辈更难辞其咎啊!”明岳顿了顿,续曰:“想必当初尊夫人定下的婚约,也是希望瑾萱能获得幸福……” 其思郁闷结气,斥曰:“这门亲事,可是人尽皆知。如若悔婚,且教我闺女颜面何存?莫不是街头小巷通传,关府贵女被尉府世子劝退婚约?哼!” “新策在即,行商亦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中坚之力。大王近日也有意促成士商联姻,以固国力。良予兄、你和慕容瓒同为尉某的莫逆之交!如若因此事心生嫌隙,反目成仇,不正就称了那些个居心叵测之人的意吗?还望良予兄,原谅为兄的自私!” “小心!”见其思后背有人突刺,明岳一把推开他,却不甚右肩中剑,鲜血直流。 “洵直兄!”其思搀扶明岳向前跑,不过几步,三影堵截。 “你们是何人!”明岳质问。 “来取你们性命的人!”说时迟,那时快,剑出之际,又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往人堆里投放烟雾流弹后,领受伤二人迅速消失。 亥时三刻,见明岳入宫面圣至今未归,靖瑶心焦如焚。 “娘!别急!崇风,你留下,爹若回来了就飞鸽传信。我和君武外出去寻!”子懿吩咐道,几人速分头行事。 策马扬鞭,两人行至商肆街东巷。亥时的商肆街,行人无几,冷落清净,偶尔有几户摊贩值夜市。 “世子!世子!”莫嫣策马从西街出,见子懿、钩陈二人,下马奔走相告:“世子,不好了,出事了!” “莫嫣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子懿讶异,策马停驻,下马相问。 莫嫣气喘吁吁,回曰:“尉大人、关大人出宫后,被一群黑衣人行刺……” 子懿紧张,追问:“在哪!快带我去!” 莫嫣续曰:“……随后又有一人出面,救走了他们!” 子懿半信半疑,反问:“莫嫣姑娘何以知晓我爹的行踪?” 莫嫣犹豫,回曰:“戌时姜妃传我入宫……我出宫时已是亥时,恰巧撞见尉大人、关大人在行宫外,两人好像吵得厉害……而后黑衣人就出现了……” 子懿踏实些许,续问:“那莫嫣姑娘,可曾认得救走我爹的人?” 莫嫣摇摇头,努力回忆,内疚对曰:“那人蒙着面,我看不清,对不起啊……” 君武宽慰对曰:“子懿,别急。继而有高人出手相救,最起码二老还是安全的,且再等等罢!” 忽而一阵风,从天上而来,直扑街市,乱了商摊,惊了马儿,灭了街灯。街上行人慌乱,纷纷抱头逃蹿。 “快走!”君武垫后,护两人速速离开,不料这股风凝成漩涡,将商肆街团团围困。 “这风有古怪!大家小心!”君武警惕对曰。漩涡之风忽而散去,众人讶异之际,风复又从四面八方速速来袭,子懿、君武拔剑应战,莫嫣取长鞭,同御敌。 怪风四面吹,来无影去无踪,三人费力应战。商肆街店铺门楣,横梁瓦顶,无不留下怪风肆虐的痕迹。忽而西面一门梁,只听噼啪一声,应声倒下,莫嫣眼见一妇孺蜷缩门梁角落,危险重重,二话不说,甩鞭移木,救下了二人。她匆忙赶去,领二人离开之际,眼见大片瓦顶自上而下一侧倾斜…… “莫嫣姑娘!”趁子懿分神之际,怪风趁机一击而中,子懿撞翻在地,口吐鲜血。 “夷羿!”君武按捺不住怒火,土系额痔再现,释法复原。钩陈张法力,成土型结界,凝神听声。闻怪风伺机而动,再次出击之际,钩陈凝土成墙,指一施法,凝土成千万箭矢,搅弄风阵。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将那怪风打回原形,原是一只阴鸷鸾鸟。鸷鸟抵不过钩陈将军的法力,一溜烟钻入香桥河,隐于水中。 “夷羿,你怎么样了!”子懿睁眼,隐约见钩陈模样,忍痛对曰:“钩陈……快!快救莫嫣!” 钩陈回头欲要救莫嫣之际,却发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蔚蓝的眸子,一身青衣,怀抱受伤之人。 “大祭司?不对,你是冰夷!”月色笼罩下,钩陈看清了他的脸。 子时的慕容府,小厮仆人又开始为小姐治病救人的事而奔走忙活。 凌月见子懿服药无事,安然睡下,便小声离开厢房。凌月引三人小憩于中庭,紫儿供上茶点与甜汤,给三人暖身子。 凌月关切劝留:“莫嫣姑娘,你的手虽未伤及筋骨,但稳妥起见,今夜还是留在府上歇息罢,万事有个照应!” “莫嫣多谢凌月姑娘……”莫嫣感激不尽,回眸续曰:“多谢大祭司……”话落,紫儿为莫嫣引路。莫嫣离去的背影,酹泽不忍看得出神。宓妃,你终于又回到本座身边了! 凌月转而问:“将军,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们在寻尉大人的过程中,被一只黑色的阴鸷鸾鸟拦住了,其名曰大风。大风狡猾善飞,善妒记恨,颇为难缠。当记得夷羿说过,他曾在务成子的协助下,灭大风于青丘之泽。没想到时隔三百年,这阴鸷鸾鸟死灰复燃,伺机报复寻仇!”君武生气,灌上一杯酒。 “先是齿凿,后又修蛇,再就是大风,全都是夫君当年除恶之物。现如今一一再现,我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凌月细细分析。 酹泽无心,暗示对曰:“既能逼迫钩陈将军下凡,又能左右宗布神凡间历劫,同时还有相当法力者,相信这天地间,也没几人能有此能耐……” 凌月见酹泽阴阳怪气,质问对曰:“河神既然知道了,又为何不作明示?” 酹泽邪魅一笑,哼唧一声,“此事与本座无关!你们好之为之罢……”话落,拂袖离去。 君武甚是不悦,曰:“如此不讨喜,到底还是被贬之人!” 凌月思虑片刻,回曰:“将军,这一切,许是当年旧人所为。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法放下心中执念……” “仙子的意思是,王母?”君武推测。 凌月点点头,长吁短叹,娓娓道来:“九婴,出于王母。当是九头神怪,怪蛇之属,能喷水吐火以为灾。自小侍宠若娇、暴戾成性,时常祸害,致使尸横遍野,生灵涂炭。正值如此,尧帝号令一众勇士出谋划策,合力对付。万万没想到,九婴有九命,一众勇士亦无法抵抗,系数殒命。再之后,夷羿出,使轩辕弓、玄羽箭,同使九箭,一击而中九头,这才彻底收服。” 君武领悟,回曰:“九婴可恶,其罪当诛!何以王母如此执迷不悟?”
