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与子

    思索完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没法纠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的就穿越了，而是回忆起自己之前还以为在做梦时的遭遇。

    “倒霉，穿越也就算了，别人魂穿好歹也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到我这里怎么就先来这么一遭。”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余心去审视自己的穿越过程。

    之前那种在滚筒洗衣机里面转圈的感觉还让人心有余悸，并让他提前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不对啊，我记得我是先醒了，也就是说，刚刚那一下不是穿过来的过程，那是什么情况，穿都穿了还带延迟的？”

    他的头现在还是有点疼，顾洛川按着自己头侧，在森林清晨的阳光里静静“回味”，逼迫自己思考和回忆来把自己的不安和徘徊埋葬在角落里。

    初来乍到，他无疑是想不明白自己神奇的穿越后经历，但因为静下心来，他浏览起罗亚的记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前身是个猎人家庭，但是他父亲又教了他那么多搏命技能，完全不像是个普通人啊……”

    “已经注册了佣兵资格，完成的任务大多都是去清理魔兽……对了，魔兽，前些天他队伍刚刚猎杀了一只好像是很强的魔兽，还是前身出的计划？！”

    顾洛川如同电影院里的观众开始掌握前身的故事，但以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他相信要是以罗亚这个前身的身份再回到佣兵队伍里，恐怕不会再有那么突出的能力了……

    ……

    窗外太阳渐升，顾洛川已经把他的新家逛了一遍。

    不论是中屋的厨房客厅还是另一侧的猎物处理作坊，对于现代社会中长大的他来说都充满了冲击力。

    简陋的厨房只有一个石头砌的火塘和类似灶台的架子。

    不那么平整的老木头桌子配的是树桩做的凳子，而盘子刀叉都是木质的，长得像平底锅的铁锅则是偶尔盛餐食和装汤用的。

    淡淡的木头腐朽的味道、猎人小屋一向会有的鞣剂味道、泡水中的皮毛的血腥味道飘在空气里。

    一个硕大的鹿头挂在墙壁上，看起来像是为了装饰。

    作为战利品的则是熊头，但没有见到熊的皮毛制品，好像是被原身的父亲卖给了当地的男爵。

    顾洛川因为原身的影响对屋子里的环境非常适应，而现在，火塘上还有少量的炭火在静静燃烧，不是为了供暖，而是为了给汤锅保温。

    猎人出身相对而言的好处是可以拥有更多的rou食，虽然迫于生计往往大部分rou类都以半卖半征收的方式进入了领主的城堡。

    他们父子二人时常能在蔬菜汤中加入少量的rou，让汤看起来更有油水一些，现在汤锅里的香味也极大地安抚了顾洛川始终没有归属感的内心。

    顾洛川曾经因为中世纪的穿越文了解到贵族的领主权问题，而原身的记忆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印象中的中世纪的不同。

    原身罗亚的记忆里，并没有因为森林和河流都属于领主，而领民不能捕捉河里的鱼或者猎杀森林中的动物的法令。

    同样居住在森林中的邻居马里奥叔叔是一位大龄单身的农民，但同样偶尔深入森林去获取rou类，然后提着烤rou来串门。

    在森林的出产中，鹿rou鸟rou兔rou往往是最多的，最凶猛的猎物也不过是熊。

    对于顾洛川而言这是个好消息，根据网文经验，魔法世界里面森林往往是危险地带，而结合他对于超凡力量的印象，这个世界还没有达到平均魔兽的地步。

    顾洛川按照记忆把桌上那出名的能当武器用的黑面包切片泡进汤里，就着汤当一餐早饭。

    没有混杂木屑和石灰，也没有太多麸质，然而还是不好吃……

    虽然比起前世无疑是过于难以下咽，但不用挨饿，有充足的能量摄入，在这个世界还是难能可贵的。

    这个时候，大门打开了，藤蔓和木头组成的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们家的小屋虽然不是茅草房，但是依然遵循着长屋的建筑习惯，只是做了隔断。

    所以这房子进门就是火塘和客厅，顾洛川直接看见了来人。

    “父亲回来了”，顾洛川放下汤锅，受罗亚的记忆影响，对父亲劳勃有种敬畏的感觉，就像仰望父性的高山。

    但是，我并不是他的亲儿子……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原身的影响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改变他的想法。

    劳勃和罗亚不一样。

    罗亚热衷于去外面闯荡，而在罗亚的记忆里，父亲几乎没有离开过劳托镇。

    当然这里面也有父子年龄差距的问题，他并不了解父亲的过去。

    最近一次劳勃出门，还是去参加大帝的世纪国葬，这段记忆也让顾洛川了解到他穿越的时间点可能正好是历史拐点。

    放在前世，能被称为大帝的统治者也寥寥无几，而在神秘力量充沛的世界，这个称号更显得伟大无比。

    夸张的是，按照罗亚的记忆，为了表达对大帝逝世的哀悼，人类几大王国都不一而同地选择静默下来，哪怕是劳托镇这个小地方，也随处可见哀悼的氛围。

    至于劳勃这个足不出户的猎户为什么要去参加国葬，而他这个现世父亲又有着怎样的过去，他都一无所知。

    关于父亲的记忆跳跃于顾洛川的脑海，直到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他才霍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劳勃的原装儿子，担心自己会引起这位敏锐猎人的怀疑。