凌月再叹,“说到底,丧子之痛罢……”凌月转问:“对了,将军,你可否感知到二老所在?” 君武凝神屏气,施法片刻,摇头回曰:“我只能感知二老的气息,无法探知他们具体位置。至少目前,二老无性命之忧!” 厢房内,烛光摇曳,莫嫣凝神对视,不禁入了神,连同酹泽悄然入内,也未察觉。 “莫嫣!”莫嫣闻声抬头,见大祭司酹泽出现房中,不解,起身侯安对曰:“大祭司?不知找小女所为何事?” 酹泽二话不说,径直抓住莫嫣的手,顿时骤然心跳,愈演愈烈,对曰:“没错,你就是我的宓妃!本座寻你上百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酹泽激动万分,禁不住拥人入怀。 莫嫣讶异,挣扎不得,惊慌失措,“大祭司……你快放开……宓妃是谁?……你认错人了!” 酹泽径直对望莫嫣,一字一句,认真答曰:“她是我前世妻子,而你,祭莫嫣,是她今世化身!”莫嫣透过他的蔚蓝双眸,仿佛看到了她的前世今生。莫嫣不信,趁机甩开,取腰中长鞭,斥曰:“大祭司,请你自重!小女今生,注定是大王子的人了,请大祭司,勿要有非分之想!” “可你不喜欢他,不是吗?”酹泽一语中的,莫嫣一时无言以对。 “大祭司,你我殊途,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心向王爷,此生不变!”莫嫣吞咽,别过头,不忍对视。 酹泽再辩曰:“莫嫣,听我一句劝,大王子并非善类,今后若随了他,他日你必会受累!” “我的事,就不劳大祭司挂心了!夜已深,请大祭司回房歇息!”莫嫣生气对曰。 酹泽暗自欣喜,宓妃不论怎么变,倔强的性子从未变过!闻道门外咚咚声,莫嫣应门:“谁?” “莫嫣小姐,我是紫儿,小姐让我给你拿来换敷的药膏!”紫儿对曰。 酹泽小声耳边语:“宓妃,本座会让你回心转意的!”顺势化作轻烟消失。 明岳迷糊醒来已是子时,其思端上一碗汤药,劝曰:“洵直兄,你醒了!还好,毒总算清了!来!”其思搀扶着明岳起身服药,明岳不解纳闷,问:“我们,这是在哪?……”手臂上的伤口,让他想起方才发生的惊险之事。 “这里是城郊西的一处宅院,你且安心罢,这里很安全!”明岳接过汤药,咕咚灌下,苦涩难饮。其思内疚,对曰:“洵直兄,婚约一事,就依你所言罢,且当还你救命之恩罢!” 明岳微笑对曰:“多谢良予兄!”明岳复又咳嗽两声,疑惑问:“我这是怎么了?迷迷糊糊的……我睡了多久了?” 其思续曰:“那剑有毒,幸得高人相助,助你运功逼毒,你这才脱了险!” “高人?是谁?”明岳疑狐。 “是我!大人!”一熟悉面孔出现,明岳应声望去,原是郐邑司簿智父! “智父?是你?……你为何来了都邑?”明岳讶异,对问。 智父恭敬作揖,对曰:“尉大人、关大人,下官奉命大王之命来都邑共谋对付晋文侯一事。没想到刚到宫门外,便看到两位大人身陷险境。” “多谢智大人出手相救!”其思作揖谢曰。 智父微笑对曰:“关大人客气,举手之劳,何须言谢!”智父续问:“两位大人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同你一样,自然是为商量对付晋文侯一事!”其思回曰。 智父好奇再问:“不知可有何对策?” 正值其思欲要阐明之际,明岳忽而咳嗽得厉害,其思见状,急慌关切问:“洵直兄!你见如何?智大人!快看看!” 智父眉心一皱,探过手把脉,对曰:“哦!尉大人并无大碍,只需再休息两日便可!”智父起身,回曰:“尉大人、关大人,时候不早了,两位早些歇息罢!智某告退!” 其思看明岳神色有意,对曰:“那洵直兄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明岳目送二人离开,只觉事情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