    虽然按常理没人会去怀疑朝夕相伴的亲人被别人掉包，他也不是没有继承原身罗亚的记忆，但是终究还是会跟原来有着很大的不同。

    劳勃已经不是壮年年纪，花白头发，但即使没有充足的营养和日渐走向衰老，身材的健壮也是rou眼可见，脸庞棱角分明，略显苍白，手上青筋明显。

    看见父亲黑色的眼眸望过来，顾洛川强作镇定，按照罗亚的习惯正式地称呼：“父亲”，同时直视父亲锐利的目光，以示郑重。

    劳勃早上出门大概是去清缴了上一季度的领主税和征收的rou类和皮毛制品，所以回来的时候背上背着鹿皮缝制的大包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洛川一眼，快步去了里屋，而现在顶替罗亚作为劳勃儿子的某人暂时松了一口气。

    顾洛川看着眼前的面包，思维发散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昨晚他穿越时遭遇的动静，还有自己因为头疼而发出的呻吟，邻床睡下的劳勃究竟有没有察觉。

    是劳勃睡得太熟了么，还是穿越本身平平无奇，而之后的“欢迎”充满了诡异

    顾洛川继续埋头吃起难嚼的面包，转而思考要是罗亚的话，接下来会干什么。

    在他快要吃完的当口，劳勃从里屋里出来了，已经换下带尖头兜帽的斗篷外衣，背上的包裹估计也是放在了卧室的架子上。

    顾洛川没有过多把视线直接放在他父亲身上，因为以劳勃的敏锐，这很容易引起注意。

    劳勃去门旁边的厨房切下自己的早餐面包，放在盘子里走向餐桌，长筒皮靴踩在木头地板上的嘎吱声激起了顾洛川的心跳。

    他连忙喝完了剩下的rou汤，按照身体习惯去掩饰慌乱，端起自己的平底锅就去厨房放餐具，刚好与劳勃隔着桌子错身而过。

    刚在石头砌的火塘旁边的桌上放下汤锅，劳勃就从他背后冷不丁地发声了:

    “罗亚，你把剩下的酒都拿出来，还有，家里的面包不多了，今天记得买新的，再买点艾菊，我留了点羊rou，中午炖rou给你。”

    顾洛川被惊了一下，但是劳勃的吩咐也解决了接下来他不知道干嘛的焦虑。

    他不快不慢地转身离开厨房的石头地面，去餐桌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小桶酒，还有连带着的大木杯子。

    身体的记忆告诉他，前身罗亚是个嗜酒之人，不过好在不是酒鬼。

    一人倒了满满一杯，劳勃和顾洛川分享完了橱柜里剩下的酒水。

    酒很辛烈，刚刚入喉还让曾经只喝过啤酒和红酒的顾洛川差点吐出来。

    但是身体的影响又一次让他不至于失态，他很快习惯了蒸馏酒的火辣。

    顾洛川是站着的，劳勃则就着酒水吃着面包，他没有给自己煮汤，貌似并不需要汤水来稍稍软化面包的口感。

    外来的灵魂还在适应烈酒的刺激，固然也有高低视角的差距，顾洛川并没有足够的洞察力来发现酒液带来的异样。

    此时劳勃苍老眼眸的眼底像是漆黑的火焰在摇曳，微微白光在炽烈地挣扎，像是光和热想要逃离束缚，肆意地挥洒毁灭的高压和极致的温度。

    同样的，没有镜子的帮助，顾洛川也没有发现自己眼眸里一闪而逝的金色，只是感觉屋子里好像凉爽了一些，自然也不会联想到火元素的静默。

    劳勃品着酒水，而顾洛川按照习惯很快就把酒液全都倒入了充满渴望的胃部。

    然而自从劳勃开始自酿酒水给父子二人的时候开始，劳勃就规定了罗亚每天只能喝他自己杯子的酒量。

    “面包要十二磅，记得”

    顾洛川直愣愣地点头：“好的。”

    像古代世界尤其是类似中世纪的背景下，计量单位一般都比较混乱，主要是王朝更迭，不同的度量衡还在新老共存使用导致的。

    关于兰斯王国的一磅，根据罗亚的记忆和自己的对比，觉得它可能跟三分之二斤差不多，也就是说三百来克的样子，并不准确。

    重新回到卧室，呼了口气，顾洛川给自己的皮甲外面套上了亚麻缝制的斗篷。

    倒不是为了抵御寒冷，只是城镇里一向卫生条件堪忧，斗篷只是为了防住尘土。

    收拾好自身，他扫开堆在床底的秸秆，一阵摸索。